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话:和虫一样的人
好安静……对……变的好安静……
五色的圆形小磁石以杂乱的顺序吸附在讲台左侧的白板上,老师滔滔不绝地讲述着高中孩子该掌握的课程,座位上叠起的小山丘,是书与纸垒起的壁垒,夏日的一天,外面炎炎烈日,教室像个坐落在沙漠火焰之上的炉子,每个人都一脸不愉快,矫情的嘴脸充满了对周围的不信任感。于事无补的扇页转动,也掩盖不了朗朗读书声中空气中充满着内心焦躁好斗的气息…
终究还是太浮躁了…
但是什么都听不见……万籁俱寂,如死灰寂静、连风都没有……
那些从嘴唇里出现的符号转变的声调没有一个是从心里发声的,只是从喉咙里,自然听不见的。这样的氛围让坐在中间的安德鲁感到百无聊赖,他盯着白板发呆,想象着那些连接着杂乱无章线的磁石在自已意识控制下,排列成一条直线,只是好玩而已,只是突然这种意念,虽然知道他不会发生,但是感觉它最终会变成一条线的,莫名的信任感…
放学后,教室就会变的安静,跟随着太阳一样懒洋洋地逐渐沉默于黑暗……
已经没有人的教室,安德鲁今天没有回家,而是坐在椅子上,一个人依靠在座位的椅子上,懒散地看着窗外的天空……
四组轮换座位的时间已到,下周安德鲁就要离开这个座位,接下来的三周里,在习惯中,人心的欣喜与期盼相伴,至少没有被钉死在桌椅之上,让人有种活着的感觉。他已经开始习惯这种生活了。
而这种自由都要归功于最后一节课的那个特别的老师,那个散发着和虫一样波动的年轻教师。一堂课三刻钟,他花了一刻钟授完课,两刻钟和学生一起玩,他让同学们不拘泥于座位,让他们在教室内相互游戏、追逐、打闹……只要不离开教室,这是最大的界限了……
他让那些被书本捆缚的孩子活的真正的像个孩子,像是活在城堡里无忧无虑的孩子、像是活在海洋森林里的精灵、像是沙漠自由的移动,从未有过的感到学习是件快乐的事……但是他的表情总是露出一种与愉悦不协调的氛围,有种不属于大人的淡淡忧伤。
安德鲁想到这便戛然而止,沉醉其中是一件危险的事情,人性还来不及点缀与惬意,能带来的便只有深陷其中的错误幻想,形成‘信任’一类的自我欺骗的精神鸦片。
安德鲁起身离开教室……
人总是这样,总是因为自身缺陷而习惯性地嘲笑、诋毁他人,对自己眼界有限的东西总是否定他人的,总是渴望别人来聆听自己的心声,却从不愿意认真聆听别人的心声。而且最烦的就是,自傲、无知、愚蠢,渴望活在哗众取宠的氛围中,却总是否定、怀疑那些人心最纯粹的东西,就如一个虚伪的人,永远改不了心中对别人的虚荣的认定,所以虚伪、丑陋、不义他们存在心中……,却从来不去相信别人,于是相互指责中一环套一环地陷入讥讽他人的怪圈中不自知。那是因为他有着这样的权利,但是一旦结果只要能给他们带来切身利益的东西,就会颠倒始末,又吹捧起对方来。却不知那一言一行中,表情与动作,谎言展露的一览无余,不想再与之多说一句。也没什么好说的。
现在想起,他真的的是一个很大胆的大人,所有的人都认为他是疯子,不论是开始还是现在,他都一笑带过,因为只要成绩好,什么都无所谓了,因为他能带好处,所以异类才能被原谅。他这种授课方式,让他的学生在这课目上,奇迹般地站在高分的统一水平线。这种心甘情愿地付出与学习,甚至私底下想要学习更多、渴望得到更多知识的心情应该是育人最佳的杰作了吧
当认可并在意一个的时候,就会莫名其妙注入的一种愿意相信别人情感。那是一种依赖吧。安德鲁伴随着日落走向回家的路。
存在那里就不可能当作不存在,满园的花开了,组合成最完美的组合……
房东是个年过半百依然精神百倍的老奶奶,因为需要安德鲁给她取了个外号——花脸婆婆,她着装时尚,却与那不协调的嘴脸形成某种扭曲,安德鲁总是淡然微笑回答着她的各种期许,衣服、首饰、鞋帽……哪件更适合……他明白她们那一代所失落的东西,在生命的尾声再次被重拾起时,无需考虑这社会的嘴脸。
如果有的选择,安德鲁可以选择个稍微安静的地方,却是选择了如此人多吵闹、全是腐木铁锈浊迹的地方,但安德鲁不得不这样选择,他深知道童话里的魔镜只有在邪恶皇后的房间里才能实现它的价值,这里单一的浑浊是个天然屏障。这里气流的流动速度很慢,不像城市的中心,焦躁、混乱、杂乱、无序……像是漂浮在天空里的云,没有实地的安全感,大多数时候安逸只能着实落地、稳扎土壤、在这样单一无知的背后才能活的长久……
还算明亮的小阁楼,紧凑的阳台上是各种植物,取代泥土,置身于碗盆之中,是否才是最终的选择?安德鲁推开门的时候,椅上的一个熟悉不过的身影瞪大了眼睛,两人相互讶异中,还来不及反映,花脸婆婆一声“赢了!”搁置了老师悬在空中的手!夺得了老师手中的花牌。
安德鲁会意一笑,几分窃意,像个天真烂漫的孩子,老师却还是惊讶木楞地看着他。
“哎呀呀,小安德鲁回来啦!奶奶今天运气不麦哦?晚上带你出去shopping啊!”花脸婆婆满脸笑容皱纹紧凑,像尊满脸笑容的佛像。
“呵呵,谢谢奶奶!我先上去啦!”,安德鲁好像什么也没看见,好像什么也没发生地里屋走去,穿过这被花脸婆婆不久前改装成棋牌室的一楼。登上里屋的楼梯来到二楼。而远处的对白逐渐模糊……
“那孩子?是阿婆你的家人吗?”老师疑惑地声音。
“哦?那孩子啊……”
……
轰咚——!
