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挥手令其下去,有两个小太监上来扶着二人下去,二人不敢再离此地,远远地立着观望。
皇上发了一顿脾气,也忘了让延晟舞剑,说道:“怜下惜贱,宽厚仁德固好,只不能纵得他们不识本分,玩忽怠惰。”
“儿臣知错。”延晟垂首低眉。
“你也不要每天禁闭府中,出去走走。须知事事洞明、人情练达,非死书所能教会。水溶让自己儿子出门历练,周游江湖,却教出你这等迂腐弟子。朕必要问问他。”
延晟心知是自己那首《凤求凰》的琴词令皇上迁怒水溶,而延璋不知内里,只是奇怪今日皇上处处针对北王,刚刚关心灵烟婚事似有深意,这又责怪水溶为敏王傅而失责。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不管怎样,身为北王女婿,此时不能不说句话,遂道:“父皇,北王妃生子落病,勇毅老王驾鹤西去,王爷上理朝局,下伤两府,与敏王处稍有疏忽也是常情。过一阵子必会倾心于此。”
皇上不满地瞧了延璋一眼,又看了看延晟,这气就更不打一处来,怎么自己子女都看中了水家孩子。以后自己周围还不都是向着水家说话的?忽然间觉得,与水氏频繁联姻是否为上策,这戏码还与水溶继续玩下去吗?
延璋见皇上脸色沉了下来,回思自己这话哪里说得不对。延晟也不好张口,一时都沉默下来。
半晌皇上方道:“延晟,好自为之。朕要回去了。”
“儿臣送父皇。”延晟莫名其妙皇上为何突然间就走,躬身送行。皇上动身先行。延璋对延晟道:“十几日后是你皇嫂寿诞,你若无事就到府里热闹热闹。我们兄弟久未热闹了。”
“谢皇兄,我必到府贺寿。”
延璋笑了笑,追上皇帝走了。延晟也准备入宫问候肃妃。母子相见,各怀情绪,都有些伤感。
半月后,灵翮寿诞,皇上与惠妃赏赐甚多,灵翮去宫中为皇太后与各位娘娘请过安好,方回府来。各宗室府上听说皇上钦旨庆生,都不敢怠慢,纷纷来英王府相贺。贺礼自都不少。黛玉身子本是不好,与康宁又孝期未尽,且是自家尊长,都未去。只令岳、川夫妇,烟、娉姊妹携礼前往。
英王府中大排筵宴,女客在东院,男客在西院,各自推杯畅饮。延璋本欲请一班戏乐,还是灵翮体谅勇毅王府的孝期劝止住了,仅自家舞乐班子助兴。勇毅王府王太妃、两王妃、两夫人虽都未来,亦都有礼相送。敏王延晟、成王延朗、郑王延明等皇子亦都来凑趣。灵翮素知灵烟不喜与人交接应酬,遂在偏僻处专设一席以待灵烟、灵娉,灵鹮到来为与姊妹相叙,亦坐于此席。泰和、付钰亦思伴着姊妹们坐,奈何主人再不济,亦不能令皇命诰封的王妃坐于偏远之处。灵翮再三请了前面坐。几位宗室年长王妃相让她妯娌二人,二人怎敢托大,逊让一番,付钰与文宣王府长孙媳同席,泰和恰与宁妃娘家兄弟景兴侯商庆淮夫人——左相杜凡的姐姐杜秀、商庆淮长子商瑁之妻——杜凡之长女杜月华同席。
因酒席甚多,每几桌有两名歌姬服侍。灵翮举酒致谢,笑道:“承蒙各位伯母、婶娘、姨娘、姊妹们眷顾,屈就来贺。来者皆为宗亲贵戚,自家人。不要外道才是。我年轻不懂事理,有怠慢之处,先给诸位婶子、姨娘、姊妹们请个罪。大家尽管随意,喜爱什么,但说无妨。”别人还没言语,杜秀道:“大家既不是外人,英王妃也不要客套方是。难得借王妃华诞,我们聚聚,大家应该谢英王妃才是。”
那杜秀与杜月华姑姪两个都是井底之蛙见识短浅之辈,自恃娘家父兄为当朝宰辅,婆家为当朝国戚,杜月华幼妹杜星华为成王妃。且现今中宫之位空缺,哪有不往这里使劲的?前年皇后失宠、皇太后华诞之时,皇上令惠妃、宁妃、静妃主持仪典,显是看重三人。静妃无子,在争宠中自然处于劣势。宁妃已有成王延朗,又生皇子延歆,近来颇得宠,自以为可以与惠妃一较短长,若入主中宫,不仅统理六宫,延朗亦有望继登大宝。杜氏婆媳俨然觉着自己就是两代皇后的娘家人,且平时自大惯了,任谁都不放在眼里,惯自颐指气使的。竟不顾自家封诰低人一等,僭越诸王妃,抢先开言。诸王妃一来不与她一般见识,二来也颇忌杜氏之权与商家之贵,都不理论。杜秀与杜月华更自得意。
主人开席,各席之间推杯换盏,劝酒布菜,说些各府信息。哪府的亲戚升了官职,哪府的什么亲戚走了霉运,触怒了皇上。哪家媳妇厉害,辖制了婆婆,哪家姑娘招了好女婿,自离不开权贵之门的姻亲交结。还交加着现下时兴什么新首饰,新衣装。哪家穿着得体,哪家不入时流,虽不明说,语气语调中带着不屑。酒至半酣,又点曲令歌姬演唱。热闹非凡。灵烟哪里耐得这等无聊喧嚣?争奈姐姐华诞,不好擅自退席,强自忍着。这歌声一起,众人欢笑之声不绝,可这曲调怎入的灵烟耳中?灵烟再受不住,心浮气躁起来。也不理旁边灵娉与她说话。灵翮那边应酬席面,一眼瞥到灵烟意兴萧然,就知她厌倦这等场面。心中好笑,以后出了阁,这等应酬是免不了的,到时怎好?低头吩咐绮罗带着灵烟到后花园去走走散心。绮罗应声去了。
这边席上,杜秀与杜月华除了礼让泰和之外,不把其他人放在眼里。杜月华道:“我们也点个曲子助助兴,你们会唱什么曲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