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哲学四书经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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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章 心怀仁慈友爱(3)

【心学讲评】圣人之心,浑然天理,有天下而若固有之,处困穷而无不自得,盖有真乐存焉。此其心体之安于仁而顺于天,有不可名言者;而以情言之,则谓之乐。夫子欲以示人,而托之境遇以自言曰:夫人亦安往而不有其乐焉者在乎?以今言之,饭疏食可也,饮水可也,无求饱也;曲肱而枕之可也,无求安也。即此想之,乐亦在其中矣。天不我违,而何不适?物皆我备,而何不遂?心之自得,而何自逆吾心?道之不远,而何所疑于道?诚乐矣。若夫富贵,则以义为取舍矣。使不义而富且贵,如太虚之中忽而有浮云焉,非太虚之所有,而必不终有也,其于我何哉?此吾之所以自得予心,而可以与天下共信之者也。

呜呼!人能知吾性之所有,则能知吾性之所无。然能知吾性之所无,或不能全吾性之所有。性之所不全,而情以生。圣人尽性,而其心不易言。谓之曰乐,抑岂乐之所能尽也哉!

【元典】

子曰:“加我数年,五十以学《易》,可以无大过矣。”

【译文】孔子说:“如果我能多活几年,五十岁学《周易》,就可以无大错了。”

【诸儒注疏】刘聘君见元城刘忠定公自言:尝读他《论》,“加”作“假”,“五十”作“卒”,盖‘咖”“假”声相近而误读,“卒”与“五十”字相似而误分也。愚按:此章之言,《史记》作“假我数年,若是,我于《易》则彬彬矣。”“加”正作“假”,而无“五十”字,盖是时孔子年已几七十矣,“五十”字误无疑也。学《易》,则明乎吉凶消长之理、进退存亡之道,故可以无大过。盖圣人深见《易》道之无穷,而言此以教人,使知其不可不学,而又不可以易而学也。

【理学讲评】加字当做假字。五十字当作卒字。假是借,卒是终。《易》即是如今《易经》所载的道理。孔子说:“《易》之为书,广大悉备。凡天道之吉凶消长,人事之进退存亡,都具载于其中,学者所当深察而玩味也。但其理深奥精微,我尝欲学之而尽其妙,然今则老矣。天若假借我数年,使我得终其学《易》之功,或观其象而玩其辞;或观其变而玩其占。凡道理精微的去处一一都讲究得明白,则吉凶消长之理,进退存良之道,我皆能融会于一心。由是见诸行事,必能审动静之时,得趋避之正。虽未必全然无过,而亦可以无大过矣。”夫圣人全体易道,行不逾矩,岂待假以数年而学《易》,亦岂待学《易》而后能免过?正谓易理无穷,欲人当及时以勉学耳。欲寡过者当以讲学穷理为先。

【心学讲评】夫子曰:天地万物之理,天地万物之情,皆备于《易》。《易》道之无穷,以应天下之无穷,而吾心无穷之理出焉,岂易学哉?今者吾学焉,而尚未逮也。使加我数年乎,而可以卒吾学《易》之事,其庶几乎!天之所以健,学其至健,而不使有怠者之成乎间断也。地之所以顺,学其至顺,而不使载物者之或有未厚也。六子之变化,五十六卦之时位,道极其全,学其周流不滞,而会通于易简,不使道有所未该,而成乎疏漏也。则以应乎天地万物而各得其情,各得其理,以随攸往而不惑,可以无大过矣。而今尚未之逮也。

呜呼!大《易》之理,圣人之学,岂易言哉!彼区区以吉凶悔吝,言幸免于过者,亦陋矣哉!

【元典】

子所雅言:《诗》、《书》、执礼,皆雅言也。

【译文】孔子有时讲普通话:读诗、读书、举行典礼时,都用普通话。

【诸儒注疏】“雅”,常也。“执”,守也。《诗》以理情性,《书》以道政事,礼以谨节文,皆切于日用之实,故常言之。礼独言执者,以人所执守而言,非独诵说而已也。

程子曰:“孔子雅素之言,止于如此。若性与天道,则有不可得而闻者,要在默而识之也。”

谢氏曰:“此因学《易》之语而类记之。”

