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山县银杏庄电器厂。
简陋的厂房内外,干净明亮,设备、物料摆放整齐,有序。工人们身着统一的蓝色工装,井然有序地工作着,机声轰鸣,车床飞转。
于勇陪同着张大春、红梅妈等几个村干部观看着厂区、车间、库房,边看着边议论,喜悦之情溢于言表。
于勇送走村干部,转身走进办公室。
电器厂大门外。
牟红梅的哥哥牟海怒气冲冲地走进来。
电器厂院子里。
牟海大声吼道:“红梅!牟红梅!你出来,你给我出来!”
车间里。
牟红梅闻声按停机床,走出车间问:“哥,你看你吆二喝三的什么事儿?”
牟海凶巴巴地说:“什么事儿?我问你,什么时候偷着攒下了三百块钱的私房钱给了于勇?头年他住院,妈给他垫了好几百我没说什么,厂里集资妈又拿出了二百块,我还没说什么?没想到你攒下私房钱还往里填还?你寻思我在外面干个临时工挣钱容易吗?快给我要出来!”
办公室里,于勇在倾听。
车间里,众人在倾听。
院子里,牟红梅:“哥,我正在上班,一时半会儿跟你说不清楚,你先回去吧,等中午下了班回家,我再向你解释。”
牟海蛮横地说:“不行!你现在就得给我讲清楚。这是三百块钱呀,你想填还谁就添还谁了?快给我要回来!”
牟红梅看着蛮横不讲理的牟海,说:“哥,我告诉你,那是我自己的钱,我自己能做主,你在这儿吆吆什么?”
牟海一蹦三个高的吼道:“什么?你自己的钱,你自己能做主?你充什么大个的?说!你要是不要?”
牟红梅气得脸色发白,浑身乱颤:“你、你管不着,不要!不要!就不要!”
于勇从办公室走出来。
苗心雨、于猛、周二顺等人从车间里走出来。
牟海有些尴尬地说:“我告诉你,咱家的钱一分也不能再填还他了。你愿意填还,你愿意以后跟着他倒霉那是你的事,这钱今天你要是不给我要回来,我就对你不客气了。快!快去要!”
牟红梅倔强地说:“就不要!那是我自己的钱,谁也管不着!”
牟海气得三尸暴跳七窍生烟,抡起巴掌给了牟红梅一个耳光。
牟红梅“哇”的一声捂着脸哭了。
于勇一个箭步冲了上去,像头发了狂的豹子一拳打了牟海一个趔趄:“你,你凭什么打人?这里是你撒野的地方吗?滚!快滚!”
于猛冲上前搂头就要扇牟海,被于勇和周二顺等人拦住。
于猛蹦着高骂道:“好你个牟海,你敢打俺红梅姐,你、你算个什么玩意?你们松手,放开我,我非教训教训这个没人性的东西!”
牟海挨了一拳,胸中怒火万丈,发了疯似挥拳朝于勇打去,于勇伸手叼住牟海的手腕往前一领,顺势一脚把牟海踹倒在地。
于勇脸色发青,战栗着说:“不是看在大妈和红梅的面上,我叫你今天爬不出这个院子,你太不像话了,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
于猛直着脖子,红着眼对周二顺等人说:“放开我,放开我……”
苗心雨搂住牟红梅:“牟海哥!你也太不像话,太野蛮了,凭什么打人?”
大门外。
红梅妈气喘吁吁地匆匆而来。
牟红梅哇的一声扑进母亲怀里放声大哭。
牟海趁机爬了起来。
于勇:“大妈来啦!”
牟海:“妈,你来得正好,你说个实情话,小梅怎么攒下的私房钱?今天她要不给我要回来就不行!”
红梅妈推开怀里的牟红梅,气得双手发抖,指着牟海的鼻子说:“你这混账的东西,小梅什么时候攒下了私房钱?”
牟海冲母亲吼道:“不是私房钱,那三百块钱是哪来的?你说呀!”
红梅妈哭喊着说:“哪来的,那是她卖血的钱!”
牟海“啊”的一声,傻了。
于勇“啊”的一声,呆了。
众人也呆了。
红梅妈一言出口忽地省悟,啜泣道:“你这个没人性的东西,就没想想头两年一个劳动日三毛来钱,扣去口粮钱还能剩下几个钱,她、她上哪去攒私房钱?”
于勇上前拉住牟红梅的手使劲地抖动着,目蕴泪光,说不出话来。
牟海愧疚地看看妹妹,回头对母亲说:“妈,我错了,惹你生气了。”说完话低头走了出去。
牟红梅家。
牟海伏在桌子上写信。
牟海画外音:妈,我错了,原谅儿子吧,我走后你老人家多保重,儿子出去什么时候混出个人样来,什么时候回来看望妈。红梅,能原谅哥吗?哥对不起你,哥该死,竟打了自己的妹妹。红梅 ,哥走后,你要替哥在妈跟前行孝。妈太不容易了,自从咱爸去世后,千斤的担子都是她老人家一个人挑,哥心里有愧呀。红梅,原谅哥吧!等哥回来时再向你赔礼道歉。
牟海写好信,放在桌子上拿茶杯压好。在大柜里翻出几件衣服,背起挎包,深情地环顾了一下房间,抹着泪慢慢地退出房间,退出院子。
街门口。
牟海带上门,端详有顷,转身向大街上走去。
夜初。
牟红梅母女正在炕上吃晚饭。
红梅妈:“闺女,这厂子开工一个多月啦,到底情况怎么样?跟妈说道说道,啊!”
