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政治俄国民粹主义及其跨世纪影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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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章 20世纪俄国民粹主义的流变(11)

由于“布列斯特和约”损害了俄国国家利益,列宁虽然作了种种准备和应对,但这件事还是在全国引起了强烈的反弹。左派社会革命党为了“抗议布列斯特和约”,退出了人民委员会;右派社会革命党和孟什维克则把布尔什维克看作德国在俄国的代理人,决定与盟国(英、法、美、日、意)结盟,在俄国恢复东方战线,推翻苏维埃政权。更为露骨的是,他们指责列宁为获得德国人的钱,满足布尔什维克政权的私利,出卖了国家和人民的利益。一时间,国内重新陷入危机之中。

在立宪会议问题上,社会革命党由于没有利用掌权的机会采取措施而失去先机,还被布尔什维克党清理出了苏维埃执行委员会。面对“布列斯特和约”造成的国内反布尔什维克浪潮,社会革命党在1918年5月7日—16日迅速召开第八次党务会议,分析目前的革命形势,提出相应的策略,试图重新夺回政权。

第八次党务会议认为,“布尔什维克6个月的政策,导致国家瓦解、财政全面崩溃、经济生活涣散和对外政策破产,这使俄国作为一个整体已不复存在。与此同时,有身份的社会阶层反动情绪在滋长,在外交政策上紧急转向德国,有加强复辟派的危险……随着政治上的复辟,也将不可避免地出现社会上的复辟。在乌克兰已经出现了全力恢复土地私有制的情况,不仅把庄园和工具返还了地主,还出现了对革命时期给他们造成损失的赔偿。因此,所有民主派的基本任务,就是为恢复俄国的独立,在解决二月革命提出的社会政治任务的基础上恢复民族国家的统一”。《社会革命党文件资料(1917年10—1925)》,3卷2册,第389页。

建设民族国家是社会革命党从1905年的政治纲领前进了一步,然而,它在革命任务和民族任务上仍然存在分歧。从国家角度,他们主张维护国家统一,于是以晋季诺夫、根杰里曼为代表的右派社会革命党,提出同自己观点相左的君主派、资产阶级、沙皇军官结盟,消灭苏维埃政权,并与盟国联合开辟东方战线。晋季诺夫还建议在布尔什维克控制较弱的地方举起立宪会议的旗帜,联合所有民主派,建立立宪会议政权,为立宪会议召开作准备。由于社会革命党在地方自治机关选举和立宪会议选举中都占据绝对多数,这样,社会革命党所承担的巨大责任就远远超出了纯粹政党的责任:除承担政党任务外,还有全民族的责任。《苏维埃政权初期的社会革命党》,载《历史问题》2006年第6期,第5页。

然而,以切尔诺夫为首的中左派从革命角度提出问题,认为“不能把布尔什维主义看作某种很容易过时的流行病;撤销党退出第二次苏维埃代表大会的做法,党不仅要参加第三次苏维埃代表大会,而且要努力说服被布尔什维克驱散的全俄农民代表苏维埃,劝其回到没有被驱散的左派社会革命党队伍中来,以便成为其中的反对派;积极参加全俄土地委员会代表大会;批评卡列卡耶夫土地社会化法案此法案系左派社会革命党卡列卡耶夫在布尔什维克政府担任劳动人民委员时提出的。,把它与党的土地社会化法案对立起来;参加全俄工作者代表大会,尽管这个组织为布尔什维克所控制;出于原则和策略考虑,不抵制社会主义军队;参加职业联合会和工厂委员会;提前为在这些部门工作的党务工作者制定特别指导书;建议国家工作人员停止罢工。到布尔什维主义特别集中和顽固的地方,帮助群众切实加以克服,使他们回到健康的社会主义政策轨道上来”。M.詹森:《十月革命后俄国社会革命党档案文件集》(Marc jansen Партия социалистовреволюционеров после октябрьского переворота 1917 года Документы из архива П.С.Р。),阿姆斯特丹1989年版,第49—50页。切尔诺夫主张在布尔什维克和资产阶级、君主派、沙皇将军等右派之间建立第三支力量。В.切尔诺夫:《社会革命党史片段》(В.М.Ченов Из истории партии социалистовреволюционероВ.отрывоК.),载《历史问题》(вопросы истории)2006年4期,第9页。