楼上突然来的巨响惊醒了楼下打牌的人,花脸婆婆和老师慌忙跑去。
“门坏掉了……”,安德鲁满脸歉意,破坏的门横躺在他们面前,老师的客气声中要帮安德鲁修门,花脸婆婆也在客套中下楼,很快,楼下又恢复成一片平稳棋牌波动。徒留两人在钉钉砰砰。
没有陌生的距离,仿佛再熟悉不过的彼此,配合默契,没有怀疑。传递与捶击声中,安德鲁什么话都没说,甚至多余的表情也没有。因为和虫一样的波动,才会这样接受着他吧。
“我说你啊,你在害怕我吗!”老师终于按耐不住起来。声调中是愤愤不满。
“你在害怕我吗?!”安德鲁平静地反问着。
“?!你这臭小鬼!”准备冲回去,但是却看到安德鲁还是面无表情地扶着门的一边。从来在意过这个孩子呢,因为在人群中也可以忽略不计的存在,极不活泼也不冰冷,而是非常地平淡,和大多数会笑的平淡感一样,没有任何趣味,原来总是这样孤单的样子吗,老师的心突然变的沉重。
语言一旦开始就无法收回,它建立起了桥梁,也把相互的情绪传给了别人,人们因此而结伴同行。
“你一直都是一个人吗?”老师最终还是问出了口。
“不,我有6个哥哥!”
“哈!爱撒谎的小孩会被巫婆抓去吃掉哦!”
“我没有撒谎…”安德鲁看着他一本正经地说着。
“唉,小孩子就是这样,在大人面前总是撒着以为不会被发现的谎。”老师一脸不爽地反驳着。
“那你们大人在撒谎的时候,就真的以为比小孩更高明了?!”锐利的眼神丝毫没有退让。
“……”老师终于忍不住提高了嗓音,“我可有你们所有人档案资料!你们……"
“你认为那是什么看见的便是什么!”,还没等老师说完,安德鲁就已经截断了他的话。
“啊?!”不明语意让大脑突然停止思考,心中的怒火也随之消退,老师顿时木楞了起来。
“文字是用来骗人的,只要是人造出来的就是为了满足私欲而骗人的。”安德鲁继续说到。然后举起手,拍下去,门倒回凹槽中。两人站起看着这修好的门前。
“?!……我说你真的是高中生吗?!”老师看着安德鲁的背影不安的语调。
“那老师真的是老师吗?!”
“……”
“老师为什么喜欢赌博呢?”阳台上,两人倚着铁栏仰望着天空里的星星。
“因为喜欢啊!……”老师突然间意识到自己不自觉就冒出了这句话。尴尬地红了脸。
“因为我有能让你撒不了谎的能力啊,呵……”
的确,在安德鲁身边总是有种很安心的感觉,无法生气,也不用解释许多,他就存在在那里,就好像让你看淡了一切,松懈了身心,安然的释怀没有任何堡垒。
“哈,看来被自己的学生小瞧了啊!”老师看着远方的天空,“大学的时候,我以为大家都是对数字的这份热衷才聚到一起,我也相信我能像那些数学家一样,有着一群志同道合的伙伴,因为这份热忱让我对大家称作了‘伙伴’,我以为那些我信任的人在在我最需要帮助的时候给我伸出双手,会鼓励我、帮助我,我以为那些我所信任人,是最了解我的人,他们一定像我对待他们那样对待我。可是后来我才发现,那些我所认为的伙伴,最后都只不过是在满足自身虚荣与骄作,都只是一些连梦想都不去相信的平凡人,在不断满足自身私欲中各自为了保护自己而陷害他人,却又抱怨环境、诋毁知识、甚至咒骂家人,却从来不学会反醒自己,到是学会了烟与酒的排场。我一直沉寂在这种被排挤、被否定、被背叛的心境中,直到后来我决定去见一名我一直敬仰的数学家,我觉得既然是数学家大师,至少有啤酒与烟所累积的沧桑感,杂乱的办公室到处是充满数字和符号的文稿、书籍,呵,写意浪漫的手法真不应该是喜欢数字我该有的性格啊。但是最后我却见到了一个非常干净简单的屋子,除了四周玻璃墙面上的如繁星般的数字,一个比比普通人还要普通的数学家。他就那样纯粹地简单地站在我面前。我看到了自身的虚伪、自卑、胆小、懦弱……我果然因为不敢相信而越走越偏了。哈……”
“所以才要当老师吗?”
“我喜欢孩子的单纯与简单,孩子的时候,就会义无反顾地相信他们相信的事……虽然重复着轨迹,但这样就能一直在自己的世界中做着自己喜欢的梦,是不是很美好?嘿嘿……”
“我请你喝饮料吧!”安德鲁向前走去,准备下楼。
“啊?!”
“楼下不远处有个贩售机,一起吧!”
夏夜的马路上,两人握紧冰凉的饮料,走向回家的路。
“我说你真的高中生吗?”
“你猜啊……”
“这是你该和老师说的话吗!”
“树立威信可不是威严……”
“臭小鬼!”
“也不是自私与冷漠哦,那是最笨的做法了!”
“啊?!”
……
心中所想所看到的世界便是心中所认为的的那个样子。
那日,下课的时候,教师的身影已远去,那留在白板上的数多小磁石已经连成一条直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