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贵的希波罗科斯之子(格劳科斯)回答说:“我的英勇的王爷堤丢斯之子,我的世袭与你有什么相干?人类的世代相传就跟树上的叶子一般。风刮起来了,一年来的树叶都散落在地上了,但是待到大地回春,那些树木会复发新芽,长出新叶。同样,一个世代繁荣起来,另一个世代就快要终结。”
摘自(古希腊)荷马《伊利亚特》Ⅵ,144
苏格拉底如世俗所云,灵魂由此界迁居彼界。死者若无知觉,如睡眠无梦,死之所得不亦妙哉!我想,任何人若记取酣睡无梦之夜,以与生平其他日、夜比较一番,计算此生有几个日夜比无梦之夜过得痛快,我想非但平民,甚至大王陛下也感易于屈指;为数无几。死若是如此,我认为有所得,因为死后绵绵的岁月不过一夜而已。
另一方面,死若是由此界迂居他界,如果传说可靠,所有亡过者全在彼处,那么何处能胜于彼,审判官啊?到阴间,脱离了此地伪装为审判官者,遇见真正的审判官,据说,在彼审理案件,如命诺士、呼拉大蛮叙士、埃阿恪士,徒力普透冷莫士,以及其他生前正直、死而神者,——那么这个转界岂同小可?
你们如有人得与欧尔费务士、母赛恶士、赫细欧锋士、贺梅洛士诸公相会,什么价值能过于此?我宁愿死几次;在那里过日子对我绝妙、能遇怕阑昧底士、泰拉孟之子爱伊阿士,以及其他死于不公平之判断的古人,把我的遭遇和他们相比,我想不至于无聊吧。最有趣的是,在那里,如在此处世,消磨光阴审查他人,看谁智、谁不智而自以为智。审判官啊,你们如有人能去审查图垒阿之役大军的统帅,或奥德修,或薛叙弗恶士,或任何人所能举的无数男男女女,他将愿出多大代价?和他们相处,和他们交谈,向他们发问题,都是无限幸福。无论如何,那里的人绝不为这种事杀人;所传说的若是实情,那里的人在其他方面福气更大以外,他们岁月无穷,是永生的。
摘自(古希腊)柏拉图《申辩》40B
苏格拉底分手的时候到了,我去死,你们去活,谁的去路好,唯有神知道。
摘自(古希腊)柏拉图《申辩》42B
克力同对站在一旁的仆人打个手势,他出去了一会儿,便与端着一杯毒酒的看守一起回来。苏格拉底说:我的好朋友,你对这些东西是有经验的,请教我怎样服用。那个人回答说:你必须在周围散步,直到两腿发沉,然后躺下,则毒药将会发力。这时,他把杯子递给苏格拉底,埃切克拉特啊!苏格拉底从容不迫、面不改色,看着那个人,举杯说:把这杯酒祭奠神灵,我说什么呢?是否可以说?那个人回答说:苏格拉底,我们只准备毒药,我们相信这样做足够了。他说,我懂了,但是我可以,也必须要求神,保佑我从这个世界到另一世界的旅行,按照我的祈祷,它会如此。然后,他把杯子举到嘴边,欣然一饮而尽。到目前为止,我们大部分人还能抑制住悲伤;但是现在,当看见他饮毒酒时,我们再也抑制不住了,眼泪夺眶而下,我掩面哭泣,不是为了他,而是想到自己不幸地离开这样一位朋友。我不是第一个哭的;克力同发现自己抑止不住落泪时,便离开座位,我也跟随着他;就在这时,一直在抹泪的阿波罗多罗突然放声哀号,使我们都悲恸起来。只有苏格拉底保持着平静,他说:为什么这样哀号?我把女人打发走,主要是为了不让她们做出这样失常的行为,我听说,一个人应该平静地死去。请安静,忍耐一下。我们听到他的话,觉到羞愧,抑止住自己的泪水;他来回地走,直到象那个看守说的那样,他的腿开始发沉,然后按照指导,仰面躺下,给他毒酒的人不时地看看他的脚和腿;一会儿之后,他有力按按他的脚,问他是否有感觉;他说没有;然后是他的腿,逐渐向上,都没有感觉了,向我们表明,他凉了,僵硬了。他还有自觉,说道:毒药到达心脏时,一切都会结束。他渐渐开始凉到腹部,他一直盖着自己的脸,这时他露出脸说——这是他最后的话:克力同,我许愿把一只公鸡献给阿斯克勒庇尤阿斯克勒庇尤(Asclepius)希腊医药之神。;你能记着为我还愿吗?克力同说:会为你还这个愿;还有其他嘱咐吗?他没有回答这个问题,一小会儿后,听到有动静,在场的人揭开他的脸;他的眼睛睁着,克力同合上他的眼和嘴。
