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小说金麻雀获奖作家文丛 凌鼎年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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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 太师饼的传说

明万历十年,张居正辞世,王锡爵的亲家,有过殿试钦点状元荣耀的申时行做了大学士首辅,申时行告老还乡后,榜眼出身的王锡爵于万历二十一年(1593)入阁为首辅,可谓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然而,王锡爵登上了权力的高峰后,他发现高处不胜寒,自己成了众矢之的,觊觎他位置的不是一个两个。

他上任后,为减轻百姓负担,力请罢止江南织造和江西陶瓷等专门为宫廷制造高贵奢侈品的机构,并为减轻云南的贡金、赈济河南饥荒等民生事奔走呼号,总算都一一得到落实。但也因此得罪了那些既得利益者,朝中对他的非议不断,弄得他心力交瘁,不胜烦恼,他想到了急流勇退,第二年就毅然辞去首辅,离开了官场这是非之地,回到了江苏太仓老家,所谓“无官一身轻”。

那年,王锡爵已59岁,俗称小六十,已到了该颐养天年的时候了。

故到太仓后,王锡爵在城里转了转,相中了靠南边城墙处的一块三十来亩的地,这地三面环水,不算很大,但有土坡,有池塘,有老树,有枯藤,有竹园,按王锡爵的设想,干脆把水系挖通,使其四面环水,再建一廊桥,用以进出,这样岂不独家独户,闹中取静。园林专家也认为只要稍加改造,就可以整治出一座颇有品位的宅园合一的私家园林。

正当王锡爵沉浸在自己美好的构思时,管家来告知:有一家开饼店的毛阿大坚决不肯卖地卖房。而这饼店正好位于这地北边正中,正是王锡爵设想造廊桥的位置所在,这一小块地买不下来的话,整个筑园计划就会泡汤,王锡爵头大了。王锡爵是个谨慎的人,对自己的名声看得很重,他不想因为筑园造房这事弄得民间对他有看法。这次收购土地,为了避免外界有以大欺小,倚强凌弱的流言,王锡爵特意关照管家情愿高于市场价来收买,可惜还是有人留恋老屋。难道高价也不能打动房产主吗?

一打听,毛阿大说:这饼店是他老爹留给他的,生意虽不咋样,但毕竟是祖上的产业,不想轻易出售。这理由也不好随便驳他,怎么办呢?

有手下说:这还不好办,花点小钱,叫两个小混混连着去捣几次蛋,还不吓得他乖乖关门打烊……

也有人说去衙门打个招呼,叫县衙派差役把这毛阿大训斥一顿,让他赶快签约出售……

王锡爵连说:“使不得,使不得!”

还是管家比较了解相爷,他建议给毛阿大另外买几间上好的屋,以屋易屋。

王锡爵觉得管家的思路值得考虑,只是难免还落下以权势压人的口实。

王锡爵想了一夜后,关照管家从第二天起,派人轮流去毛阿大饼店买饼,有多少买多少。

毛阿大见生意如此之好,开心得不得了,可店小、人少,哪来得及做啊。

一个月后,王锡爵关照管家去找毛阿大谈谈。管家心领神会,他跑去对毛阿大说:饼店的生意如此之好,你是否考虑扩大店铺,做大生意啊,我家老爷在闹市区武陵桥堍有三间门面房想出售,可以按市价转让给你,机不可失,时不再来,你考虑考虑。

再说王锡爵每天买进这么多饼,就算府里上上下下都当饭吃也吃不完啊。那时王锡爵刚卸任大学士首辅回来,几乎三天两头有同僚、故旧、门生来拜访,王锡爵借此机会把毛阿大的饼送给他们品尝。因为是王锡爵相爷送的,而民间习惯称王锡爵为太师,于是拿到饼的就说是“太师饼”,一传十,十传百,这太师饼名称也就叫响了。到后来,不用王锡爵派人去买,毛阿大的生意就红红火火起来。

毛阿大又不傻,他明白王锡爵等于给他做了个大广告,他从内心感激王锡爵,管家一说,他当即同意出售原来的老屋,买下了闹市区武陵桥堍的三间门面房。

新饼店开张那天,太仓的老百姓发现毛阿大的饼店堂而皇之挂出了“太师饼”的招牌。王锡爵笑笑,不置可否。自从“太师饼”正式命名后,太仓的官家与老百姓都爱食用这太师饼,遂成太仓著名的地方小吃。

再说王锡爵买下毛阿大的老屋后,那计划中的园林也就正式动工了。

经过一番叠山理水,造亭起楼,一座四面环水,廊桥进出,花木扶疏,风格独具的园林诞生了,王锡爵晚年在此园中广种梅花,遍植菊花,并与当地的一帮文化人诗词唱和,书画切磋,留下了不少艺术珍品,也留下了不俗的口碑。

2011年4月15日写于太仓先飞斋;

原载泰国《新中原报》2012年9月12日;

收入2013年版《亚洲华文微型小说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