第四节
关于太平洋铁路项目以及所引发的地产热潮、无处不在的城镇投机和股票投机而取得的巨大利益的长篇大论，很快就给第一条横跨大陆铁路的操纵者带来了模仿者和可怕的对手。在华盛顿国会山和州议会厅里，人们都在申请各种特许权。而科利斯·亨廷顿要警惕的是，得克萨斯-太平洋铁路的建筑工作已经被授权给了一群宾夕法尼亚人。他们以托马斯·斯科特为首，安德鲁·卡内基也在其间。之后，人们已经争夺了好些年的着名的北太平洋铁路的特许权，以及4700万英亩的西北土地，在1869年突然落入了杰伊·库克这位巨富的手中。
杰伊·库克这位内战时的金融家，尽管因为辉煌的胜利而满怀喜悦，但是一开始，他却谨慎地抵抗着当时建设铁路的狂热。不过，将战争利润投资到明尼苏达州德卢斯（Duluth）的4万英亩土地上，这笔精明的投资使得杰伊·库克对该区域的铁路线路，特别是对新的苏必利尔湖-密西西比河铁路（Lake Superior & Mississippi Railroad）变得感兴趣起来。这条铁路从苏必利尔湖到圣保罗，全程140英里。带着一贯的充满热情的策略，库克公司已经安排要为这条铁路销售400万美元的债券，而该铁路收到的土地许可则保证了这笔债券的安全性。在西部的土地操作中，杰伊·库克的土地代理人提供报告，而他本人则在俄勒冈州和西北荒野里挑选土地。而且，他的媒体人员创作了一些关于边境的歌曲或播放着有关边境的诱人报道。这些副手中有一位名叫山姆·威尔克森（Sam Wilkerson），他是贺拉斯·格里利（Horace Greeley）①以及亨利·沃德·毕彻（Henry Ward Beecher）的同事，被认为是一位“新闻界的天才”。山姆·威尔克森为杰伊·库克撰写的宣传手册是如此的热情洋溢，以至于连作者本人都承认他现在“就想立刻前往明尼苏达”。而山姆·威尔克森也确实是这样做的。他与一群杰伊·库克的合伙人以及工程师一起，从五大湖穿过被谢尔曼将军称作“上帝曾创造出让任何人都会吓得跳起来的非洲的一面”的乡村，一直到了普吉特海湾（Puget Sound）这个“西北的地中海”。山姆·威尔克森描述道，整个区域就是“一片巨大的荒地，就像在闺中的富裕的女继承人一样，等待着被占有和享用”。在普吉特海湾，威尔克森以热烈的口吻报道称：
在美洲大陆上，没有哪里能够与它相提并论。这里有优质的木材、肥沃的土地、大片的果园、丰富的鱼类、宜人的气候、无尽的煤炭、优良的港口、宽阔的河流…… 而且，这就是我们铁路的西部终点站。无疑，太平洋海岸帝国将会在普吉特湾崛起，没有什么能够阻挡。在这里，财富将会无穷无尽。杰伊，我们得到了地球上最大的东西！我们的企业将是一座永不枯竭的金矿。
有传言称，山姆·威尔克森和他的同伴在穿过爱达荷、蒙大拿(Montana)以及达科他(Dakota)②那片受侵蚀的贫瘠荒地的路途中，发现了橙树林和猴子。而且，就如山姆·威尔克森对一切充满热情一样，人们很快就将他经过的这片地方命名成“杰伊·库克的香蕉带”。
在那些向潜在投资人打开的地图上，分布着一个巨大的如同一只大香蕉模样的州。这个州之前已经被授予了北太平洋铁路公司。而在1869年，杰伊·库克通过以15美分/股的价格购买了其控股权，这样北太平洋铁路公司最终落入了这位着名的银行家手里。山姆·威尔克森承诺，这片几乎和一个欧洲国家一样大的领域将会是北太平洋铁路公司“戴锁的奴隶”。——尽管，与此同时，他请求他的员工们“为他的战利品祈祷”。一大群冒险家以及土地交易商现在正围在杰伊·库克身边，恳求他创造一条新的西北通道，并且从他们那里购买铁或者雇佣劳动力来修建它。终于有一天，当他的同事们高兴地将帽子抛向天花板时，杰伊·库克这位巨富宣布了他要修建第二条横跨大陆的铁路的决定。
杰伊·库克的目标是通过发行债券来募集1亿美元的建设资金。这是其他任何美国人想都不敢想的操作。“对于他的出价，美国人将会把自己的钱袋都扔到他的脚下”，每个人都这么觉得。因为一场欧洲大战已经迫在眉睫，库克接触的罗斯柴尔德家族停止了他们的援助。但是，那些最着名的政治家、资本家和宣传人员都叫嚷着要加入杰伊·库克现在成立的拥有500万美元的共同资金公司。首席大法官查斯以“很好的薪水”为条件出任了该公司的主席。该公司股东的花名册中，除了许多富翁之外，还包括了斯凯勒·科尔法克斯、卢瑟福·海耶斯、休·麦克罗克、贺拉斯·格里利和亨利·沃德·毕彻。在认股名册上，贺拉斯·格里利被记下了出资2万美元，亨利·沃德·毕彻是1·5万美元。这是给予他们两位对公众想法施加影响的回报。亨利·沃德·毕彻的努力包括在他的《基督教联盟》中进行的热情洋溢的报道。费城和华盛顿当地报纸的赞许报道的报酬费用是4666·66美元。而格兰特总统的私人秘书和贺拉斯·波特将军也得到了类似的报酬。作为回报，波特将军十分乐意地提供了他友好的办公室。