不幸的是,晋季诺夫的观点在社会革命党内占据了上风。这样的观点使社会革命党越来越重视立宪会议的选举,而忽视了党的革命任务;也越来越重视联系拥护立宪会议的民主派。他们非常重要的一个举措,是建立复兴联盟。复兴联盟的含义,就是复兴立宪会议,它于1918年3—4月间成立。发起者是右派社会革命党阿夫克森季耶夫和阿尔古诺夫。参加者有立宪民主党人和社会民主党人各2人、人民社会党3人、无党派人士1人。右派社会革命党越来越脱离党的纪律约束,以复兴联盟的身份积极开展反对布尔什维克的军事斗争,与萨文科夫组织萨文科夫(1879—1925),曾担任社会革命党战斗组织的领导人,参与了大量恐怖活动。1917年6—8月担任临时政府军政副部长,1917年10月因与反动分子合作而被开除出党。十月革命后领导反布尔什维克行动。1924年偷越苏维埃边境时被捕,1926年死在狱中。、布鲁希洛夫将军布鲁希洛夫(1853—1926),1912年担任沙皇将军,1916年担任西南前线司令,1917年5—6月担任总司令,十月革命后反对布尔什维克,后来为布尔什维克服务,曾任红军骑兵督监。、民族中心民族中心是反布尔什维克的政党和组织的联合机构,1918年5月在莫斯科成立,在彼得格勒和其他城市还有分支机构。1919年秋被取缔。主要组成人员来自立宪民主党和十月党。和君主派组织积极联系,利用非社会主义组织和盟国派驻俄国的军事力量建立西伯利亚临时政府。右派社会革命党宁可与所有社会阶层联合,也不整合社会革命党,最终脱离党组织,走向独裁。

二、建立统一政权

为了恢复立宪会议,社会革命党先后在西伯利亚、萨马拉建立政权。在右派社会革命党的鼓动下,与君主派、自由派和其他社会主义者组建了联合政府。

社会革命党首先建立的是西伯利亚政权。受斯托雷平改革的影响,西伯利亚农民合作社经济获得了很大发展,成为社会革命党的基地之一。为了建立政权,右派社会革命党在立宪会议解散后加紧了在这个地方的活动,与自由派、君主派和其他社会主义者建立联合政权。

1918年1月,西伯利亚州杜马在托姆斯克建立,由右派社会革命党雅库谢夫担任主席,并接受了社会革命党提出的以恢复立宪会议为目标的“西伯利亚州杜马宣言”。1918年1月28日,西伯利亚临时自治政府(ВПАС)成立,由社会革命党戴尔贝尔任主席,参加政府的有立宪民主党人沃罗格茨基、孟什维克尤金,大部分成员为社会革命党。由于害怕被此地的苏维埃解散,政府迁往不受苏维埃控制的符拉迪沃斯托克;留在西伯利亚的是西伯利亚临时自治政府建立的区域委员会。西西伯利亚区域委员会设在托姆斯克,东西伯利亚区域委员会在伊尔库茨克。

西西伯利亚区域委员会成为各种势力聚集的中心。委员会由社会革命党的前立宪会议成员米哈伊洛夫、马尔科夫、林德别尔格以及托姆斯克地方自治管理局主席希多洛夫组成,其办事机关则由社会革命党和资产阶级的“无党派”人士组成。委员会希望办事机关是自己意志的执行者,但后者不愿受到限制。于是,两个机构发生了冲突。比如,委员会希望保持苏维埃工人阶级的职业利益的职能,抑制私有制企业的发展,实施1918年1月5日立宪会议通过的土地社会化法案;但办事机关则倾向于尽快取消决议。为了解决这种分裂的局面,社会革命党主张尽快与社会右派集团建立联合政府。

萨马拉是社会革命党群众基础较好的地区之一。社会革命党立宪会议代表利用哥萨克军队战胜布尔什维克军队,以及热伊夫工厂、沃特金工厂爆发起义之机,建立了自己的政权。

1918年6月8日,战争中被俄国俘虏的捷克斯洛伐克兵团在返回祖国途经萨马拉时,遇到了布尔什维克的阻挠。该军团加入了对布尔什维克作战。社会革命党萨马拉当局利用这一契机,劝说兵团留下来,以帮助该党组建军队。在军团的帮助下,萨马拉的政权很快转交到社会革命党手里。社会革命党联合其他社会力量,建立了立宪会议成员委员会政权,简称科木奇(КМУЧ)。这是社会革命党最大的政治中心。

萨马拉当局宣布布尔什维克政权被推翻。号召所有珍惜人民主权思想、珍惜祖国完整与独立的人,站在立宪会议的旗帜之下。《苏维埃政权初期的社会革命党》,载《历史问题》2006年第6期,第17—18页。

萨马拉当局要求恢复地方自治,在建立全俄政府之前,将所有的公民权和军权转交给萨马拉省普选产生的由立宪会议成员组成的委员会。组建人民军,把指挥军事力量以及保护城市和各省秩序的权力交给军事司令部管理。同时恢复言论、出版和集会自由,废除不符合真正人民民主原则的革命法庭,恢复区人民法院。同上,第18页。

立宪会议成员委员会为最高权力中心。选出的州政府应与委员会协商,以履行全民族和全国的任务,直到全国立宪会议的产生。由于执政的五位官员都是社会革命党人,其他各政党和组织都质疑该委员会为该党的政权。

为了解决这个问题,6月11日,委员会下令萨马拉城市杜马重新选举。8月1日,委员会发表声明,委员会执掌政权直到立宪会议召开,并作相应的准备。委员会在行动上忠于祖国并致力于民族振兴,恢复战斗能力,确立秩序,改善国家的经济状况,确立国家的民主原则。这些行动的目的,就是消灭苏维埃政权并与盟国协调一致。

