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历史诛佞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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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湖广、麻州府内衙,廨房。

江中蛟、柳如梦叙话。

柳如梦:“当年青龙山庙会一唔,尚未深谈,江兄即被人呼走,连个招呼也未打。小妹怅然若失,数年来无一时不牵肠挂肚。江兄!这些年你到哪里去了?”

江中蛟:“柳妹,当时你虽未现女儿身,但兄也是魂牵梦萦。大有得友如斯不作第二人想之感。”说着紧紧握住柳如梦的双手。柳如梦含羞地轻轻偎依在江中蛟怀里。

江中蛟继续道:“当时家人来报,家严撒手人寰。兄急急奔丧。守制三年后,闻启蒙恩师,江西龙虎山东麓的苗家庄庄主苗雨田为江湖下三滥所乘,被一瞽目老者暗中施了朔望断命散……”

柳如梦:“朔望断命散?小妹随恩师习艺时,曾听恩师说过,据说此毒已绝迹江湖,怎么又……”

江中蛟:“谁知是哪个江湖宵小,又炮制了此毒用以害人。小兄与几位同门四下追踪,查访了解,也没有结果,就这么走走停停进入湖广地界。后来江湖又传出此贼的一些蛛丝马迹,根据线索又追到武昌,得知湖广布政使史近山欲派人行刺于大人,所以就暗地跟了下来。”

柳如梦:“江兄,方才言道,有几多不明之处,不知是何事教江兄犯疑?”

江中蛟:“柳妹,若以您的风范和身手,断不至于栖身麻州府衙,能否将为何在府衙走动,及师承见告?若犯了柳妹忌讳,还请见谅。”

柳如梦深情地看着江中蛟,轻轻地叹了口气,道:“哎,说来话长,洪武四年腊月的一个傍晚……”

画面推出:朔风怒号,云浓天低。官道上,一对三十岁上下的年轻夫妇,在狂风中艰难的行走着。男人肩上挑着担子,担子一头是简单的行李,另一头的箩筐是一个四、五岁左右的女孩。女人肩背一兰布包裹,手领一八、九岁的男孩。

男孩抬头看了看走在前面的父亲,又侧脸看了看母亲,道:“娘,咱们什么时候能到开封的表叔家?”

母亲亲切地说:“快了,再有一两天的工夫就到了,怎么走不动了?来!孩子,娘背你走!”说罢蹲下身来。

男孩:“娘,我不累,我能走。”说话间挣脱了母亲的手,蹦蹦跳跳地往前跑去。边跑边喊:“啊!快到了,快到了!”

山脚下拐弯处。

一群人拦住去路,为首一戴黑色面罩的壮年汉子哈哈大笑:“这不是柳青山,柳大英雄吗?真应了那句话‘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自来投’也怨不得俺们了,弟兄们!并膀子上,不留一个活口!”

柳青山放下担子,大喝一声:“且慢!各位好汉,在下一介村夫,山野之人,有甚得罪各位处?还望各位明示!”

蒙面汉子一把扯下面罩,原来是一瞽目黑脸大汉。

大汉瞪着一只独眼,满脸杀气。

柳青山暗自一惊,抬手一拱:“噢!原来是鄱阳湖西水寨的熊寨主,失敬,失敬!”

被柳青山称为熊寨主的瞽目汉子,道:“姓柳的,十年前的那笔帐该怎么个算法,想必你心里有数吧?”

柳青山不卑不亢地说:“冤有头,债有主,但在下有个不情之请,望熊寨主应允!”

熊寨主:“有话快说,有屁快放,别耽误阎王老爷点卯!”

柳青山:“当年之事因我而起,得罪寨主之处还请多多担待,不过与妇孺无关,只要寨主放他们母子一马,寨主划下道来,柳某无不奉陪,就是到了阴曹地府,柳某也念熊寨主的大恩大德!”

熊寨主怒吼一声:“少放屁,老子找你们整整十年了,苍天有眼,大仇得报,弟兄们给我上,男女老少一个不留!”

众歹徒舞刀弄棒,噢噢叫着围拢上来。

柳青山迅速地从行囊中取出一刀一剑,单刀自己留下,把剑掷给夫人,夫妇二人护住孩子,与众歹徒打斗起来!

柳青山一口单刀上下翻飞,指东打西,一会儿工夫就放倒了四五个歹徒,女人的一口青钢剑神出鬼没,点南撩北,两歹徒命丧黄泉。

熊寨主见状,大吼一声道:“弟兄们,给我缠住这对狗男女,再去两个弟兄把两个小杂种结果了!”

