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哲学四书经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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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章 心怀仁慈友爱(1)

【诸儒注疏】“依”者,不违之谓。“仁”者,私欲尽去而心之德全也。功夫至此,而无终食之违,则存养之熟,无适而非天理之流行矣。

【元典】

“游于艺。”

【译文】陶冶高雅情操。

【诸儒注疏】“游”者,玩物适情之谓。“艺”则礼乐之文、射御书数之法,皆至理所寓而日用之不可阙者也。朝夕游焉以博其义理之趣,则应务有余,而心亦无所放矣。

此章言人之为学当如是也。盖学莫先于立志。志道,则心存于正而不他;据德,则道得于心而不失;依仁,则德性常用而物欲不行;游艺,则小物不遗而动息有养。学者于此,有以不失其先后之序、轻重之伦焉,则本末兼该,内外交养,日用之间无少间隙,而涵泳从容,忽不自知其入于圣贤之域矣。

【理学讲评】这一章是孔子示人为学之全功。志是心之所向,据是执守,依是依止。游是游衍玩习的意思。孔子说:“学莫先于立志,而道乃人伦事物当然之理。志不于是,则趋向差矣!故必以道为终身之准的,而专心致心以求之。则所适者正,而无他歧之惑矣。行此道而有得于心,叫做德。德而不据,则持守之功不继,能保得才之不失乎?必拳拳服膺,务使此德常有诸己,而日积月累,不至于若存若亡而后可;体此道而心德纯全,叫做仁。仁而不依,则私欲有时复萌,能保全者之不亏乎?必念兹在兹,务使此仁存养愈熟而周流贯彻,无一毫间断错杂而后可。夫志道、据德、依仁,是本之在内者,无不尽矣。至于礼、乐、射、御、书、数之事,虽艺文之末,非德行之本,然亦至理所寓,而日用之不可缺者,亦必游息于藏修之余,从容而玩味其理,用以收敛身心,调养性情,而成其道德焉。则本末兼该,内外交养,而忽不自知,其入于圣贤之域矣。”学之全功,何以加此?然此章之旨,不但是学者所当知,在人君尤为切要。盖道、德、仁,乃人君修身治天下之本,必当深造其极,方可无歉,而凡游心于艺文者,又须务求实用,始为有益。古之帝王所以学古有获,道积厥躬,德修罔觉者,正是如此!善学者当以圣言为法程可也。

【心学讲评】夫子创为学之全功以示人曰:学者之所学者道也。一日由之者此道,终身由之者此道;一事有一事之道,合万事而统之于道。遵之以行,而人道立,天道亦不违,苟非其道,则人失其伦,物失其理。而可勿志于道乎?

始之立其志,勿自隘也,必求尽乎道也。继之贞其志,勿自乱也,必允合乎道也。终之遂其志,勿自任也,不可逾乎道也。道在天下,而得之于吾心,患其未有德耳,有德,则可据矣。道即求尽,而一理之诚可自信,即可守之终吾身者也。道虽不违,而此心之未能喻者,尤必求其体验焉。诚可以自信矣,可以体而验之矣,则天下虽有甚美之名,可见之功,吾勿疑焉。志在于道,则据即在德,德即日新而心几于化,而所据者终不可离也。乃若事之未感,道不可以豫拟,心之未动,德不可以强求;抑在笃志之时,道不可以外求,执德之际,德不可以力执;则唯吾心之仁为可依也。静而无一私之妄起,天理于是而凝焉;动而无一物之不舍,天理于是而行焉。动与依也,静亦与依也,不使一念之广生大生者有息也;静与依也,动亦与依也,不使一念之至虚至明或蔽也。若夫道之所自着,德之所自考,深于其理,而吾心之与古人符,合古之人以发起吾心之生理,则必游于艺乎!涵而泳之,曲畅而旁通之,乃以知道之果不与非道者等也,所必志也;乃以知德之果有先获我心者然也,所必据也;乃以知天地民物之涵育于一念之中而从容以自遇也,无不依也。故此四者无一而可废,无一而可缓,分之而用心之际其辨甚微,合之而交至之功其用则一。至学之始,即无偏至之功;成德之余,不舍交资之益;学圣之功,全于是矣。呜呼!大学之道,‘止予至善’;君子之教,‘中道而立’;圣人之言深切着明矣。而后之学者以为四者循序而渐进,不亦异乎!

