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岳亦步入院中。宝钗等人迎到仪门,见黛玉、灵烟双目通红,李纨扶了黛玉道:“她熬了这些时日,瞧着可怜,不是我做婆婆的说狠话,去了也就解脱了。王妃无需伤怀若此。”
林苏怡见灵烟神情萎靡,不是寻常模样,说道:“小郡主从未经过生死,不要唬住才好。”
灵烟只是抓了黛玉衣襟寸步不离。黛玉道:“到灵堂去吧。”
众人陪着黛玉去了灵堂。灵堂闲杂人等已经退尽,贾兰服侍在侧,贾粲披麻戴孝跪在灵前。黛玉上香烧纸致祭,对灵岳道:“岳儿也祭祭表嫂。”
灵岳上祭,贾粲分别磕了头。众人陪着进了内堂,分宾主坐了。黛玉道:“人之生离死别,理固宜然。应运而生,顺时而去,顺应天道循环也就罢了。大嫂子、兰儿节哀顺便。”
湘云道:“那孩子知孝懂礼,慈下敬上,这府中上下没有不说好的。如今一去,再见不能,怎不令人心悲?”
黛玉长嘘出声:“死别生哀,生离产恨。人之有生必有死,有聚必有散。如之奈何?死者已矣,生者徒悲。你我姊妹们欢聚多年,若今日一散,再见无期,亦是天道如此。各安天命,姊妹们亦勿伤怀。庄子有云,相濡以沫,勿若相忘于江湖。”
宝钗本疑惑黛玉此来,与灵烟只带了幽兰一个丫头,灵岳虽带了仆从,人数不多,觉着此中定有隐秘,又听黛玉此言,盯盯地瞧着她,心内揣想。
黛玉强颜笑道:“怜卿那孩子在此住着,打扰姐姐们。何时那孩子住得厌了,姐姐们就派人去告诉王爷或是岳儿。他们自会派人来接。”宝钗心内又打了个悬,如何不是找王妃?遂笑道:“妹妹不放心怜卿居于我府,尽管接回,好似我们虐待了似的。”
黛玉亦笑道:“不放心别人,亦放心姐姐。大嫂子或有个不到之处,姐姐再不能的。”
诸人又说了些不浓不淡的话,黛玉道:“姐姐们待客繁忙,不多打扰,我就告辞。”诸人都道:“不急于一时。”
黛玉道:“这几日祭墓,王府里诸事未绝,亦应了断,有缘他日再聚,无缘自有相见幽冥之时,想我们与兰儿媳妇亦有相见之日。”
诸人听她这话说得不像,也只当丧葬之事易引不祥之思,除了宝钗,余者也未多想。反说了些开导的话。黛玉告辞带着灵岳、灵烟回府。
一到府门就有人悄悄告诉灵岳,说王爷未在青闼,陪圣上在荥城县,已有人往荥城县去了。灵岳就一跺脚。黛玉进了府中,水洛已在二门等着。见了礼,道:“王妃有何不快之事,与小弟说说,小弟不才,或可解王妃之忧。”
黛玉笑道:“三老爷无需费心,我无事可忧。想及故里,山高水远,再不回去,若有个长短,终生再难见故乡山水。”
水洛道:“王妃正直茂年,何论长短之词?”
黛玉道:“贾家大奶奶正直青春鼎盛,说去也就去了,怎不惹人无常之思?昨日楼头春浓,今日秋霜甫降。朝时意重恩长,夕时恩断情绝。”
水洛素不善言谈,怎及黛玉口齿?只想大嫂让大哥给宠坏了。不就是一个女子吗,何至如此?且为水氏添丁,庆贺还来不及呢,因何如此闹法?心中这么想,也知不能对黛玉说出来。一时不知如何开言。
黛玉道:“三老爷,咱们家可有铁锁链?”
水洛一愣:“大嫂要铁锁链做什么?”
黛玉道:“若有,烦劳三老爷为我找来,我在尚清馆等三老爷。”
水洛应道:“是。”吩咐人去找铁锁链。
黛玉径直往尚清馆来,灵岳、灵烟面面相觑,不知母亲葫芦里卖的哪服药。只好跟着。黛玉到尚清馆坐下。对幽兰道:“你去看看雪雁奶奶可曾把东西收拾好了。督促着把我收拾出的东西装上车。”
幽兰下去。水洛拿着铁锁链进来:“大嫂,要此物做甚?”
黛玉对灵岳道:“母亲的话,岳儿可听?”
灵岳上前道:“孩儿自当听从母亲吩咐。”
黛玉道:“不管母亲有何吩咐都听吗?”
“是。”灵岳在说这句话时,心中叫苦。跪倒在地,“孩儿也希望母亲能听孩儿一言。”
黛玉不答,站起身拿过水洛的铁锁链走到灵岳身前,铐住他的手脚,将锁链另一端锁在床头。灵岳急叫:“母亲。”
黛玉道:“母亲让你一月不摘下锁链。若有违背,就是忤逆母亲,就是不孝。若我儿不孝,母亲宁愿即刻赴黄泉,亦不愿苟活人世。”黛玉袖中将秋水剑抽出了鞘。
水洛、灵烟都愣住。
灵岳大惊:“母亲,不要。那母子不见得是……”
黛玉哪里肯听他的,回身走向门口。
灵岳哭拜于地,说道:“母亲要走,孩儿不敢阻拦。只是母亲替孩儿想想,若母亲孤身在外有个差错,孩儿有何面目立于天地之间。”
黛玉道:“我还有雪雁,有财珍,怎是孤身一人?”
灵岳道:“可是母亲身边没有父亲,没有我们兄妹,不是孤身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