两个歹徒嚎叫着,向躲在一旁的一对小儿扑去。

此时双方正打得难分难解,柳青山闻言大吃一惊,一分神被熊寨主的分水峨眉刺刺中小腹。柳青山的单刀也把熊寨主的左耳削掉。熊寨主野兽般嚎叫着,右手的峨眉刺尚未拔出,左手的峨眉刺又刺进柳青山的心窝。柳青山形同疯虎,抡起单刀向扑向孩子的歹徒掷去。单刀夹着风声,呼啸着从一个歹徒的后身穿进,从前身透出。另一歹徒惊得一愣神之际,小男孩从地上捡起一块石头,狠狠地向歹徒砸去,正中歹徒前额,歹徒踉踉跄跄地倒在地上。

女人见男人倒地,挥舞宝剑奔了过去。

男人无力地朝女人摆摆手,女人立即回身又奔向孩子。两个孩子一人手里捡了块石头,见母亲奔来,齐呼:“妈妈!妈妈!快去救爹爹,救爹爹呀!”

女人已身负重伤,踉踉跄跄地奔向一双儿女,众歹徒一窝蜂似的跟杀上来。女人摇摇晃晃以剑拄地,鲜血顺着嘴角缓缓流下。

歹徒奔向孩子,歹徒挥刀劈向孩子。

女人一声尖叫,昏晕在地。

千钧一发之际,几块石子接踵飞来,几个歹徒吱哇乱叫跌倒在地。

山坡上,树林旁。

一老一少二尼飞身而来,只见老尼双手连扬,又几个歹徒吱哇倒地。

独眼熊寨主大怒,率剩下的几个歹徒,嗷嗷叫着冲向女尼。刀光剑影中,老尼一手牵着小尼,一手随意挥出,几个歹徒和熊寨主全被一一点倒在地。

女尼走近女人。

女人苏醒过来,艰难地挺起身子,又重重地跌倒在地,面色苍白,紧盯着女尼。女尼忙从怀中取出一只白色玉瓶,从中倾出一粒丹药,伏身将女人扶起,将丹药纳入女人口中。

女尼转身望向歹徒,众歹徒吓得惊慌失措,不敢作声。

女人面色渐转红润,坐直了身子,感激地说:“多谢师太援手大恩!”

女尼:“阿弥陀佛,出家人慈悲为怀,举手之劳,何须言谢。敢问施主,尊姓芳名,何方人氏,为何与歹徒械斗?”

女人:“师太,小女子姓金,贱名玉洁,夫婿姓柳名青山,鄱阳湖西,柳家洼人氏。十年前,南汉王陈友谅的水师都督派西水寨的寨主熊环去柳家洼一带征集船只。村民不从,双方动起手来。我夫那时年轻气盛,血气方刚,打斗中,手沾飞石,打瞎了熊环的左眼,从此结下仇来。为避仇家,双方老人草草为我二人操办了婚事,婚后即辞别双方父母、亲故,含泪离开了鄱阳湖,四处漂泊,卖艺为生,不想今日在此处与仇家相逢,遂打斗起来。”

女尼双手合什:“阿弥陀佛!阿弥陀佛!”

女人招招手,两个孩子恐惧地走过来,依偎在母亲的身旁。

女人断断续续地说:“师太,这男孩名如烟,今年九岁,女孩如梦,今年五岁,这俩可怜的孩子,就拜托师太收留了。小女子夫妇来世再报答师太的大恩吧!”

女尼:“施主,你已服过本门的百露九转大还丹,此丹药疗伤祛毒神效无比,况施主乃习武之人,体魂强壮,性命已无大碍。”

女人摇摇头,笑了笑,慢慢地向丈夫身边走去,伸手为丈夫抚平眼皮,趁女尼招呼孩子的工夫,大呼一声:“青山哥……”挥剑自刎。

柳如烟、柳如梦兄妹见状,扑向父母尸首,抚尸大哭:“爹……娘……”

女尼看看柳青山一家人,又看了看惊恐的熊环等人,一声佛号:“阿弥陀佛!”遂伏身捡起几块石子,向众徒打去,为熊环等人一一解开穴道。

众歹徒穴道被解。

稍稍活动了一下身躯,转身欲逃。

“站住!”女尼轻喝一声。众歹徒似被雷亟纷纷跪倒在地,磕头如捣蒜。

女尼:“贫尼并不难为尔等,但尔等从今后必须弃恶从善,放下屠刀,若仍不痛改前非,贫尼必替天行道,世。记住!惩恶即是扬善,贫尼言尽以此,尔等去吧!”