【理学讲评】雅字解做常字。执是执持。人能事事循礼,才有执持,所以叫做执礼。门人记说:“夫子之设教,固必因人而施。然平日所常言者,则有三件:二是《诗》,盖《诗》之为言有美有刺,美者可以劝人为善,刺者可以戒人为恶。吾人所以养性情者莫切于此。一是《书》,盖书之所载有治有乱,与治同道则无主恭敬而有书文,既可以防闲其心志,又可检饬其威仪。吾人欲养其德性,使有所执持着莫切于此。这三件都是切实的道理,紧要的功夫。故夫子常以为言,欲人念念在此而不忘,时时用力而不懈也。”夫以孔子之圣犹汲汲于学易。而于诗、书、执礼则雅言之。可见圣人之道具在六经,学者必讨论讲习,乃可以明理。人君必体验推行乃可以致治,读者宜致思焉。

【心学讲评】夫子之教人,皆以使人躬行而心得之。然必有所征于古训,以示其当然,而使动于不容已。学者之所以未尽于善者,求其性情之正而已,求其事理之通而已,求其节文之当而已。故夫子有所言而必及者,以时警其情而发其性,以信其理而善其事,以使知必有节而不可过,必有文而不可不及。故雅言《诗》,以咏叹淫佚而兴起;雅言《书》,以酌古治今而效法之;雅言礼之当执,以别嫌明微而固守之。凡此三者,皆人道之当然,而日用之必不容已。夫子雅言之,以学者之必雅言于是,而后可与入德也。皆雅言也,由是而深求焉,则性与天道亦渐可与闻,而夫子岂有所吝乎!

【元典】

叶公问孔子于子路,子路不对。

【译文】叶公问子路:孔子是怎样的人,子路不回答。

【诸儒注疏】叶公,楚叶县尹沈诸梁,字子高,僭称公也。叶公不知孔子,必有非所问而问者,故子路不对。抑亦以圣人之德,实有未易名言者与?

【元典】

子曰:“女奚不曰:‘其为人也,发愤忘食,乐以忘忧,不知老之将至云尔。’”

【译文】孔子说:“你怎么不说:他这个人啊,发愤学习就忘记吃饭,高兴起来就忘记了忧愁,不知道快要变老了等等?”

【诸儒注疏】未得则发愤而忘食,已得则乐之而忘忧。以是二者,俯焉日有孳孳,而不知年数之不足,但自言其好学之笃耳。然深味之,则见其全体至极、纯亦不已之妙,有非圣人不能及者。盖凡夫子之自言类如此,学者宜致思焉。

【理学讲评】叶公是叶县的令尹,谮称公。奚字解做何字。愤是急于求通之意。昔者叶公问孔子之为人子子路,子路不对。盖圣人之德未易名言,故子路不敢轻对也。孔子闻而教之说:“叶公之问盖欲知我也,而汝之不对,何也?汝何不说:‘其为人也,惟知好学而已。方其理之未得,则发愤以求之。虽终日不食,有不知者,愤而至于忘食,是其愤至极也。及其既得,则欣然自乐,虽事之可忧有不知者。乐而至于忘忧,是其乐之至也。然天下之义理无穷,未得而求之以至于得,则愤者又未尝不乐也。有得而尚有所未得,则乐者又未尝不愤也。二者循还,日有孜孜,而无所止息,虽老年将至,有不自知焉者,是乃我之为人也。’汝问不以告叶公乎?”这是孔子自言其好学之笃如此!然其全体至极,纯一不已之心,于此亦可见矣。欲学圣人者,其可不以勤励不息自勉哉?

【心学讲评】圣人德成而大用章焉。其用之大也,盖有不易知者。然而人犹得而见之。若其至极之理,在圣人之心有其纯一不已之全体,则若可以数言尽之,而非圣人之自知不能见其妙焉。故欲知圣而言之,亦难矣。

叶公问孔子于子路,不能沉潜以窥圣人之体,而欲以言拟之。子路不对,固以圣人之大用无方,不可以言尽之而拒之。虽然,子路能知夫子神化不测之用,而未达乎圣心之藏,则固有难言者。于是夫子闻而自言曰:由也,而遂穷于言乎?抑以吾有不可知者存而难以言尽乎?吾自思之,固无有不可以示人者。女奚不如吾之心以告之曰:夫其为人也,当其有所欲为,有所欲得,不自弛也,不姑待也,发愤焉,忘食矣。及其若有所得,若无所丧,情自定也,心自顺也,乐焉,而忘忧矣。于愤而愤,于乐而乐,愤不损其乐,乐不忘其愤。一日如是,终身如是;有生之日,皆此心之流行;无理外之心,则无心外之身。至于今,老将至矣,而不自知,愤乐相仍,今昔无异。子如是以云,而足以尽我尔矣。我岂有难知而难言乎?亦岂有所择而后可语者哉?

