延晟听水溶说到婚事,一时无语。水溶只当他年轻面嫩,遂转了话题说道:“近来王爷功夫可曾荒疏?习武非一蹴而就之事,当日日勤练,不可落下。近来家事烦扰,于王爷处多有懈怠,有负圣上重托,请王爷勿怪。”
“王爷此言延晟愧不敢当。延晟驽钝,于王爷处几年,也所获颇丰,圣上亦有赞词,说当非吴下阿蒙,延晟谢王爷几年教诲之恩。”
“水溶德才不永,愧为王爷之师。”
延晟拱手道:“王爷谦逊。”
一个小太监进来垂手说道:“大爷在青木园备好酒席,请敏王爷赴宴,也让看看王爷可有闲暇同去品品鲜。”
“好,我等就去。”水溶又问灵川道,“你兄弟带来的物事可送些给皇上,请皇上也尝尝鲜?”
“昨日入宫已送去了。”
“那就好。”
几人起身,水溶与延晟谦让着刚出上善堂,灵烟拿着一个红线穿的硕大黑珍珠与惠风进了栎园,见他们出来,忙蹲身施礼:“烟儿见过父亲、二哥。给敏王爷请安。”
灵烟渐长开的面容如浸润着月华的娇花嫩蕊,穿着白色的衣裙,亭亭玉立。年余不见,伴鸥鹭,赏烟霞,观海潮,听风涛,出落得愈加清逸出尘,飘渺灵幻,犹如高崖云海中的青松,仿佛沧海月明之下,飘然海上的仙子。延晟一见失魂,痴痴地忘了答礼,这就是自己梦寐难忘的女子!
水溶问道:“烟儿,做什么?”
灵烟举起手中的黑珍珠,笑道:“此乃女儿亲自剖蚌取来,恰好可作弟弟出生之礼。”
水溶看向灵川,灵川逃避着水溶目光,嗫嚅道:“孩儿有失职守。烟儿学会水,竟大胆私自入海,一天一夜捕住黑蝶大蚌,得到此珠。”
水溶拿过珠子,迎着日光看,那浑然天成的黑色基调上氤氲着缤纷色彩,孔雀绿、浓紫、海蓝等彩虹色,强烈的金属光泽随着珍珠的转动而变幻莫测。水溶想起昨夜的雷雨,今晨的朝霞。或许此珠恰合灵赜。遂道:“还是姐姐偏着弟弟,如此珍稀事物,竟舍得拿出来。”
“那是自然,哥哥又不稀罕,自是要给弟弟。”灵烟瞥着灵川仰首灿然笑道,显是不满他与父亲实说此事。忽见延晟盯着自己眼都不眨,不知他怎么了,遂收了笑容,垂首望地。水溶、灵川亦注意到延晟失态。水溶咳嗽一声,说道:“烟儿快进去见母亲。”
灵烟忙施礼,自他们身侧匆匆入内。
晚间,水溶与黛玉说起此事,说道:“成王延朗年前就已定亲,延晟至今还无说辞,怕有所待。我不欲烟儿嫁入皇室。今日看来,敏王对烟儿似有意。烟儿人事未开,还未懂此中关节。然年事日长,不要陷身其中方好。以后要当心些,勿令烟儿再见敏王。我已叮嘱灵岳、灵川,勿再带敏王入内宅。”
“只怕皇上指婚。烟儿不同于岳儿、川儿,总不能以烟儿自己择婿为辞相拒。”
“岳儿、川儿前车之鉴,皇上此时尚未提及,想是不会相强。”
“如此甚好,敏王年纪也该成亲了,没有耽误下去的道理,敏王成了亲就无碍了。”
水溶心下忧虑,皇家有意,灵烟不入皇家,这婚事又如何安顿?女孩必要嫁个好夫婿方是归宿,水溶环视京城众王孙公子,竟无一中意者,不禁发起愁来。
黛玉身子似已耗尽,将养月余仍体虚气弱不胜。水灵赜则长得甚快,似春里拔节的笋子。一日一个样,舞着两手嘻嘻而笑。水溶诧异,那深沉黑眸与艳阳笑靥如何能集于一张小小面孔上。水漓来看,见他手脚一刻不闲,便道:“瞧着就是个淘小子,怕是比暄儿还顽皮。”
真应了水漓之言,灵赜手能玩物之时,身边的东西就没好过,见什么都拿来撕扯摔打。刚扔了一个布虎头,一眼看到身旁灵烟披在肩上的长发,一把攥住用命撕扯起来,灵烟失声呼痛,他愈加起兴。灵烟怕弄坏了他,不敢掰他的手,直叫“母亲”。幽兰等人忙过来拆解,还是扯落灵烟一缕头发,秭弟方始分开。灵赜不依大哭起来,气得灵烟道:“母亲,瞧他……”
黛玉过来笑揉着灵烟被扯痛的头,为她将头发梳理好,说道:“弟弟还小呢,不知姐姐会痛,只当玩意儿了。姐姐担当一二。”灵烟委屈道:“鸾儿、颜儿就乖得很,不似他。”
水溶坐观妻、子、女们笑闹,其乐融融,甚为开怀。此乐何及?奈何明日要早朝了。黛玉有孕身子笨拙之时,自己就托辞不朝。再不朝堂,恐落人口实。一门五爵,古往今来,臣之隆者,莫过于此。可说远追卫霍。天道忌盈,人道忌盛。是以吕霍之门,祸谴所伏,梁董之家,咎征斯在。水氏盛极一时,怕物极之反,只不知如何反法。水溶常怀此忧,亦远权场,未免怠惰吏政。知此举不妥,亦无可奈何也。好在皇上虽有令其拜相之心,并未行之。水溶还可逍遥一时。岳、川虽拜将封王,手中未尝有一兵一卒,从未掌军。水洛也在自己劝说下托辞交出御营禁卫军权。水溶只望逝者如斯,威势渐衰,群臣漠视,保一时安稳。然皇上借看外孙之际,将岳、川二人调回京城又做什么?在哪里又如何,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