鉴于该公司已经得到了巨大数量的土地，因此，北太平洋铁路公司并没有从政府那里得到资金补助。但是，早在1870年，为了一个新的北太平洋公司法案，该公司的朋友们在国会进行了一次“旋风般的游说”。该法案在原法案的基础上又给予了更多的权力。在这里，杰伊·库克他们受到了敌对利益集团的反对。这个集团表面是由“开拓者”——弗里蒙特将军领导，且得到了颇有影响力的众议院发言人詹姆斯·布莱恩的支持。但是，杰伊·库克公司的华盛顿分行通过诸如给予詹姆斯·布莱恩想要贷款的“房地产和其他不能变卖的抵押品，进行不那么仔细的审查”等亲切的服务而争取到了布莱恩。而且，杰伊·库克的兄弟亨利·库克很早之前就与格兰特总统建立了信任，格兰特总统就像“岩石一样坚硬”地支持着他们的法案。国会议员们警觉了起来，因为这个国家最富裕的银行家们都在关心着这个法案的命运，尽管这些银行家都保证，他们会在这些领土中“推动文明事业进一步发展”。但是正如亨利·库克所说的那样，他们中的许多人却被发现“渴望着更为实质的参数”，仅为在这个共同资金中拥有零星的股份而满足。
因此，1870年的《北太平洋法案》匆忙地通过了，该法案还带有一个奇怪而又复杂的协议。根据该协议，杰伊·库克公司将会是独家财务代理人，每销售1000美元的债券，杰伊·库克就能以股票的形式得到200美元，而且他能够以12%的费用去销售债券。这可真是苛刻的条款！不仅仅这个企业是巨大的，而且银行家们在对土地以及城镇地点划分方面所获得的奖励费用也是巨大的。之前，人们还从来没有看到过这样大的一笔利益集中在如此少的人手中。在国会里，监察人员哈伦(Harlan)参议员激烈地抗议着铁路公司下属的土地公司随心所欲地定位站点的行为。“难道你们给了他们一大笔作为农业用途可以出售的公共土地还不够吗？我们就必须允许他们去摧毁城镇和加强他们自己的份额吗？”由妒忌杰伊·库克的对手安东尼·德雷克塞尔所控制的《费城纪事》（Philadelphia Ledger）向整个计划开火了，称它是另一个“南海泡沫”。 但是，这些警告的声音很快就被杰伊·库克主宰的力量以雷鸣般的声响所淹没。而在1870年的春天，杰伊·库克主宰的力量正全速前进。
建筑工作是由能干的铁路工程师米尔·罗伯茨（Milnor Roberts）来负责，新建的铁路正迅速地穿过明尼苏达的沼泽，朝着加拿大边境的红河谷迅速地推进。很快，腐败的谣言传回费城：为了支持相互嫉妒的城镇而进行争吵；“豺狼和秃鹰”通过建筑公司来掠食这条道路。杰伊·库克的合伙人们私下里谴责着那些“组成一伙的、想要从供给物资的生意中变得富裕的”、受人尊敬的官员，或抱怨着沿着这个帝国建造者们的线路开业的赌场、小酒馆以及妓院。
但是，银行家们通过他们在纽约、费城、华盛顿以及伦敦的分部，正在以每个月销售100万美元的债券的速度筹集资金，也正在将大量抚慰人心的黄金送到西北，这些黄金安慰了这些铁路人的神经。在欧洲，库克的代理商们正迫切寻求一笔大的外国贷款，他们邀请了德国以及荷兰银行的代表们到费城去杰伊·库克这位大师的奥岗兹宫殿中就餐饮酒。这些聚会有时候通过精明的命令，刻意避开了跨越“荒芜、碱性且鼠尾草丛生的沙漠”。这些词汇可能会给这些代表留下“永不会被驱散”的贫乏、恶心的印象。因此，尽管美国铁路公司的名声正在衰败，他们还是从那些谨慎的德国人和荷兰人那里榨取了几百万美元。
但是，因为这段时间发生了诸如纽约金融地震、法国战争和芝加哥大火等事件，想要从那些本身就缺少资金的美国人那里募集到这笔贷款，还是需要超出常人的努力。对于这些工作，杰伊·库克已经准备好了。杰伊·库克曾经让政府战争债券在每一个小村庄甚至在远达加利福尼亚（在那里人们只能朦胧地看到战争）的地方，都变得十分普及。这位巨富展开了一项巨大的宣传计划，这个计划旨在进一步推动移民，促进土地和债券的销售，而且这个计划的喧嚣主宰了整个时代的深层骚动。