熊环等人闻言,爬起身来,狼奔豕突,连滚带爬地四散而逃。

熊环转回头,瞪着一只怨毒的独眼,狠狠地扫了女尼一眼。

女尼见状:“施主世事轮回,善恶果报。”

女尼来到柳青山夫妇尸体旁双手合什:“冤哉!冤哉!阿弥陀佛!”

柳青山夫妇尸首旁,两个孩子大哭:“爹!娘!醒醒啊!爹!娘!……”

画面拉回:

柳如梦已泣不成声,低声哀叫:“爹……娘……”

江中蛟亦虎目蕴泪,不能自己,抓住柳如梦的双手:“柳妹,节哀!”

柳如梦平静了一下自己的情绪,抽泣道:“我恩师俗名段清华,法名了尘,从此我兄妹便拜在恩师门下习文练武。一晃十多年过去了,艺业学成,恩师遣我兄妹下山历练,并将我师门至宝百露九转大还丹拿出三粒,我兄妹各服一粒,因我是女孩儿,剩下的一粒就让我带在身上,以备不测。下山三个月后,我即与哥哥分手,分头去寻仇人熊环,但至今未能如愿。”

江中蛟:“柳妹如何来到了麻州府?”

柳如梦:“六年多前,于正道于大人于通山任上,调任麻州知府领盐茶转运使,赴任途中不巧与小妹邂逅。”

画面推出:

驿道上。

于正道夫妇及一双十岁左右的儿女,轻车简从,往任所走去。

于正道骑一匹瘦马,把儿子搂在身前。夫人和女人合乘一顶小轿。两个随从挑着行囊、书箱,说说笑笑,一路相随。

暮鸦归巢,夕阳西坠。

于正道一行来至一小镇客栈。

客栈门头上方的额匾上书:“合兴泰”三个隶书大字。

客栈的客房里。

昏暗的灯光下,于正道一家和两个随从,两个轿夫正在吃晚饭。

于正道不好意思地说:“伙计们,老爷我是个穷官,点不起好酒好菜,连饭食也是些家常饭,真不好意思,还请伙计们多多体谅、担待。”

一人道:“老爷,你也太客气了,自家人还说什么?只是夫人、小姐在座,小的们应该回避才是!”

于正道:“嗐,别说了,这是在路上,又不是在家里,没那么多的礼数、讲究。再说了,在一起吃,老爷不是还省点吗?就是苦了你们了!”

一人道:“老爷,小的自打通山任上,就跟您当差,这么多年了,百姓谁不夸您是个好人、好官,就冲着这一点,再苦些我们也愿意!”

一轿夫道:“于大人,这里离麻州府还有一天多的行程,小的兄弟把夫人和小姐送到府衙即刻回去,一刻也不耽误……”

客房外。

一年轻貌美的女子,在暗影中已驻足多时。

女子一方丝巾把头上的乌丝在脑后扎起来,一身合体青色短靠,足蹬黑色快靴,腰悬宝剑,把于正道等人的对话听了个一清二楚……

客房里。

于正道:“这是为什么?就是不待下,也不争在这一时,吃了饭,歇一歇,算了工钱再走也不迟啊!”

另一轿夫说:“大人,县衙听差的去雇轿子时,小的兄弟就商议好了,不收大人一毫一厘的工钱。大人在任时,情系百姓,恩泽通山,通山百姓哪个不念大人的恩德?说什么工钱不工钱的,大人若是要付工钱,恕小的无礼。轿子就抬到这里了,剩下的路程,是夫人、小姐自己走,还是大人再另雇他人,那就是大人自己的事了!”

于正道一愣:“唉,这是怎么说的,你们都拖家带口的不容易!”

客房外。

年轻貌美女子暗自点头,面呈由衷钦佩之色。

女子画外音:“为人、为官到了这个份上,让老百姓时时念着好,不枉了!”

客栈院西的树影里。

几个鬼鬼祟祟的人在悄悄地议论着什么!

年轻女子情知不是好人,遂轻轻地向大树旁的墙根下溜过去,,将身子紧紧贴在墙上,仔细地盯住树影下的几个人。

大树下的阴影里。

为首一人道:“等会儿迷翻后,只把这官儿结果了,取走细软,把这雌儿和两个小的给我留下,动手吧!”

几个贼人亮出兵刃分散开来。

一个贼人摸到窗前,从怀中取出一个形似仙鹤状的东西,把鹤嘴伸到窗里,用嘴对着鹤屁股吹了几口气。

客房里。

于正道夫妇睡在东间,两个孩子睡在西间,随从和轿夫睡在套间。

东间窗上,一缕蓝烟袅袅散开。

几个贼人用尖刀拨开门栓,推开门,抢进门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