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永甫:“我们是钦差大人遣来,请上差转回钦差行辕的侍卫。对不起了阁下,请随我二人回去吧!京城吗?就不用去了!”
宋景臣眼神一转:“二位既是钦差所遣,但不知有何凭证?如果无凭无证,仅凭二位一面之辞,恕在下不能从命。”
方永甫解下腰牌递了过去:“阁下说的也是,请看这凭证如何?”
宋景臣见了腰牌吓得滚鞍下马俯伏在地:“小的不知是锦衣卫的大人,还请大人恕小的不敬之罪。”
方永甫笑着说:“不知者不怪!上差请起,跟我二人一起走吧?”
宋景臣犹豫片刻,遂双手一拱:“小的遵命!”站起身来,翻身上马。
官道上,三人圈回马头,乔禄在前、宋景臣居中、方永甫断后,扬鞭催马绝尘而去。
安平驿门前。
方永甫、乔禄、宋景臣三人下马。方永甫示意宋景臣进内谒见钦差大人。
乔仲起居室内。
方永甫、乔禄、宋景臣进内躬身施礼。
方永甫、乔禄:“见过大人、见过老爷!”
乔仲微笑道:“回来了?你二人辛苦了。”略一沉思又道:“方百户,你和禄儿去房间歇息一会儿吧,我和这位差官说几句体己话。”
方永甫、乔禄犹豫着:“大人、老爷……”
乔仲笑着挥挥手:“去吧!去吧!我和这位宋朋友单独说几句话。”
方永甫、乔禄盯了宋景臣一阵,缓缓退了出去。
宋景臣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小人宋景臣见过钦差大人,一路上经方大人开导,小人知罪了。小人跟随邱如昌为虎作伥,小人愿把自己知道的悉数禀告。”
乔仲:“好,你起来吧!宋景臣知错能改不失君子之风,迷途知返善莫大矣。邱如昌之所为,本官不说,你也尽悉。你在这里把他派你进京的意图书写下来,不得有半点疏漏和欺瞒。”
宋景臣忙不迭声地说:“请大人放心,小人知无不言,绝不敢有一丝欺瞒。”
乔仲脸色渐渐沉了下来:“宋景臣,自洪武十八年至今,你每年往京城驸马府跑一趟,邱如昌着你去干什么想必不须本官给你提个醒吧?”
宋景臣闻言大吃一惊,重又跪倒战战哆嗦地说:“小人知罪!小人知罪!小人不敢欺瞒,只是、只是……”
乔仲:“宋景臣,站起来说话。”
“哎!哎!”宋景臣唯唯诺诺地站了起来。
乔仲严肃地说:“书写后,你立即回去避开邱如昌,接着你的家眷潜回原籍,守口如瓶。否则露出半点口风,恐遭灭门之祸。宋景臣,事涉驸马,你可知轻重?”
宋景臣撩衣拭了把冷汗:“多谢大人教诲、点拨,小人惟命是从。”遂提笔书写。
屋外。
方永甫、乔禄心情焦躁地来回走动着,不时地侧耳倾听。
屋里。
宋景臣书写毕,双手呈给乔仲,道:“大人,小人书毕并无半点疏漏隐瞒,请大人过目。”
乔仲接过浏览。浏览毕暗吃一惊,脸色顿时阴沉下来。
乔仲画外音:“欧阳伦竖子胆大妄为,竟敢仗恃驸马权势勾结吏部,大肆收受贿赂,卖官鬻爵。我若本奏圣上,事涉皇家颜面,稍有不慎画虎不成反类犬。唉,先将此事压下,待西南诸事毕,奉旨还朝再待时而动吧。”
乔仲沉思有顷道:“宋景臣,你进出驸马府有无凭证?”
宋景臣恍然记起:“大人,不是您提醒,小的还真忘了这事。”说着话从腰上解下铜牌双手呈了上去:“大人,这是进出驸马府的铜牌。小人该死,昏了头,请大人恕罪。”
乔仲:“不必自责,本官知道你不是有意的。宋景臣,你再把你的祖籍书写清楚,你可知道是什么意思吗?”
宋景臣沉思有顷道:“大人之意,若有朝一日需小人作证时……”
乔仲点点头:“写吧!写好后,悄悄回去。”
“哎!”
安平驿。
方永甫:“大人,咱们何时去见邱汝昌?”
