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信,这样一个指挥过百万之众的大将,为西汉王朝建立过特殊功勋的将才,现在却降为淮阴侯,心情当然是极其恶劣的,不久就生病卧床,不能出门。
此时的长安城内,到处都散播着不利于韩信的流言蜚语。有人说韩信的病是伪装的,因为他不愿意朝见皇帝,更不屑与绛侯周勃、颍阴侯灌婴等列侯排在一起。传言说得有鼻子有眼,让人不得不相信。有人还说韩信有一次去拜访樊哙,樊将军对他很客气,自称为“臣”,称呼他为“大王”,跪拜迎送,十分尽礼,但是韩信却骄傲非凡,讥笑樊将军说:“我一辈子都没有想到,现在会与樊哙这样的人同列,真是可悲啊!”
人们也不细想,樊哙是在云梦亲手捉拿韩信的人,不用说韩信不可能去拜访,即使去拜访,樊哙那个骄横的将军,也不可能那样谦卑客气。但是墙倒众人推,韩信既然身败名裂,别人也不会去想他从前是如何了。
实际上,这些流言蜚语刘邦也有所耳闻,在刘邦内心深处,对韩信的夺王贬爵,也时常有内疚之感,只是出于预防雄才大略的韩信可能发起的叛乱,以确保刘氏天下的稳定,他才不得不以非常手段软禁韩信,达到防患于未然的目的。
韩信的怏怏不乐,甚至口出怨言,刘邦自然也一清二楚,但他仍然能够理解韩信的情绪,无罪而遭捕贬爵,试想这世间又有哪个人能够安之若素,无动于衷呢?或许是为了安慰韩信,以减轻自己的内疚之感,刘邦在闲暇时,也传召韩信入宫面谈,而楚汉之争自然成了他们之间共同感兴趣的话题。
一天,刘邦与韩信从容交谈,评论各位将领的才干,韩信一分为二地评说了各位将领的长与短,兵家论将,如同醉翁论酒,自然是乐在其中,谈兴勃发,他们进入了物我两忘的境地。刘邦也时常发表褒贬评论,二人的见解每当出现不谋而合时,就抚掌大笑,气氛非常融洽。
忽然,刘邦当面请教韩信,像当年登坛拜大将那样问道:“如我这样的人,能够指挥多少士卒呢?”
韩信不假思索地说:“陛下不过能统十万兵马。”
刘邦不觉得一愣:这家伙是直言相告?还是有意贬辱我?他用带着几分不快的语调又问:“那么你呢?”
韩信十分骄傲,自信地说:“我嘛,大将点兵,多多益善!”
刘邦心中又添了三分不悦,勉强说:“将军如此大才,我很佩服。现在,我有一个小小的问题向将军请教,凭将军的大才,答起来一定不费吹灰之力的。”韩信满不在乎地说:“可以。”韩信心想:我都带兵这么多年了,还有什么问题能够难得到我吗?
刘邦看到韩信满不在乎的神气,狡黠地一笑,传令叫来一小队士兵隔墙站队,刘邦发令:“每三人站成一排。”队列站好后,小队长进来报告:“最后一排只有二人。”“刘邦又传令:每五人站成一排。”小队长报告:最后一排只有三人。“刘邦再传令:每七人站成一排。”小队长报告:最后一排只有二人。
如此这般站了几次队,一旁的人都不知道刘邦要干什么。这时,刘邦却转脸问韩信:“敢问将军,这队士兵有多少人?”
韩信脱口而出:“二十三人。”
刘邦大惊,心中的不快已增至十分,心想:此人本事太大,留他在迟早是个祸患。我得想法找个由头把他杀掉,免生后患。
一面则佯装笑脸夸了几句,并问:“你是怎样算的?”
韩信说:“臣幼得黄石公传授《孙子算经》,这孙子乃鬼谷子的弟子,算经中载有此题之算法,口诀是:三人同行七十稀,五树梅花开一枝,七子团圆正月半,除百零五便得知。”
刘邦听了以后很是惊奇,自己这个皇帝从来都没有听说过的事情,韩信却知道。想杀韩信的欲望,在刘邦胸中愈演愈烈。
刘邦听了韩信自信的答复后,觉得自己挺丢脸,为了挽回一点面子,就讥笑韩信说:“你这位自称统兵多多益善的人,又那么深谙算法,怎么却被我这个只能指挥十万军队的人活捉呢?”
韩信觉察到刘邦说话的语气不对头,意识到自己那一番话刺痛了这位傲慢的皇帝。而刘邦的这句话,也深深地刺痛了韩信,使他猛然意识到他的一时失言,韩信只得说:“陛下不能指挥兵,却善于指挥将,这就是我为陛下所擒的原因,而且,陛下是上天授予的,不是人力呀。”
韩信这么圆场,刘邦自然就不便再穷追不舍,于是,他就转怒为喜,“哈哈”大笑起来,那眉头上的疙瘩随着笑声,顷刻舒展开了。
韩信顺水推舟,既满足了刘邦的好胜之心,减缓了刘邦的猜忌之念,也借以自我安慰刚刚受到剧烈冲击的心灵创伤。不过韩信心中自然有好多感慨,俗话说,“伴君如伴虎”。这话一点也不假,跟皇帝在一起,需要处处格外小心,稍有疏忽,就会飞来横祸。
从此之后,刘邦再也不召韩信入宫单独面谈了,对于韩信的遭遇,他觉得心安理得了,而防范之心却并未衰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