由于立宪会议成员委员会主要由社会革命党人组成,虽然为了赢得其他政党的支持,采取了妥协政策,但是,社会革命党的社会主义主张不可能不在土地政策和工人政策上留下自己的痕迹。比如7月24日颁布的土地政策中,规定“土地一劳永逸地转为人民财产,任何尝试把土地交给地主的做法都是不允许的。买卖和抵押农业用地以及林业设施被一律禁止,秘密的和虚假交易被宣布无效”。同上,第24页。又比如,“工人阶级有权要求国家实行一系列社会改革,保证他们免遭社会剥削。……立宪会议保证8小时工作制”同上,第25页。,等等。

反映社会革命党社会思想的这些政策,在其他政党中立即引起了异议。立宪民主党在萨马拉《伏尔加河日子报》上激烈抨击委员会的社会政策。右派社会革命党为了缓和与其他政党的矛盾,着手建立一个联合政权。

第一次联合是西伯利亚临时政府的建立。1918年6月30日,在西伯利亚州杜马会议上,西西伯利亚区域委员会把权力移交给新建立的西伯利亚临时政府。立宪民主党沃罗格茨基任政府主席,社会革命党米哈伊洛夫担任了内务部副部长。西伯利亚临时政府宣布,只有本政府与西伯利亚州杜马共同对西伯利亚的命运负责。但是,西伯利亚临时政府没有把西伯利亚杜马看作立法机构,而是看作巩固自己法律地位的工具。西伯利亚临时政府完全执行了与社会革命党相左的政策,宣布归还没收的公家、私人、教会、修道院、学校的土地和份地,取消所有土地委员会,宣布经济活动自由,取消国家在各方面对他们的所有限制,等等。

为了赢得主动地位,右派社会革命党占优势的西伯利亚临时自治政府,提出召集西伯利亚州杜马和全西伯利亚立宪会议。

9月,西伯利亚临时政府部长会议主席沃罗格茨基把自己的管辖范围扩展到远东,取消了戴尔贝尔领导的西伯利亚临时自治政府和中东铁路主管霍尔瓦特的办事机关,并得到了立宪民主党和英美日外国势力的支持。

右派社会革命党的第二次联合,是萨马拉立宪会议成员委员会和西伯利亚临时政府的联合。

1918年7月15—16日,在捷克斯洛伐克军团的介入下,两个政府决定在乌拉尔的车良雅宾斯克召开联合会议,讨论共同建立全俄统一政权的问题。由于各不相让,会议决定在乌法召开国务会议,邀请所有州政府代表、现有的立宪会议成员和各政党的中央委员会代表参加。

国务会议在9月8日至23日举行。与会共142人,其中立宪会议代表70人,各州和哥萨克政府代表32人,各政党代表12人,其他代表来自各社会组织。会议提交了12份宣言,就建立统一政权问题提出了两种不同的观点。多数人认为,执行机关应对立法机关负责,但对什么样的立法机关负责存在争论。立宪民主党和社会民主党统一派提出建立无责任政府的主张,因为建立责任内阁会妨碍内阁的活动。两派意见不分胜负。会上,乌拉尔临时政府和复兴联盟提出按照联合原则组建中央政权,建立由所有派别和集团参加的、严格遵循联合原则的国家监察机关。

经过会上争执和会下的军事较量,最终两派达成妥协。乌法会议决定:西伯利亚临时政府在1919年之前以无责任政府发挥作用,立宪会议在1919年1月1日召开,前提是与会法定人数不得少于201人。如果法定人数不足201人,会议推迟到2月1日举行,但参加人数不得少于立宪会议成员的1/3。В.茹拉夫列夫:《国务会议》(В.В.ЖуравлеВ.государственное совещание),载《1918年6—9月俄国东部地区反布尔什维克运动合作史》(К истории консолидации антибольбольшевистского движения на востоке России в июлесентябре 1918 Г. http://www.zaimka.ru/2007/siberian_counterrevolution3/)双方妥协的结果是,社会革命党保住了立宪会议;西伯利亚临时政府建立了无责任政府。

1918年9月23日,西伯利亚执政府宣布成立。这标志着统一的全俄临时政府的建立。执政府不对任何人负责,其任务是积极筹备新的立宪会议。政府由五人组成,分别是阿斯特罗夫(立宪民主党)、波尔德列夫将军(复兴联盟)、阿夫克森季耶夫(社会革命党)、柴可夫斯基(人民社会党)、沃罗戈斯基(西伯利亚临时政府成员)。实际执政的则是阿夫克森季耶夫、波尔德列夫将军、维诺格拉多夫将军、晋季诺夫和萨波施尼科夫。

乌法会议的结果,在社会革命党内引发了争议。中央委员根捷里曼认为,“乌法会议对社会革命党是一个巨大胜利,它最为成功地捍卫了现有成员的立宪会议”。但切尔诺夫却认为,乌法会议是一个失败。一是它放弃了立宪会议原则;二是,建立的无责任执政府是对民主原则的践踏。B.切尔诺夫:《切尔诺夫信件和乌法执政》(В.М.ЧерноВ. Черновская грамота и Уфимская директория),载《历史问题》(Вопросы истории)2006年第2期,第10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