乔仲:“不忙,先让邱汝昌猜疑一阵子,再让他慌乱一阵子,等他丧魂落魄、六神无主的时候,咱们再去拜访他。”
方永甫:“嗯,等他乱了方寸,大人再出手拿他的七寸。妙!太妙了!”
云南布政司。
内衙客厅。邱汝昌正与胖粮商叙话。
胖粮商:“大人。前天午后,上市的车队在清水店不远的官道上路遇钦差仪仗。”
邱汝昌一愣:“嗯?你是怎么这么快就知道消息的?”
胖粮商:“敝号押车的王教师见到钦差仪仗,就立即乘马赶回。敝人得信后,也是立马赶来衙门禀报大人。”
邱汝昌:“可知钦差有何动静?”
胖粮商不解其意地:“并无甚动静,只是缓缓而行。”
邱汝昌白了胖粮商一眼,深叹一口粗气:“估计今日傍晚钦差就该到了。你速去约好各家粮号,在南门里双盛斋候我消息”
胖粮商:“好,敝人这就去安排。不过大人,依敝人愚见也不必过于担心,顶多也就是破财消灾吧。”
邱汝昌:“但愿如此。我先与他周旋一番,能过了此关更好;倘若不行,再行此下策。好啦,你去吧。”
胖粮商:“大人珍重,在下告辞。”
天色近午,柯安策马奔进城门。
城里大街上,人来熙往。
云南布政司衙门前,柯安心事重重地甩镫下马。卫兵接过马缰绳,柯安大步流星的直奔内衙。
布政司内衙。廨房。
邱汝昌正忧心忡忡地暗想心事。
柯安一步闯进。躬身道:“大人,学生回来了。”
邱汝昌一惊:“啊!回来了。可曾打探到了什么?”
柯安默默地摇摇头。
邱汝昌焦急地道:“怎么……”
柯安:“大人,听说钦差抓住挂印而去的两个县宰的事不放,一要追查二人的下落,二要追查二县官库粮钱去向。”
邱汝昌闻言默不作声、陷入沉思。
柯安低声道:“听说钦差与大人是同乡,不知大人可否利用一下这层关系?”
邱汝昌抬头看了看柯安:“哎!这乔仲是出了名的乔二愣子。当年在浙江任学政期间,因考生作弊,其一次废了五名考生的士籍,连浙江都指挥使的公子也在其中。当都指挥使恳求他弄清真相,这个二愣子根本不买账,让人家到圣上那儿去弄清真相。上年湖广乡试其又革了七名秀才的士籍,真是愣出了名,我此时求他能有什么好结果?”
柯安:“大人,以学生愚见,不如向乔钦差实话实说,纵是丢官,但可保命。”
邱汝昌一脸恼怒地说:“别说了,什么都晚了。豁出去了,让他看着办吧!你速速吩咐下去,今日申初布政司各房吏员前衙聚齐,准备迎接钦差大人。”
柯安:“学生遵命。”悻悻离去。
布政司内衙。
柯安房间。
柯安闷闷地坐在椅子上沉思。
画面推出:官道旁,安平驿,起居室里。乔仲对柯安道:“柯主薄,久居司衙,深谙朝廷法度。邱汝昌身为朝廷封疆大吏,治下大灾,民不聊生,仅曲源一地就饿毙九千五百一十二人。当今圣上爱民如子,可他邱汝昌匿情不报,以致使曲源饥民滋扰生事,县宰挂印而避,官库粮钱无影无踪,若非杨广文及时奏报,云南危亦。邱汝昌胆大妄为,犯下滔天大罪,死有余辜。柯主薄,你呢?你是与邱汝昌沆瀣一气,还是据实举报?”
柯安语无伦次地:“大人,我……我……大人……”
乔仲威严的说:“柯主薄,你家有妻儿老小,若执迷不悟、迷途不返,必被邱汝昌株连,那时候你的父母双亲靠谁养老送终?你那柔弱伶仃的小妹靠谁出头做主?你妻弱子幼又靠谁支撑、抚养?”
柯安满头大汗:“我……这……这……”
乔仲:“你若能迷途知返,据实举报,本钦差可法外施恩,恕你无罪。”
画面拉回:
门外有人呼唤:“柯主薄,柯主薄。”
柯安一惊,忙站起身形往外一望:“啊!是慕师爷。请进、请进。”
慕师爷进门,二人寒暄落座。柯安冲上茶水,二人边品边聊。
慕师爷:“柯先生,这三、四天不在衙中点卯,忙什么去了?”
