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哲学四书经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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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8章 中庸唯天下至圣

【元典】

唯天下至圣为能聪明睿知,足以有临也;宽裕温柔,足以有容也;发强刚毅,足以有执也;齐庄中正,足以有敬也;文理密察,足有别也。

【译文】只有天下崇高的圣人,才能做到聪明智慧,能够居上位而临下民;宽宏大量,温和柔顺,能够包容天下;奋发勇健,刚强坚毅,能够决断天下大事;威严庄重,忠诚正直,能够博得人们的尊敬;条理清晰,详辨明察,能够辨别是非邪正。

【诸儒注疏】“聪明睿知”,生知之质。“临”,谓居上而临下也。其下四者,乃仁义礼知之德。“文”,文章也。“理”,条理也。“密”,详细也。“察”,明辨也。

【理学讲评】临,是居上临下。子思说:“居上位而临下民,不是凡庸之人可以做得的,独有天下的至圣,他是天之笃生,时之间出,为能聪无不闻,明无不见,睿无不通,智无不知,智过于一世之人,足以尊居上位,而临御天下也,其生知之质如此。以其德言之,为能宽广而不狭隘,优裕而不急迫,温和而不惨刻,柔顺而不乖戾,足以容蓄天下,而包含遍覆之无外,其仁之德如此。又能奋发而不废弛,强健而不畏缩,刚断而不屈挠,果毅而不间断,足以操守执持,而不为外物之所夺,其义之德如此。又能斋焉而极其纯一,庄焉而极其端严,中焉而无少偏倚,正焉而无少邪僻,而凡处己行事,皆足以有敬而无一毫之慢,其礼之德如此。又能文焉而章美内蕴,理焉而脉络中存,密焉而极其详细,察焉而极其明辨,于凡是非邪正,皆足以分别而无一毫之差,其智之德又如此。”既独禀聪明睿知之资,而又兼备仁义礼智之德,所以为天下之至圣也。

【元典】

溥博渊泉,而时出之。

【译文】崇高的圣人,美德广博而又深厚,并且时常会展现出来。

【诸儒注疏】“溥博”,周遍而广阔也。“渊泉”,静深而有本也。“出”,发见也。言五者之德充积于中,而以时发见于外也。

【理学讲评】溥溥,是周遍而广阔。渊泉,是静深而有本。出,是发见于外。子思说:“天下至圣,既有是聪明睿知之资,又兼仁义礼智之德,其充积之盛,则周遍广阔,备万物之理而不可限量,何溥溥也。静深有本,涵万化之原而不可测度,何渊泉也。及其事至物来,有所感触的时节,则聪明睿知,仁义礼智之德,自然发见于外,随时应接而用之不穷焉。” 盖体无不具,故用无不周如此。

【元典】

溥博如天,渊泉如渊。见而民莫不敬,言而民莫不信,行而民莫不说。

【译文】德性广博如天,德性深厚如渊。美德表现在仪容上,百姓没有谁不敬佩,表现在言谈中,百姓没有谁不信服。表现在行动上,百姓没有谁不喜悦。

【诸儒注疏】言其充积其盛,而发见当其可也。

【理学讲评】渊,是水深处。子思又形容圣人之德说:“凡物之溥博者,莫过于天,今圣德之溥博,不可限量,就如天之溥博一般,盖非寻常之所谓溥博而已。物之渊泉者,莫过于渊,今圣德之渊泉,不可测度,就如渊之渊泉一般,盖非寻常之所谓渊泉而已。由是时而着,见于容貌,则百姓每便都钦敬之,而无有亵慢者。时而发之于言语,则百姓每便都尊信之,而无有违疑者。时而措之于行事,则百姓每便都喜悦之,而无有怨恶者。”夫如天如渊,可见其充积之盛矣,民莫不敬信且说,可见其时出之妙矣。非至圣而能若是乎!

【元典】

是以声名洋溢乎中国,施及蛮貊。舟车所至,人力所通,天之所覆,地之所载,日月所照,霜露所队,凡有血气者,莫不尊亲。故曰配天。

【译文】这样,美好的名声广泛流传在中国,并且传播到边远的少数民族地区。凡是车船行驶的地方,人力通行的地方,苍天覆盖的地方,大地承载的地方,日月照耀的地方,霜露降落的地方;凡有血气的生物,没有不尊重和不亲近他们的,所以说圣人的美德能与天相匹配。

【诸儒注疏】舟车所至以下,盖极言之。配天,言其德之所及,广大如天也。

【理学讲评】声名,是圣德的名声。洋溢,是充满。施,是传播。队,是落。凡有血气者,指人类说。配,是配合。子思说:“圣人之德,充积既极其盛,发见又当其可,是以休声美名,充满乎中华之国,而传播遍及乎蛮貊之邦,华夷之人,皆敬信而悦之焉。极而言之,凡水陆舟车之所可到,人力之所可通,天之所覆盖,地之所持载,日月之所照临,霜露之的坠落的去处,凡有血气而为人类者,一皆尊之为元后,而无有不敬者,亲之如父母,而无有不爱者,即此可见圣德之广大,就与天一般。”盖天之所以为大者,以其无所不覆也,今圣人之德,既光四表而格上下,则与天配合而无间矣。所以说配天。

右第三十一章。

【心学讲评】天地之小德川流,其可见者,以其高明为日月星辰之久照,为万物生动之所依,以其元享利贞为春夏秋冬之化,而使万物资之以生长收藏。凡此诸德,因乎物而与之以所宜,因乎时而行之以其理,存之无尽之藏,发之不穷之运,故覆冒群生,而无不仰焉。则以此思圣人之小德可知已。