【元典】

子曰:“自行束修以上。吾未尝无诲焉。”

【译文】孔子说:“只要带了见面礼,没有我不教育的人。”

【诸儒注疏】“修”,脯也。十艇为束。古者相见,必执贽以为礼;束惰,其至薄者。盖人之有生,同具此理,故圣人之于人,无不欲其入于善。但不知来学,则无往教之礼,故苟以礼来,则无不有以教之也。

【理学讲评】修是脯,乃干肉也。十脡为一束。古人初相见,必执贽以为礼。一束之修乃其至薄者。自行束修以上,言随其厚薄之不同也。诲是教诲。孔子说:“无不善者,人之性;而无不欲其入于善者,吾之心。但人不知来学,吾固无往教之理。苟知求教,自行束修以上之礼而来者,即是可与为学之人,吾则未尝不教诲之焉。”盖天生圣人,非徒使自圣而已,正欲其先知觉后知,以先觉觉后觉,而为时人之耳目也。所以圣人教人之心,倦倦无已如此。使其得君师之位,则必能大行其政教,使人人皆为君子而后已。惜乎不得其位,但能成就后学,以传递于来世也。

【心学讲评】夫子曰:吾之与学者相接也,唯因吾不容自已之心而已。道无可吝,教无不可施,而安能已于吾心哉!始来学者,执束倩以见,则已有志于学,而愿受教于吾矣。吾则因其所可知而示之知焉,因其所可行而示之行焉,其未能知而引之以知焉,其未能行而勉之以行焉,未尝无有以诲之也。盖教者之道固然,而吾不容有倦也。神而明之,下学而上达,存乎其人而已矣。

【元典】

子曰:“不愤不启,不悱不发。举一隅不以三隅反,则不复也。”

【译文】孔子说:“不到苦思冥想时,不去提醒;不到欲说无语时,不去引导。不能举一例能理解三个类似的问题,就不要再教他了。”

【诸儒注疏】“愤”者,心求通而未得之意。“悱”者,口欲言而未能之貌。“启”,谓开其意。“发”,谓达其辞。物之有四隅者,举一可知其三。“反”者,还以相证之义。“复”,再告也。上章已言圣人诲人不倦之意,因并记此,欲学者勉于用力,以为受教之地也。程子曰:“愤、悱,诚意之见于辞色者也。待其诚至而后告之。既告之,又必待其自得,乃复告尔。”又曰:“不待愤悱而发,则知之不能坚固;得其愤悱而后发,则沛然矣。”

【理学讲评】愤是心求通而未得的意思。启是开其意,悱是口欲言而未能的模样。发是达其词,隅是四方转角处。反是反复问难。复是再告。孔子说:“君子之教人,固当尽言而无隐,然必其人有客观存在教之地,而后可以施吾造就之方。且如人之求道,有用心思索而未能即通者,谓之愤。愤则有可通之机,吾因而为之开其意,彼将豁然而无疑矣!若未至于愤,则在彼本无求通之心,我何从而开之乎?此所以不启也。有心知其意而口未能言者,谓之悱。悱则有可达之势,吾因而为之达其词,彼将沛然而莫御矣。若未至于悱,则在彼本无欲言之心,我何从而达之乎?此所以不发也。至于我之所启发者,又看他了悟如何。若能于我所言,触类旁通,因此识破,我举其一隅,而彼即能以三隅反。譬如提起东方一角的事,

他就并西、南、北方的道理都晓得了,提起西方一角的事,他就并东、南、北方的道理都晓得了,一一回答将来,相与质证。这等的人是其机圆而不滞,其心通而无碍,然后详以告之,则彼此相契,而其言易入矣。若示之以一隅,而不能以三隅反复问难,则是资禀庸下,而不能推测,意见凝滞而未能旁通,虽谆谆而语之,亦终茫然而无得耳。我何为而强聒乎?此吾所以不复告也。”夫以孔子之诲人不倦,犹必因人而施如此!然则学者可不勉于用力,以为受教之地哉?