埃切克拉特啊,这就是我们的朋友之终,我可以毫不含糊地说,在我所知道的、他的时代的所有人中,他是最聪明、最正直、最善良的人。
摘自(古希腊)柏拉图《斐多》117A
如果有人认为,尽管苏格拉底曾说他的守护神预先提醒他们什么事该做,什么事不该做,但他既被法官判处死刑,这就证明他所说关于守护神的事是假的。但是他们应记住两个事实。第一,当时苏格拉底年事已高,即使那时不死,以后不久,他的生命仍然是要了结的。第二,他所失掉的只是所有的人都感到智力衰退的人生中最累赘的一段时期,而他所获得的则是:他显示了自己的精神力量;而且胜似任何人,他通过对于自己的案件所作的最真诚,最坦率和最正直的申诉赢得了光荣;并且最镇定、最勇敢地忍受了所判处的死刑。
摘自(古希腊)克塞诺封《回忆录》Ⅳ,8
死亡现在是一切事物中最可怕的;因为它是结束,对于死亡来说,没有任何东西还可以看成是好的或坏的。
摘自(古希腊)亚里士多德《伦理学》1115a27
死和伤对于勇敢的人来说是痛苦,违背了他的意志,但是他会正视它们,因为这样是高尚的,或者因为不这样做是可鄙的。他越是全面地具有德性,他越是幸福,那么,他想到死亡就越是痛苦,因为对于这样的人来说,生命最值得保留的,他明知会丧失最伟大的好东西,这是痛苦的。
摘自(古希腊)亚里士多德《伦理学》1117b7
现在将再也没有快乐的家庭和世界上最好的妻子来欢迎你,再没有可爱的孩子奔过来争夺你的抱吻,再没有无声的幸福来触动你的心,你将不再在你的事业中一帆风顺,也不再能是你家庭的保护赡养者。
“可怜的人”,他们说,“一个不吉的时日已经从你抢走了生命的全部赏赐。”
但他们没有加上:“可是在你的身上再也不存在着任何对这些事物的欲望。”
如果他们能用心好好地认识这一点并且言行相符,他们就会把自己从心灵的痛苦和恐怖里面解放出来。
这是你已经坠入死的睡眠里面,以后你将这样安息着一直到永远,不被一切的痛苦和忧愁所困扰。
但我们,我们则带着不能抑止的悲哀站在你旁边为你哭泣,哭泣,而在那黯惨的火堆上你正在变成骨灰;将没有一个日子能够从我们心中把这个永恒的忧愁去掉”。
但是我们要问问说这话的那个人,
究竟这是什么大不了的哀痛,以致
一个人竟要在永恒的忧伤中憔悴下去,
如果说到头来事情不外是睡眠和安息?
摘自(古罗马)卢克莱修《物性论》Ⅲ
让我们摆脱这样一个老妇人的故事,这个故事告诉我们,一个人在自己的死期未到的时候死亡是个悲剧。“死期”是什么?我想知道。大自然赋与我们生命的贷款,没有确定偿还的日期。倘若大自然在其愿意的时候收回贷款,人们有什么可抱怨的呢?
摘自(古罗马)西塞罗《辩论集》Ⅰ,39
一个老年人活了一世而还不知道死是无足重轻,这个人是多么可怜!死是不足介意的,假如死能毁灭生命,死也可以说是可爱的,假如死能领导灵魂到永生的境界。此外当然没有第三条路。我死后或是幸福,或不是不幸福,那么我又有什么可怕呢?一个人纵然年青,能够糊涂到那种地步,以为确有把握到晚上准还活着吗?不,青年比老年还更容易遭受死亡的变故;青年容易染病,他们的苦痛格外剧烈,其医疗格外困难。所以很少人能活到老年,若是情形不如此,人应该更聪明更良好的享受一生了。老年人最富于理性与判断,老年若没有这些特点,国家也就不会存在了。
摘自(古罗马)西塞罗《论老年》ⅪⅩ
啊!死亡,死亡,飞逝的流年,向皱纹和将要来临的年龄祈祷的人们啊,不会迟到;虔诚的眼泪不会减少死亡的打击;不,那一天总会到君身边不要用三百头公牛去寻求得到普路托的怜悯,一切枉然!
