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饭前喝两盅口子窖,是水钟柠教授雷打不动的习惯。水珊叫父亲快点喝,别磨蹭,喝完解密码。郁林海心里也着急呀,只是不能像水珊这样直截了当说。教授一面喝酒一面讲:“西安人把饺子叫‘水饺’,我听成‘睡觉’了,所以觉得奇怪,心里想,我是来饭馆吃饭的,不是来睡觉的,再说我要睡觉,也不会来饭馆睡呀。”
水珊说:“爸爸讲这个讲一百遍了。”
教授说:“不是没跟你寄爷讲过嘛。”
幸好酒盅不大。
幸好只喝两盅。
喝完酒,吃完饭,教授走进他的书房,水珊给父亲煮咖啡。
才过了一刻钟不到,教授就捧着咖啡杯从书房里出来,叫水珊去书房看电脑。那二十八个文件的密码虽然各是各的,都不一样,但现在已被全部破解。教授说,设密码者确实使用了那个密码再生程序,而启动这个程序的密码,就是早先被你们破解的那个六位数密码491001,它是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那天的公历日期。
水珊和郁林海都迫不及待地看那些文件。水珊看电脑快,一目十行,所以翻页也快。郁林海一句还没看完呢,水珊就翻到下一页去了。才一刻钟不到,水珊就断定张桐小说确实是杨福齐写的。
一是已经完成的七本张桐小说都在这二十八个文件中。也就是说,杨福齐给郭芸传张桐小说之前,是应郭芸的要求,给这七本小说另起了文件名,并设了郭芸自己能记住的密码。
二是其中的七个文件,是七本张桐小说的写作地点、时间、过程的详尽记录,相当于杨福齐的写作日记。
三是另外十四个文件,是杨福齐以“流浪的狼”为网名,跟不计其数的网友的网聊记录。他跟网名为茜茜的郭芸的聊天,被单独保留在一个文件中。这些文件是以时间顺序排列的,即文件字节量大到一定程度时,就另起一个文件名。从中可以看出,杨福齐总是先把近期的聊天记录,下载到那个六位数密码文件里,然后每隔一段时间整理一次,把它们转移到十六位数密码文件里,这跟水珊当初的猜想完全吻合。
郁林海似懂非懂地点点头。水珊挑出好几段文字读给郁林海听,说明杨福齐是张桐小说的真正作者。
这么说,郝国华是做过整容手术的杨福齐?
张桐是杨福齐推下峭壁的?
左梦菡是杨福齐吹射毒箭害死的?
要命的是,还有另一种可能,即张桐小说的真正作者是郝国华,是老家在长沙的真正的郝国华,不是做过整容手术的杨福齐,因为杨福齐能够从郭芸处得到长沙人郝国华的小说及写作日记。一者可能是郭芸给杨福齐的;二者可能是杨福齐利用黑客技术,从郭芸的或郭芸、郝国华合用的电脑里窃取的。当然后一种假设,是基于郭芸对警方说了谎,即郭芸与郝国华的密切交往,在张桐出事之前,而不是出事之后。
复杂案件往往就出现这种情况,当事人因某种难言之隐而说谎,害得你绕来绕去搞不明白。破案子可不是做游戏,游戏若做不下去,顶多game over一次;破案子若破不了,不但抓不到杀人凶手,还会冤枉无辜者。
想这么多干吗?赶快给苏州打电话。
于是郁林海马上跟苏州刑警许兴宇拨通电话,讲杨福齐U盘中的密码文件已被全部破解,张桐小说的作者,不是杨福齐,就是郝国华。
许兴宇在电话里告诉郁林海,那个委托杭州福克斯调查公司跟踪权文胜、左梦菡的神秘客户,肯定是郝国华。他们注意到郝国华走路一个肩膀高一个肩膀低,而银行录像中那个给福克斯转账的男子,也是这样走路。倒霉的是,他们赶到上海的长寿路抓捕郝国华时,发现郝国华已逃之夭夭。
这时候,郁林海脸上才露出狡黠笑容。
昨天下午下了火车一到水珊家,郁林海就要水珊给杭州福克斯调查公司的翟力霖经理发短信、传图片,给这个公司的账号打预付款,要求该公司跟踪郝国华。翟力霖的手机号码和福克斯公司账号,是郁林海在许兴宇讲案情时记下来的。
此时此刻,郁林海知道郝国华在皖南黟县宏潭镇东北的五溪山中,翟力霖已独自一人跟踪到大山里面,他的两名年轻调查员今晚住在宏潭镇,随时准备接应他。
郁林海去客房间拿他的背包和枪。
他要连夜赶到五溪山去抓郝国华。
“你怎么去啊,寄爷?”水珊问他。
“叫出租车。”郁林海说。
“出租车司机肯跑这么远的路?”
“我给钱他不跑?”
“刘尉有朋友有切诺基越野车,我给刘尉打电话问一问。”水珊说,“如果我们自己开车去,那就方便得多。”
水珊马上给刘尉打电话。刘尉问是不是想我了。水珊说:“少贫嘴,你朋友那个叫赖子的,是不是有一部切诺基?”刘尉说:“人家有切诺基关你屁事。”水珊说:“你给我马上给赖子打电话,问他能不能借他的切诺基跑两天。”
赖子够哥们,不但很快把车子开来了,而且给车子加了油。
赖子听说他们要连夜去皖南山区,后悔得不得了,不该答应成都朋友明天飞成都喝茶喝酒去。他对水珊说,不然我给你们当车夫。
车子是郁林海自己开。
水珊也要去。
刘尉也要去。
那就赶快上车,赶快走。
等他们都走了,屋子里空荡荡的了,水钟柠教授才合上他看了很久的德文数学书,从沙发上站起来。那本书是著名德国数学家雷吉仕的最新数论专著,是今天上午所里开数学会议的时候,旁听这个会议的作者签了名送给水教授的。
教授问妻子:“水珊呢?她寄爷呢?他们去哪了?”
妻子说:“他们去五台山体育馆了。”
显然水珊母亲把五溪山听成了五台山。那个五台山体育馆离水珊家不足五公里,而那个五溪山距南京至少三百五十公里。到晚上十二点钟还不见水珊回家,水珊母亲着急了,给水珊打电话。水珊的手机在水珊的房间里响起来,这丫头把手机落家里了。
水珊母亲问丈夫:“怎么办?去五台山找?”
丈夫说:“不用出去找,水珊是跟她寄爷一起出去的,她寄爷是警察你怕啥?再说还有刘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