【元典】

子曰:“我非生而知之者,好古敏以求之者也。”

【译文】孔子说:“我不是天生就有学问的,只是个喜欢读书、勤奋敏捷地追求知识的人。”

【诸儒注疏】“生而知之”者,气质清明,义理昭着,不待学而知也。“敏”,速也,谓汲汲也。尹氏曰:“孔子以生知之圣,每云好学者,非惟勉人也,盖生而可知者义理尔,若夫礼乐名物,古今事变,亦必待学而后有以验其实也。”

【理学讲评】古是古人的典籍。敏是急速的意思。孔子说:“天地间的道理,凡精粗小大,那一件不是吾人之所当知。但人之气禀不同,有天生上智,自然知此道理者;有必待学习然后能知此道理者。我今虽有所知,岂是聪明睿知,生来自然能知而不待学习者乎?只是见得这个道理,都具于古人之典籍,若非心里喜好,则志向不专,非上紧讲求,则功夫有间,所以笃信好古,汲汲焉勉力以求之。将古人的言语,字字去体认;将古人的行事,件件去思索,就似饥之求食,渴之求饮一般,惟日孜孜,不敢有一毫之懈怠。是以学力至到,义理固然贯通,而能有所知耳,岂真生而知之者哉!”此虽孔子自谦之辞,其实学问之功,虽圣人亦不能废,而必从事于学问也。傅说说学以古训,逊志务时敏,正与好古敏求之言相合,为人君者不可不知。

【心学讲评】夫子曰:吾闻古之圣人,有生知者焉,不知其所知者何如也。以我自思之,吾之所知者,不知其与古之圣人所知者何如也。而古之圣人之所知,我亦庶几乎知之矣。夫我岂生而能知哉!道之不可不由,我知之矣。而所由之道,尽乎人官物曲之宜,我未尝知之也。。德之不可不成,我知之矣。而所修之德,中乎高明沉潜之宜,我未尝知之也盖生之不能尽知,吾亦犹夫人也,然而终能知之。则古之圣人所修明以立人极者,我不知其生而能乎?抑相承以敏求而后得乎?我则见其曲获我心之安者可好也。精微广大而理日以明者,唯敏以求之而后得也。故我诚好之,诚求之,求之诚有不已之功,而唯恐其不及,于是而古之圣人之所知,我知之矣。使天下而果有不待求而自知者,洵生知也,不求可也。不然亦孰有如我之好,如我之求者乎?学者所宜自审矣。呜呼!夫子自谓非生知,则天下之理,不可以生知知,明矣。特于古而能好,于求而能敏,亦不可谓非天授之才。况好焉而如圣人之好,求焉而如圣人之敏,而已如天行之健,而高明纯粹之不可及。此则圣人可学而不可学,不可学而固可学也。

【元典】

子不语怪、力、乱、神。

【译文】孔子不谈论:怪异、暴力、变乱、鬼神。

【诸儒注疏】怪异、勇力、悖乱之事,非理之正,固圣人所不语。鬼神造化之迹虽非不正,然非穷理之至,有未易明者,故亦不轻以语人也。

谢氏曰:“圣人语常而不语怪,语德而不语力,语治而不语乱,语人而不语神。”

【理学讲评】语是言语,怪是怪异,力是勇力,乱是悖乱,神是鬼神。门人记说:“夫子教人,固无所隐,然亦有所不语者,怪、力、乱、神是也。”夫怪者诡异无据,虚诞不经,最能骇人之听闻,惑人之心志者也。力者以强凌弱,以众暴寡,专用血气而不顾义理者也。乱者臣子叛君父,妻妾弃其夫,乃人伦之大变,天理所不容者也。鬼神者视之而弗见,听之而弗闻,其感应之理幽远而难测者也。前三件非理之正,后一件非理之常。言之,则有以启人好奇不道这心,渺昧荒唐之想,故夫子绝不以为言。其所雅言者不过《诗》、《书》、执礼,其所立教者不过文、行、忠、信而已。

