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教材教辅第八届新概念作文大赛获奖者小说精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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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暗号(2)

梳梳说我有,我想有一天,可以拿着一朵蓝色的格桑花,站在布达拉宫前,看夕阳染红那木错。

格桑花是红色的。

所以你没有梦。

你想去流浪,对吗。

是的,我们都想。梳梳的声音仿佛来自遥远的天际。

可我们都没有那样的勇气。

于是日子就这样一天一天过着,他们说着各种各样的疯话,却把正常的对话叫作傻话,梳梳笑着说总是说疯话的话会郁闷死,而老说傻话的话会被自己气死。

梳梳还是那样写奇奇怪怪的符号,有时也教流矢弹弹吉他。两人一起饮“可可”“自杀”。梳梳每次看到流矢一个大男生笨拙地抱着吉他手足无措的样子总会开心地大笑。清澈的眼睛弯成两弯月牙儿。然后流矢就楞住了,他说,梳梳,我好喜欢刚才的你。

然后两个人就真的都愣住了。

后来流矢的网站终于建好了,梳梳点开首页,一个穿着水蓝水手裙的女孩子站在布达拉宫前,风吹起她的长发,拂开刘海,一双清澈的眼睛炫目的神彩。夕阳的暖色与那木错的蓝交织在一起。

女孩的手里,拿着一朵蓝色格桑花。

钟声凝重却纯净地响了八下,那是让流矢和梳梳痴迷的声音。

该死,流矢暗骂一声。抓一听咖啡冲向学校。

差一秒,铃响。

那一秒,流矢的心也彻底的空旷起来,仿佛是钟声还在回荡,一声,一声,敲的心痛。

梳梳的桌椅,一尘不染的干净,干净到空旷。

流矢有被掏空的感觉。

再没有熟悉的可可香气,清脆的声响。

梳梳的抽屉里一张干净的信纸,深蓝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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密码是想让人知道却又不想让别人知道的东西,所以托付给命运。

那么,流矢问自己,命运会让我知道,你在哪里吗。

梳梳坐在街边的长椅上,微微晃动的刘海,安静的神色,像很乖很乖的孩子。

她俯身在地上画了三个圈圈,然后仰起头,仰望这个陌生的城市,熟悉的天空。

离开家的第三天。

梳梳沿着铁路离开那个熟悉到恐惧的地方,她要去那个有着纯净雪峰,蔚蓝天空和天籁梵音的地方。

爸妈,对不起。流矢,对不起。

梳梳翻转着身上的最后一枚硬币,站起身,决定离开。

阳光透过树阴,在地上画着不规则的几何图形,斑驳树影。

梳梳在一个熟睡的老人身边蹲下来,看着他褴褛的衣衫。

梳梳轻轻放下了最后一枚硬币,她的动作很轻,没有打扰到任何人。

阳光在她身后拖出老长的影子。

很暖,很暖的样子。

流矢坐在窗台上,看见散落在天空的星星,忽明忽暗。

他眯起一只眼,伸出手,明明很近的,为什么怎么都碰不到。

梳梳消失的第三天。

他依旧以相同姿态行走,读书,仰望星空。却好像丢掉了什么。

当你仰望星空,发现星星依旧在闪烁,那么你就不应该难过,因为我的离开,并没有改变你的世界。

流矢静静坐着,蓦的跳起来,踉跄着翻出那张蓝色的纸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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梳梳,梳梳你告诉我,这是什么意思,这是什么意思啊!