伟大的革律翁不会自由,提堤俄斯,来自阴暗的小溪,它的波浪使地球上每个孩子都必须从此岸渡到彼岸,无论君主还是佃户,都有生有死。
摘自(古罗马)贺拉斯《颂诗》Ⅱ,14
什么是死亡?既是一种转移,又是一种结束。我不害怕结束,这就与没有开端一样,我也不害怕转移,因为我决没有固定的区域,在哪里都一样。
摘自(古罗马)塞内卡《致卢奇里论道德的信》65
生活就如同一场戏——不在于表演持续多长时间,而在于它多么出色。你停在哪一点上无关紧要。你愿在哪里,就停在哪里——只要确信,你使它有个完满的结束。
摘自(古罗马)塞内卡《致卢奇里论道德的信》77
我看见,有一匹灰色的马:骑在马背上的人的名字叫作死,地狱追随着他。他有权用剑、饥饿、瘟疫和野兽,杀害地上的四分之一的人。
摘自《新约全书·启示录》6∶8
幸福的人之死不是最悲惨的,而是最有福的,因为它确保了他们的福气,使它摆脱命运的力量。那个斯巴达人劝告是对的,他在拥抱在奥林匹克运动会上得到桂冠,并看到自己儿子和孙子们成功的第亚哥拉时说:“第亚哥拉,死吧,因为你不可能成为一个神。”
摘自(古罗马)普鲁塔克《希腊罗马人物对比传记·伯罗比达》
永远要看到,人的一切东西是多么短暂、多么无价值。……度过与自然一致的这一小段时间,心满意足地到达你旅行的终点,正象橄榄长熟时落下一样,赞美创造它的自然吧,感谢营养它的那棵树吧。
摘自(古罗马)马尔库·奥勒留《沉思集》Ⅳ,48
很快,非常快,你将成为灰烬,或成为一具骷髅,要么留下一个名字,要么没留下名字,但是名字不过是声音和回声。人生中有价值的东西都是空洞的、易腐朽的和微不足道的,象小狗厮咬,象小孩吵架、嬉笑,然后立刻哭天抹泪一样。
摘自(古罗马)马尔库·奥勒留《沉思集》Ⅴ,33
至高无上的生命是智慧的原始的活动;由于相逆的转变,它产生神,产生美,产生正义,产生一切道德善;因为,所有这些东西中,灵魂在充满神性时,它是孕育者。这是灵魂的最初状态也是它的最后状态,因为它来自神灵,它的善居住在那里,然后又返回神,它就是如此。地球上的生命和一切东西,都是堕落、失败和沉沦。
摘自(古罗马)普罗提诺《九章集·第六》Ⅸ,9
灵魂很自然对神有一种爱,似一个处女对她高贵的父亲的那种爱,要求与神结合为一体,可是当人类出生时,她被尘世的求爱所诱惑,接受了另一种爱,即凡生的爱,失去了她的父亲,堕落下去。
直到她厌恶自己的放荡的日子来临时,才摈弃尘世的罪恶,再去寻找她的父亲,得到平静。
摘自(古罗马)普罗提诺《九章集·第六》Ⅸ,9
与死人有关的最后的祭礼和仪式、精心安排的出殡、修饰墓穴和华丽的丧礼,所有这些都是对活人的而不是对死人的安慰。
摘自(古罗马)奥古斯丁《上帝之城》Ⅰ,12
当上帝抛弃灵魂时,灵魂便会死,就象肉体的死发生在灵魂抛弃它的时候。
摘自(古罗马)奥古斯丁《上帝之城》ⅩⅢ,2
当好朋友去世时,我们有某种喜悦,因为尽管他们的死,留给我们的是悲伤,但是我们得到令人安慰的信念,他们摆脱了此生中甚至最好的人也会被其搞垮的疾病。
摘自(古罗马)奥古斯丁《上帝之城》ⅩⅨ,6
在外来的一切情感中,死亡居首位,正象在内部情感中,性欲是首要的一样。因此,当一个人征服死亡和会导向死亡的东西时,他的胜利是最完满的。
摘自(意大利)阿奎那《神学大全》Ⅲ,增补,96,6
我去寻找一个尚属疑问的伟大的东西。
摘自(法国)拉伯雷《最后的话》
人是女人生的,他生命短促,悲惨不幸。他象一朵花,长起来又被摘掉,他象影子一样飞逝而去,决不在一个地方停留。
我们在生活中就是在死亡中;谁能够救助我们,啊,主啊,我们能因自己的罪恶对你不满吗?