【心学讲评】夫子曰:教人者固以无有不教为与善之公,而抑以有所不教以待人之悟。固有所启焉,以开示其所未知,必待其有求通之志,而识不能及之,自怀愤恨以不宁,乃一示以方,而欣然请事也。若不愤者,付之于可知不可知之中,而悠悠自任,虽与启之,即不疑以为不必然,亦且视为固然矣,不启也。有所发焉,以达其所可知者,必待其有深求之力,而心不能决之,中怀悱愚懑而难言,乃一达其情,而晓然自信也。若不悱者,初无有若知若不知之机,而茫然罔测,虽与发之,即能信以为实,然而终不知其所以然矣,不发也。知有其序,而由偏以得全,则一隅元可反三隅,而四隅之仅一事一理,尚有无穷者在,待更端以告焉。若一隅可推以三隅,则必一理可进求夫众理,于是而复焉,我无凌越之施,而彼亦无多闻而无实之患。若举一隅矣,三隅固可类推,而不能以三隅反也,又以他端告之,彼徒贪未闻之新,而不务自求之益,则必使之寻究于一理之始终,而勿使之越此之不知以求彼之知,则不复也。若是者,岂教者之有隐哉?盖教在我,而自得在彼,虽以诲人不倦之情,而施之心不专、志不致之士,则徒以多言谢教者之责,君子之所不屑,亦君子之所不忍也。然则学者于不启、不发、不复之下,亦当思君子之何徒吝此,而自反以自励也与!

【元典】

子食于有丧者之侧,未尝饱也。子于是日哭,则不歌。

【译文】有戴孝人在旁时,孔子从未吃饱过。当天哭过,孔子一天就不唱歌。

【诸儒注疏】临丧哀,不能甘也。“哭”谓吊哭。一日之内,余哀未忘,自不能歌也。谢氏曰:“学者于此二者,可见圣人情性之正也。能识圣人之情性,然后可以学道。”

【理学讲评】侧是边傍,哭是吊丧而哭,歌是咏歌。盖古人以歌咏养性情,遇心有所乐则歌也。门人记说:“夫子哀死之心零点切而不能自己。如人有死丧之事,而夫子食于其侧,则未尝饱。”盖临丧哀,故食之而不能甘也。又如夫子于是日吊丧而哭,则其一日之间不复咏歌。盖余哀未忘,而自不能为乐也。然此乃是不忍之心,古之帝王见百姓之饥寒困苦流离死亡,则必为之减膳、撤乐,急急救恤,即是此心。有天下者能推此心以仁民,则无一夫不得其所,而仁覆天下矣。

【心学讲评】哀乐之情,不相为兼,自然之理也。若其倏而哀、倏而乐者,必其衷之不至者也。夫人孰不知哀乐之有定情,而求其恻怛之诚,肫肫不已者,非圣人不能。吾尝见夫子食于有丧者之侧矣。与之襄事,不容不食也。非在五服之中,不必不食也,而未尝饱也。是夫子之诚于哀,而忘乎哀之外者。食且不饱,况他事之分其念乎?吾尝忆子于是日而哭他人之丧矣。哭之礼成,不尽日而哀也。非在不御琴瑟之数,可以歌也。而是日则不歌也。是夫子之诚于哀,而有余于哀之后者。终日不歌,则当哭之下,其必哀又可知矣。夫食而饱,哭罢而歌,人不觉而有然者。而俯而念之,则果心之不安,而理之不顺。夫子何以如是其必中乎节也?盛德之至,抑岂易及哉!

【元典】

子谓颜渊曰:“用之则行,舍之则藏,惟我与尔有是夫!”

【译文】孔子对颜渊说:“受重用时,就展露才华;不受重用时,就韬光养晦。只有我和你能做到!”