【心学讲评】学者欲学圣人之所语,有难至者矣。若圣人之所不语,人苟弗语焉,则可不语矣。而愚不肖者惑于流俗,而相习以称说;贤智者矜其博辨,而不自知其邪淫。夫圣人之以诏学者,精粗大小无所择也,而我始终计之,则有不语者焉。

夫人有侈异闻而相告者矣,或疑之,或信之,未有置之不论不议者。子则未尝语也。夫岂不或闻天下之变异乎?而如不闻、如不见焉。夫人有矜勇力而道之者矣,或以为美,或以为恶,未有视之为无足重轻者,子则未尝语也。夫岂不知当世之有其人乎?而无所奖、无所惩焉。言治则必言乱,况乎当世之多乱人乱政,则闻之而遂述之,即不喜乱,而以是为忧则语之。吾不知夫子悲天悯人之心何如,而于蔑天伦起祸衅之事,闻若未闻,未尝惊以告人焉。言人事则言神道,况乎所学之已穷神知化,则本天以征人,亦以明道而非为妄,则语之。吾不知夫子格幽穷微之智何如,而于气之屈伸,物之变化,知若不知,未尝显以明示焉。

然则,此四者诚不可语也,不屑语也,不忍语也,不易语也。夫子诲人不倦而不及焉,乃学者不知学夫子不语之深意,终日言而不能舍,此亦何难杜口,而亦弗之逮乎!

【元典】

子曰:“三人行,必有我师焉。择其善者而从之,其不善者而改之。”

【译文】孔子说:“三人走路,必有人可作为我的老师。选择他的优点向他学习,借鉴他的缺点进行自我改正。”

【诸儒注疏】三人同行,其一我也,彼二人者,一善一恶,则我从其善而改其恶焉。是二入者皆我师也。

尹氏曰:“见贤思齐,见不贤而内自省,则善恶皆我之师,进善其有穷乎?”

【理学讲评】师是师范。孔子说:“学无常师,随在有益。人能存心于为己,斯无往而非进德之地,便是三人同行,亦必有我之师范存焉。盖人的所为非善则恶,而师也者,所以引人为善,教人去恶者也。今三人虽寡,而观其所行,岂无合于义理而为善者乎?亦岂无悖于义理而为不善者乎?善者我则景仰欣慕,取法其善而从之;不善者我则反观内省,恐己亦有是恶而改之。夫择善而从,则足以长吾之善,是善固我之师也。见不善而改,则足以救我之失。是不善亦我之师也。所以说三人行必有我师焉。”三人且如此,则天下之人无往而非师矣!人能随处而自考,触类以求益,进善岂有穷乎?即此推之,可见人君之学,尤须广求博采,凡臣下之忠言嘉谟,古今之治乱得夫,盖无非身、心治理之助者,诚能以圣哲为芳规而思与之齐,狂愚为覆辙而深用为戒,是谓能自得师,而德修于罔觉矣。

【心学讲评】夫子曰:人而有志于善,则亦何患乎其无所观感乎!自我言之,天理之得失,如是其昭着也;人心之变动,如是其无穷也;皆斯道无隐之藏,而可为吾益者也。故有二人与我并行于此,人见其为三人而已矣,见其行焉而已矣。我体道于人,而求人于道,则必有我师焉矣。夫一言一动之间,有贞邪焉;相形相较之中,有是非焉。天理未忘于人,则有欲善而善者矣,有不知为善而天机之自动者善矣。我则择而从之,择而易知也,从而易能也。习俗相染而不知,则有有意于不善者矣,有不意其不善而不善者矣。我则择而改之,择而易知也,改而易能也。夫人终日而与斯人为群,终日而与斯理之存亡为昭察,何患乎无所观感哉?此吾之以不远人为道,而日与道遇也。

呜呼!此夫子之妙用,诚未易及,而由见贤思齐,见不贤而内自省以求之,尚可为学圣之阶乎!

【元典】

子曰:“天生德于予,桓魋其如予何!”

【译文】孔子说:“老天赋予我高尚的品德,追杀我的人能把我怎样?”

【诸儒注疏】桓魑,宋司马向魑也。出于桓公,故又称桓氏。魑欲害孔子,孔子言天既赋我以如是之德,则桓魃其奈我何!言必不能违天害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