梳梳觉得四周的空气开始漫漫变凉,她站在路口惶恐地张望着,仿佛看见自己站在一张巨大的地图上找不到方向。

请问这是哪里?她下意识地伸出手扯住路人,急切地问,却在疑惑的目光中讷讷松了手。

神经病。

梳梳被这句狠狠甩下的话击的几乎站立不住。

我没有做错任何事,她木木地想,可是我被骂了,狠狠的骂了。

她恍惚地看着周围的一切急速旋转,慢慢地蹲下去,把头深深埋在臂弯里。

她好累,好饿。心爱的吉他断了的弦在背后微微颤动,最糟糕的是,她把方向丢掉了,她去不到要去的地方了。

她的肩抽搐着,泪水终于大颗大颗地落下来。

如果妈妈知道我现在这个样子,一定会好难过好难过的。

有人轻轻拍她的肩,梳梳抬起头,看到一张温和的容颜。

小妹妹,擦干眼泪,用你的吉他,为我弹一首曲子好不好。

梳梳艰难地扯动嘴角,可是发不出一点声音。

你不知道的啊,我的弦断了,它怎么还可以,怎么还可以奏出完整的曲子呢,怎么还可以呢。

流矢顶着灼热的阳光站在路口,梳梳家门口的那个路口。

家,学校,同学。

梳梳没有留下一句话就离开了。把惟一一个回来的希望用一堆乱码的姿态放在他面前。

流矢在梳梳的房间站了好久,看着梳梳的父母以疲惫的姿态到处奔走,梳梳的小鱼,沉在鱼缸里,一动不动。

梳梳你怎么忍心呢。

流矢大踏步地离开。

梳梳你问过我,为什么流矢这个名字,听起来那么有流离失所的意思。

我不知道的,但是如果是两个人,即使是走,是不是也不算流离失所呢。

梳梳,我一定把你找回来。

梳梳抱着吉他,弹着不完整的曲子,看着对面姐姐一样的人深吸口气,吹熄面前蛋糕上闪烁的烛光,露出幸福的神色。

这么多年,你是第一陪我过生日的人。她笑了。

我没有亲人,好像也没有人,在意我的生日。

所以每个生日我都希望可以找到人陪我,认识的,不认识的,都不重要。只是希望能够被在乎,仅此而已。

可是这么多年,你是惟一一个没有拒绝我的人。

梳梳蓦的怔住。

如果你没有可以去的地方,留下来,好不好?

梳梳沉默,然后点头。

两个人的孤单加起来,会比一个人好过很多。

梳梳在那个城市留了下来,后来才知道,那是北方的一个小城。

她要往西南走的啊,原来一开始,就错了方向。

原来一开始,就已经南辕北辙。

梳梳总是想起一部忘记名字的电影,关于遗忘的电影。

仿佛魔咒的童话,当天使爱上凡人,在他们相爱的第一个新年之夜,他们会忘记彼此,游离在人间,直到下一个世纪。

在第一个世纪末,他们相遇,相爱,然而抗不过命运的,最终彼此忘记。

当天使再一次爱上那个凡人,天使会消失,那个凡人会再次遗失这段记忆,直到下一个世纪。

在第二个世纪初,天使洛静儿再一次爱上峰,即使她会消失他会再次忘记还是爱了,新年的烟火升上天空,那段记忆消失在峰微笑的唇边,洛静儿流着泪消失在黑暗里,就像那晚新年的烟火瞬间绽放瞬间陨灭,没有人可以承诺九十九年,等不到再下一个世纪,于是一切都消失了。

只剩下雨下了一个月。

还有峰始终不散的声音:“只要我抱紧你,我一定还能记得你。”

那是一场一个世纪一个世纪的魔咒,他们在时间的夹缝里窒息,却说着,感谢那是你,牵过我的手,还能感受那温柔原来有些事情,结局,一开始就已经写好。

原来有些事情,明明知道不可以,却还是要继续。

流矢看着面前的纸条,心一下一下的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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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个字母,在字母表中往前推一格。

I go to Tibet.

梳梳你不想走的是不是,你只是想抗争的是不是,所以你才走的决绝的是不是。

你是不是一直在等我把你找回来,是不是的啊。

流矢猛的站起来,不小心打翻了幸运星的瓶子,碎了一地一地。

流矢慌忙地捡,扎破手都不顾。

一张小小的纸条灼伤了他的视线。

流矢,我去西藏了。

原来最简单的答案就藏在瓶子里。

梳梳,原来,你真的一直在等我,一直都在啊。

流矢站在机场大厅,他要搭最快的班机,他要把梳梳找回来。

他看了看时间,转身跑开,去买梳梳最喜欢的巧克力。

那天晴空万里。

梳梳站在家门口,踌躇着。

姐姐说,有时候,抗争的方式,其实是一种逃避。

如果抗争不过的话,如果有人在乎你的话,记得不要让他们伤心。

因为他们是惟一会因为你的难过而难过的人。

回家吧。

梳梳推开门。

三个笑容,同时在泪光中绽开。

爸,妈,我回来了。

梳梳笑着颤颤地说,然后看到桌上那个装满幸运星的瓶子。

流矢呢,他在哪里?

梳梳听到自己的声音,无法控制地脱口而出。

梳梳

流矢,他去西藏找你

飞机

失事了

原来泪水,是可以在一瞬间冻结的。

流矢,我转了一圈,回到起点,却丢掉了你。

流矢,我们是在什么时候错开了,一切的一切,是不是都回不去了。

流矢站在布达拉宫前,仰望蓝天。

为了买到梳梳最喜欢的口味,他错过了班机,却不知道与死神擦肩而过。

梳梳,我就在这里等着你。

八角街上有一家小店,叫作蓝格桑。

那里有一个人,用一生的时间,等待另一个人。

很多年以后,那个叫梳梳的女孩在时光里渐渐老去,西藏始终是她生命里不能触碰的伤口,无法企及的终点。

她依稀记得年少的时候,有人轻轻唱着:

我还记得那年晴空万里 那一道飞机云的弧线

蜿蜒着思念 写下故事的总结

我一直在等你,却没有等到你

我没有等到你,却一直在等你

原来即使错乱了顺序,还是一样的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