【诸儒注疏】尹氏曰:“用舍无与于己,行藏安于所遇,命不足道也。颜子几于圣人,故亦能之。”

【理学讲评】行是出面行道,舍是不用,藏是隐而不出。昔颜子深潜纯粹,学已几于圣人。故孔子称许他说:“吾人出处进退,只看时之所遇何如?或以仕为通,而至于枉己徇人,固不可;或以隐为高,而务于绝人逃世,亦不可。惟是人能用我,时可以有为,则出而行道,以图济世之功;人舍我而不用,时不可以用为,则隐而不出,以全高尚之志。或出或处,无一毫意必于其间,这才是随时处中的道理。此惟我与尔为能有之,在他人则不敢以轻许也。”盖孔子为时中之圣,自然合乎仕止久速之宜。颜子具圣人之体,能不失乎出处进退之正。观孔子有东周之志,而疏食饮水,乐在其中。颜子有为邦之问,而箪瓢陋巷,不改其乐,盖可见矣。然以大圣人大贤,而皆不过于春秋之世,则岂非世道之不幸哉!

【元典】

子路曰:“子行三军,则谁与?”

【译文】子路说:“您带兵作战时,让谁辅助?”

【诸儒注疏】万二千五百人为军。大国三军。子路见夫子独美颜渊,自负其勇,意夫子若行三军,必与己同。

【理学讲评】一万二千五百人叫做一军。大国则有三军。暴虎是不用兵器而徒手搏虎。冯河是不用舟楫而徒步涉河。子路见孔子独美颜子,乃就问说:“用舍行藏,夫子固与颜回共之矣。设使夫子统领三军,而行战伐之事,则将与谁共事乎?”盖自负其勇,意夫子行军必与己同也。

【元典】

子曰:“暴虎冯河,死而无悔者,吾不与也。必也临事而惧,好谋而成者也。”

【译文】孔子说:“徒手斗猛虎、赤脚过深河,至死不悔的人,我不需要。我需要的是那种小心行事、以智谋取胜的人。”

【诸儒注疏】“暴虎”,徒搏。“冯河”徒涉。“惧”谓敬其事。“成”谓成其谋。言此皆以抑其勇而教之,然行师之要实不外此,子路盖不知也。

谢氏曰:“圣人于行藏之间,无意无必。其行非贪位,其藏非独善也。若有欲心,则不用而求行,舍之而不藏矣。是以惟颜子为可以与于此。子路虽非有欲心者,然未能无固必也。至以行三军为问,则其论益卑矣。夫子之言,盖因其失而救之。夫不谋无成,不惧必败,小事尚然,而况于行三军乎?”

【理学讲评】孔子答说:“君子之所贵者,在乎义理之勇,而不在乎血气之刚。若是徒手搏虎,徒步涉河,甘心必死而无怨悔,这是轻举妄动,有勇无谋的人。使之用兵,必然取败,吾不与之行三军也。必是平昔为人不敢轻忽以误事,亦不敢苟且以成事,但事到面前常有兢兢业业,凛然危惧的意思。又好用计谋,预先斟酌停当,然后果决以成之,这才是持重详审,智勇兼备的人。使之用兵,必能全胜,吾方与之行三军耳!亦何取于徒勇哉?”子路好勇而无所取材,故孔子以是抑而教之。其实行军之道,亦不外此。故赵括好谈兵,而致长平之败,充国善持重而收金城之功。任将者当知所择矣。

【心学讲评】圣人之道大矣!学于圣人而能合于圣人之道者难矣!要而论之,圣人者,亦唯无事不中于道而已矣。中道之功,始之以无欲,成之以无私,而进退存亡之枢机则持之以慎;大之以应乎天人之理数,而小之以审一事之安危,唯圣人无不如其道以应之,而几乎圣者不易得已。

圣门诸贤,其于出处之际不以利欲为念者,有矣。至于私意不存,一任乎天理之公,而无固必之念者,未见其人。故或所见在仕,则有时不可仕而仕;所见在隐,则有时不宜隐而隐。子独深有以信颜子,而谓之曰:今夫道之行,必以用也;天下之用我,则道可行也。道之藏,必以舍也;天下之舍我,则道宜藏也。因乎天下之固然,而顺吾心之必然,以成乎理之宜然,亦天人物我之自然者矣。吾反而自思,先无取必之心,后无疑似之见,而当其时无不决之情,必于是矣。乃以省于尔,有可自信者在也,有可因天下者在也,不系于私,不违于理,尔与我有同道也夫!呜呼!此颜子心不违仁而安于其理,动必中礼而不系于己私,其殆于圣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