牟红梅:“情况还可以,就是……”
“就是什么?快说!”红梅妈惊道。
牟红梅调皮地一笑,说:“妈,真个似的,说出来您能解决?”
红梅妈白了女儿一眼:“解决不了就不兴妈问问?”
牟红梅:“对!对!妈说得对。妈,厂里刚订了几份合同,可厂里暂时没有原料。二工局调拨的还得两个礼拜才能到货……嗯……再干两天就得停工待料,大伙都急坏了。现在要有个吨儿半拉的先干着就能顶到调拨的料来。”
红梅妈:“梅子,光焦急有什么用,得设法解决呀!”
牟红梅:“妈,知道着急没有用,可谁能不着急?于勇两天跑了四家采购站和一家废品收购站,才弄了不到半吨货。”
红梅妈:“废品收购站?废品收购站?这废品也能用?”
牟红梅:“能用!可到哪儿去弄去?”
红梅妈:“哎闺女,你说说这到底是什么原料?得用多少?”
牟红梅:“妈,要完成这几份合同得需要三吨A00型铝材和一吨A0铝材,半吨铜材。”
红梅妈:“俺闺女到底是工人啦,说出的话俺都听不懂,什么A00、A0的?”
牟红梅:“妈,这有什么不懂的?A00的铝材就是咱老百姓说的熟铝,A0就是生铝,铜材,你不知道是什么吗?”
红梅妈:“我还当是什么了不起的东西啦,不就是生铝、熟铝吗?哎,这铜材是要黄铜还是要紫铜?”
牟红梅惊讶地:“黄铜、紫铜都要。妈,你有办法解决?”
红梅妈:“吃饭!吃饭!吃着饭妈告诉你!”
牟红梅:“妈,您快说!您不说,我吃不下去!”说着话,小嘴咕嘟起来。
红梅妈白了女儿一眼:“哎,看看俺闺女那个小彪样。好!赶明儿上班告诉于勇,让他把心雨派给我,俺俩挨门逐户地收,银杏庄五百六十户,哪家没有个三斤二斤的?收个千儿八百斤的不费事!”
牟红梅高兴地跑到母亲身旁坐下,摇晃着母亲的膀子,激动地说:“哎呀,你这个共产党的老太婆,太有办法啦!”
红梅妈逗趣地说:“小死骒子,轻点,把妈晃散了架,不用给你们收废品了!”
翌日上午,天高云淡,风和日丽。
红梅妈提着称,苗心雨推着小车,挨门逐户收购废铜、废铝。
街头上。
几个妇女正在编着草辫,见红梅妈和苗心雨走过来。
有人打趣说:“桂英啊,怎么收起破烂来啦?”
也有人:“婶子,收破烂能拉下脸来?”
还有人:“大妈,你这么收下去,以后俺海哥回来不埋怨您?”
……
红梅妈笑着一一应答。
……
红梅妈、苗心雨在一胡同口与一青壮汉子相遇。
青壮汉子:“老主任,这挨门逐户的干什么呢,还推着小车提着称?”
红梅妈:“收你的废铜、废铝,年根底下给你发钱。小子,干不干?”
青壮汉子:“干!干!您老主任出马,不给钱俺也干!”
银杏庄村南头,苗心雨家街门口附近。
心雨妈正与几个街坊邻居拉呱。
红梅妈和苗心雨走过来。
心雨妈一愣,呱也不拉了,站起身提上马扎子撒腿就往家里跑去。
苗心雨家街门口。
心雨妈急忙打开门,一头闯进去,回身咣当一下,把街门关上,拴好,回转身把后背抵在两扇门中间,嘴里咕咕着:“败兴,败兴!”
门口外。
红梅妈摇摇头,无奈地笑了。
苗心雨神情尴尬地说:“大妈,您看俺妈这个人,您不笑话吗?”
红梅妈:“闺女,大妈会笑话吗?我告诉你,等你们把厂子办好了,办大了,办红火了。你看吧,你妈肯定会转变过来!”
苗心雨心情沉重地点点头。
红梅妈大声吆喝道:“大家伙听仔细啦!于勇厂长说啦,电器厂按采购站的收购价格收购废铜、废铝,年根底下付款,一斤付两斤的钱!”
……
凤山县银杏庄电器厂,铸造车间,午后。
铸造工人在苗心东的指挥下正有条不紊地工作着。
有的在试制沙模。
有的在搬弄焦炭。
有的在调试鼓风机。
于老柱手执铜锅烟袋,这里瞅瞅,那里看看,边瞅边看边沉思。
苗心东和气地说:“叔!那边上有小凳,你坐下来看吧,一会儿就开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