库克对美国的大报，诸如《纽约世界报》《时代》《先驱报》《哈特福特新闻报》《芝加哥邮报》等施加了压力。这些报刊的撰稿者都受到了很多特别的招待，例如被邀请到库克的家中作客或是收到了来自库克在俄亥俄州私人的卡托巴葡萄园（Catawba Vineyards）盛产的一箱箱红酒。库克在自己银行的房间里组织了一个来自西北部的粮食、水果和矿产的展览。 他的一支旅行代理人大军遍布了整个美国。这些代理人包括牧师、律师以及店主们，他们都在分发着库克的地图、宣传手册以及布告，并且兼职兜售他的货物。而且有时候，这位巨富也会亲自上阵，在那些富豪中推销其探险行为。
库克和他的合伙人们拥有在北太平洋路线沿线任何城镇设置站点或终点站的取舍权。为了使他们的土地有人居住，他们雇佣了诸如德国移民亨利·维拉德（Henry Villard）这样的代理人。亨利·维拉德从老欧洲带来了几千名定居者，使得土地公司的股票上涨了750%。从19世纪50年代开始，曾经欣然访问过加利福尼亚的贺拉斯·格里利就一直在喊叫着他的口号：“到西部去！”在联合太平洋铁路和北太平洋铁路的沿线，库克的门徒和那些土地炒家巡视着很多新近出现的诸如“奥林匹亚”“巴黎”“雅典”等城市中的新街道，并给家里人写了无数封信，号召他们的朋友来加入其中。对于北太平洋铁路公司，像山姆·威尔克森就宣传称西北地区的氛围就像是“位于巴黎和威尼斯之间的十字路口”。而信贷动产银行（Credit Fonder）作为联合太平洋铁路公司和其土地公司的代表，在全美国的报纸中都插入了这样的公告，内容如下：
繁荣，独立，自由，最高的男子气概，思想的平静以及生活的舒适和安逸都正在等着你……如果你想要成为一个真正的男人，那就卸下你的防备来这里吧！ 向剧院说再见吧，并且背向那些大街上的人群出发吧！
有多少人曾经后悔没有买水牛城、芝加哥和奥马哈的土地？一块50美元的土地可能会成为一笔5000美元的投资。
30天就能从巴黎到北京
前往中国的旅客这边走！……政治家和资本家们前往落基山的旅行见证了太平洋铁路是一个伟大的事实……动产信贷公司是一个国家现实，信贷动产银行是一家美国公共机构。
但是，杰伊·库克制造出的动静远不止这些。四处散发的地图和宣传册使得杰伊·库克的“香蕉带”尽人皆知，而德卢斯则被当作“淡水海上的巅峰之城”而不朽。历史学家奥博豪兹提到，人们到处都听到了“等温线，相当的纬度以及良好的气候，来自纽约、利物浦以及新城市上海的作物所跨越的距离在美国西北形成了一个同心圆” 这样的说法。他们对这些传说变得厌烦了，并且准备好了去欣赏肯塔基众议员普罗科特·诺特（J· Proctor Knott）的讽刺。1871年1月27日，在关于一项土地法案的辩论中，普罗科特·诺特从他的众议院席位上站了起来，发表了一次着名的演讲。这次演讲的灵感来自库克的得力助手威尔克森。而且在演讲中，普罗科特·诺特说：“就像雄鹿渴望着淡水小溪一样，德卢斯是他在灵魂深处渴望了好几年的名字。”普罗科特·诺特继续说道：
如果没有它，我们行星系的对称性与完美度将不会存在。在这张地图上，我看见德卢斯正好处在巴黎与威尼斯所在的纬度中间，因此，那些吸入另一个人呼出的空气或沐浴在另一边金色阳光下的绅士，只要一眨眼就能看到。德卢斯一定是一个充满欢乐、飘浮着永恒春天芳香的人间天堂，是一个覆盖着永远盛开着的鲜花的华丽光彩并且回荡着大自然最动听的银铃般的旋律的地方……
之后，这位夸张的国会议员用拜伦改编自歌德的一首诗来引出“香蕉带”：
你可知道这片雪松与蔓藤的土地？
在那里鲜花永远盛开，光芒永远闪耀，
在那里香橼与橄榄是最好的水果，
而且夜莺从来不会停止歌唱；
在那里大地的色彩与天空的颜色，
多彩且多变，美丽却又竞艳。
……
在那些正在建设帝国的嘈杂的劳动者中间，几乎所有人都听到了普罗科特·诺特的这段消息。这段消息被电台和报纸不断重播和重印，整个国家都在欢笑声中骚动不安。
①《纽约论坛报》的创办人兼主编。
②美国曾经一地区名，现分为南、北达科他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