夫圣人诚之至而自无不明也,乃以通乎众理,而为天下之至圣,则凡其为德,无不至也。统之以德之至,而因其加乎物者不一道,则德亦各着其能焉。其居乎君民之上而临治之,则有临之德焉。唯至圣为能聪焉,而所听之藏束无疑也;为能明焉,而所视之得失无蔽也;为能睿焉,而思之所入无微之不审也;为能智焉,而心之所喻,无理之不昭也。如是者,天下之志以通,天下之情以得,而居上治物之大权足于已矣。

乃临天下者,其事不一矣。天下之人望恩于我,我必有以容之;天下之事待决于我,我必有以执之。我之待物与其执事,必有敬也;我之辨人才与其审物理,必有别也。容天下之德,仁也。而唯至圣为能宽焉,大纲举而细目不苛;裕焉,恩有尽而意尚有余;温焉,和缓而物见其可亲;柔焉,慈蔼而物依之以为命。如是者,与天下以顺而得其心,受天下之逆而消其意,而容保斯民之至爱足于已矣。执天下之德,义也。唯至圣为能发焉,奋起以任难而不怠;强焉,坚忍以任大而不怯;刚焉,持其至正而无所屈;毅焉,贞其可久而无所息。如是者,事几百变而持之益固,议论杂起而守之益坚,而裁断大事之大用足于己矣。敬天下之德,礼也。而唯至圣为能齐焉,用心恒一而不杂;庄焉,整躬常肃而不亵;中焉,酌乎情而适得其宜;正焉,准乎理而一依乎则。如是者,事无大小而无怠无荒,人无众寡而有严有翼,而摄天下于一心者无不足矣。别天下者,智也。而唯至圣为能文焉,有其情则必有其仪;理焉,治其事则必循其序;密焉,详万事而无所或疏;察焉,辨群情而无所不析。如是者,极天下之至赜而有以达之,处天下之至变而有以审之,而通天下以皆照者,无不足矣。

夫其所以足焉,聪明则诚乎聪明也,非资见闻之益也;睿智则诚乎睿智也,非待思虑之劳也。仁则诚仁,义则诚义,礼则诚礼,智则诚智也。仁非市恩,义非示断,礼非外饰,而智非逐物也。诚之至者圣之至,自有川流之小德可以应天下之用也,而其积于中者将何如哉?一念如是也,万念亦如是也,其溥而周遍矣乎!无远之或忘也,无多之或遗也,其博而广阔矣乎!涵之心者密,而显之用者不轻,其静深而渊乎!体皆原于性,用皆根于心,其有本而泉乎!唯其积于中者如是其盛,则在吾心见为至足者,在天下而无不足。时而容,则容以临之;时而执,则执以临之;时而敬,则敬以临之;时而别,则别以临之,而临天下之大用显矣。

我思其积于中者,又何以测其藏也?其溥博也,殆如天乎!四时百物,无非天之功化所及,察乎上而德盖体其全乎。其渊泉也,殆如渊乎!古今昼夜,唯此渊之不竭,察乎下而德盖极其深焉。则其发乎外者,又何以量其至也?以此容、执、敬、别而临乎民,其威仪之示民以见也。德容无事乎矜庄,而民之见之者,自莫敢不生其恭肃之心,其诰令之示民以言也,德音无事乎润色,而民之闻之者,自莫敢不信为不易之理。其政教之示民以行也,德施无事乎裁饰,而民之奉行之者,自莫敢不说其获己之心。上不知所以为而为,民不知所以感而感,动之以神而警之以性,德足于己而天下皆以诚应之,一自然之理矣。

夫其敬、信、说如是也,则不特见其见、闻其言、遵其行者,如是之感孚而震动也,即其德之所未及,而声名已至矣。凡此中国,皆仰望而颂述,洋溢而无不遍矣。其所延及者,且远至乎南蛮北貊焉,若是乎无远不达也。而中国、蛮貊之区域,犹是政教所及之君长人民也。即至于荒远之地,幽僻之所,而但为舟车所可至之地,有聚落焉。其舟车所不可至,而人力所可通之处,有庐舍焉。又其人迹所罕及者,但为天之所覆,其下有可居之土,地之所载,其上有可处之城,日月所照,能受明以安其身,霜露所队,能滋润以益其生,大而极于无涯,小而极于至僻,凡其间有血气而为人者,苟知有尊,莫不尊至圣以千古之一人;苟知有亲,莫不亲至圣为终身之所慕,此盖有莫之为而为之,而德之备乎小者无遗,故声名之美,尊亲之报,天下自无能遗之者也。夫然,而天下之至圣,其德天德也,其积于中者天之藏也,其发于外者天之化也,其感通有生之类者,亦犹人之戴天也,故曰“配天”。天之所以为天者,此不害不悖之小德,而至圣之所以为圣者,亦如是而已矣。

右第三十一章,承上章而言“小德之川流”,亦天道也。

【心理穿梭】“聪明睿知”,以至诚之本体言。“诚则明矣”,明非但知之谓也。或问兼安行言之,为尽其义。如《大学》之言“明德”,该尽缉熙敬止、恂栗威仪、具众理、应万事者,统以一明;与“致和”之知,偏全迥别。耳无所蔽其闻之谓聪,目无所蔽其见之谓明,思无所蔽其觉之谓睿,心无所蔽其知之谓知。人欲净尽,天理流行,则以之知,不待困学;以之行,不待勉强也。

若下四德,则因事而用:仁以容其所待容之众,义以执其所必执之宜,礼以敬其所用敬之事物,知以别其所当别之是非。其云“文理密察”,原以晰事之知言,自与“睿知”之知不同。“睿知”之知,乃静中见理,感则能通,其辨在昭昏,而不在是非也。

小注所载朱子之说,显与或问相悖。至所云“破作四片”,“破作八片”,蒙头塞耳,全无端绪,必其门人之传讹,非朱子之言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