“大人差遣,一点公干,去了几天。”柯安边说边又为慕师爷斟上茶水。
慕师爷悄悄地四顾后压低声音道:“柯先生,今日早膳后胖三来过一趟。走后,咱们大人心事重重、焦躁不安、语言慌乱、行为失常。莫不是……”
柯安:“慕师爷,这可是性命攸关的事,怎能随便乱说?”
慕师爷:“哎!柯先生说的是。我是只跟你说说,对旁人我说得着吗?不知怎的这几天敝人心里就像窝了把乱草,七痛八痒的。这两天你不在衙里,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慕师爷又压低声音说:“知道不,咱们老爷今头午让胖三去召集那十三家粮商,傍晚在南门里双盛斋候命,说是恭迎钦差。唉,柯先生还别说,咱们大人的心可是够黑的,胆子也是够大的。这次钦差要是动了真的,不死也得去层皮。”
柯安:“慕师爷,先别说咱们大人,就悄悄的说说咱们自己吧!”
慕师爷一愣:“说说自己?咱一个受人指使的师爷,有什么值得说的?”
柯安嘿嘿一笑:“怎么?有什么值得说的?你是受人指使的师爷不假,可你是布政司衙门的钱粮师爷。整个云南各官库的钱粮,哪粒米、哪文钱的数目不打你手过?这里面的事情那个有你更清楚?”
慕师爷:“我?我清楚什么?柯主薄,你别吓唬我啦。”
柯安:“你清楚什么?慕师爷,不是我吓唬你,你敢对钦差大人说云南的官库钱粮你不清楚?这档子事,咱们大人要是过了坎还没什么,要是大人有个三长两短的,你敢说你不受株连?”
慕师爷一惊,衣袖把几上的茶杯碰到地上。慌里慌张的说:“柯先生,怎么办?你说怎么办?快帮我想想办法吧?”
柯安:“办法只有一个。就是你把这些年的粮钱数目及去向悉数……”
二人越说声音越低。
慕师爷猛地摇摇头:“不行!不行!”
柯安:“那你说怎么办?”
慕师爷:“我既不得罪钦差,也不得罪大人。鞋底抹油,一走了之,等风声过了再说。”
柯安:“慕师爷。亏你在衙门里混了这么多年,连点起码的事理也不懂,就不想想这样做的结果是什么?曲源大灾百年不遇,可咱们大人匿情不报,致使灾区饥民滋扰生事,先后饿死九千多人;又暗中指使各大粮号囤积奇居、哄抬粮价,并将各地官仓粮谷放给胖三等人谋取暴利,坐地分赃,他犯得可是十恶不赦的大罪。你想装好人,能装得出去吗?钦差一到,找不到你这钱粮师爷,必会向朝廷奏报,到那时各地撒下海扑文书,你往哪里躲?又能躲藏多久?你的家人、妻儿老小又怎么办?你想过没有?”
慕师爷浑身发抖、冷汗直流:“这……这……”
城外小镇旁,天近黄昏。
揽月桥头。
王信、乔福、中军及众执事人等恭迎乔仲。大家一阵寒暄。
中军:“大人,是进城还是就地立下行辕?”
乔仲笑道:“不进城啦!就地立下行辕。传下话去,不得喧哗,酉时前不准挑灯。”
南门里、双盛斋酒楼、黄昏后。
楼上店伙点上了儿臂粗的大蜡烛。
烛光里,布政司使邱汝昌坐在太师椅子上,布政司各官吏、师爷、十三家大粮商散坐在四周。众人窃窃私语、邱汝昌心急如焚。
一公差进内躬身道:“启禀大人,酉时已过,城外仍无钦差队伍迹象。”
邱汝昌心烦的挥挥手,公差退下。
邱汝昌站起身,来回踱了几趟:“大家回去吧!明日辰时在衙外聚齐。”
夜。布政司衙门。
书房里,邱汝昌心烦意乱。一会儿站起,一会儿坐下,一会儿拿起书卷乱翻几下,一会儿把书摔在书桌上,长吁短叹。
更楼鼓响五更,邱汝昌合衣歪倒在太师椅子上。
翌日上午。
云南布政司衙门外。
邱汝昌等一干官员及粮商恭候在衙外广场上。
一公差飞马近前,翻身下马躬身道:“启禀大人,钦差大人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