摘自《共同祈祷书》
死亡在什么地方等待我们,这是不确定的;让我们在任何地方等待死亡吧。预先思考死亡就是预先思考自由。知道怎样去死的人,不知道怎样作奴隶。知道怎样去死会使我们摆脱一切奴役和压抑。丧失了生命不是犯罪,对于完全把握这个事实的人来说,生活中没有罪恶。
摘自(法国)蒙台涅《散文集》Ⅰ,20
有人教导我们要学习睡觉,因为它与死亡相似,这并非没有道理。我们从醒到睡多么容易啊!我们失去对光和对我们自身的意识,几乎没有失落感啊!睡觉的能力剥夺了我们的所有行为和感觉,它也许是无用的、与自然相背的,事实上不是这样,自然告诉我们,她为了生和死才创造我们,她从生命的开始,就向我们呈现她为我们死后保存的永恒的状态,使我们习惯于死亡,免除我们对它的恐惧。
摘自(法国)蒙田《散文集》Ⅱ,6
生活充满激情;死亡充满爱和谦恭。
摘自(法国)蒙台涅《散文集》Ⅱ,35
刚特啊!可是人家说,一个人的临死遗言,就象深沉的音乐一般,有一种吸引注意的自然力量,到了奄奄一息的时候,他的话决不会白费,因为真理往往是在痛苦呻吟中说出来的。一个从此以后不再说话的人,他的意见总比那些少年浮华之徒的甘言巧辩更能被人听取。正象垂暮的斜阳,曲终的余奏和最后一口啜下的美酒留给人们最温馨的回忆一样,一个人的结局也总是比他生前的一切格外受人注目。
摘自(英国)莎士比亚《理查二世》Ⅱ,i,5
威尔士亲王当这个躯体包藏着一颗灵魂的时候,一个王国对于它还是太小的领域;可是现在一杯污泥就足以做它的容身之地。
摘自(英国)莎士比亚《亨利四世》上篇V,iv,89
弱汉凭良心说,我倒并不在乎;一个人只能死一次,我们都欠着上帝一条命。
……无论如何,今年死了明年总不会再死。
摘自(英国)莎士比亚《亨利四世》下篇Ⅲ,ii,250
凯撒懦夫在未死以前,就已经死过好多次;勇士一生只死一次。在我所听到过的一切怪事中,人们的贪生怕死是一件最奇怪的事情,因为死本来是一个人免不了的结局,它要来的时候谁也不能叫它不来。
摘自(英国)莎士比亚《裘力斯·凯撒》Ⅱ,ii,34
王后好哈姆莱特,抛开你阴郁的神气吧,对丹麦王应该和颜悦色一点,不要老是垂着眼皮,在泥土中寻找你那高贵的父亲。你知道这是一件很普通的事情,活着的人谁都要死去,从生活踏进永久的宁静。
哈姆莱特嗯,夫人,这是一件很普通的事情。
王后既然是很普通的,那么你为什么瞧上去好像老是这样郁郁于心呢?
哈姆莱特好像,夫人!不,是这样就是这样,我不知道什么“好像”不“好像”。好母亲,我的墨黑的外套、礼俗上规定的丧服、难以吐出来的叹气、象滚滚江流一样的眼泪、悲苦沮丧的脸色,以及一切仪式、外表和忧伤的流露,都不能表示出我的真实情绪。这些才真是给人看的,因为谁也可以作成这种样子。它们不过是悲哀的装饰和衣服;可是我的郁结的心事却是无法表现出来的。
摘自(英国)莎士比亚《哈姆莱特》Ⅰ,ii,68
国王啊,哈姆莱特,波洛涅斯呢?
哈姆莱特吃饭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