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景之治是中国两千多年皇权专制社会中不多见的亮点之一。之所以“汉”能够成为“中国”的同意语,与文景之治的盛世不无关系。文景之治是很早就在中国人心中扎根的乌托邦,那是中国人梦寐以求的理想。中国历史上,由两个皇帝共同构筑一个盛世,除去“文景”,就只有唐太宗与“康乾”了。接连出两三代明君的概率本来就微乎其微,何况当时中国的大一统皇权体制刚刚建立不久,权争难于平息,出现盛世实属不易。其实到了景帝,文帝的德政已渐式微。景帝的治绩无法与文帝相颉颃。史家将“文”、“景”并列,固然有其道理,但也稍嫌牵强。
所谓盛世,按照形成原因可分为两种情形:一种是好皇帝造就的,一种是政治惯性造就的。汉文帝属于前者,汉景帝属于后者。当然,成就汉文帝的也不乏惯性的因素。然而用“好皇帝”的标准对照汉景帝,汉景帝就要相形见绌得多。在司马迁的价值王国中,“好皇帝”比“政治惯性”重要得多。
《史记·孝景本纪第十一》是本纪中篇幅最短的一篇,相对来说,平抒直叙,给人以应付差事的感觉。流露出作者对汉朝皇帝一蟹不如一蟹的无奈。
“好皇帝”总有好运相随,德行差的皇帝常有厄运相伴。似乎司马迁隐隐约约相信了董仲舒的“天人感应”。
德政式微,表现在景帝已经不再有文帝“日行一善”的自觉。汉景帝在位十六年,发生了许多天气异象,包括日食、彗星、地震,此外还有蝗灾等自然灾害,汉景帝面对这些不利,采取的多是“大赦天下”,而较少罪己。至少在表面上,景帝比文帝的罪己少得多。说中国皇帝拒绝忏悔始于汉景帝,虽不中亦不远矣。对于文帝的优长,景帝没有能够全面继承下来,更谈不上发扬光大了。
汉景帝统治时期,冤假错案明显上升。比较有名的是周亚夫受辱之后绝食而死;晁错乃景帝心腹大臣,却被用来当作应急退敌的筹码,成为稳定政局的替罪羊。
景帝统治时期,酷吏横行。具有代表性的是宁成与周阳由。宁成,南阳人,汉景帝时任济南都尉、中尉,贪暴残酷,民曰:“宁见乳虎,无直宁成之怒”。周阳由,汉景帝时任郎官,暴虐残酷,蛮横放纵。
宁成、周阳由等酷吏宵小蟹行,为非作歹,为“文景之治”抹上一缕灰色。
文景时期,是否真的“夜不闭户、路不拾遗”,府库钱财“无法计数”、粮库的粮食装不下只得“任其腐烂”,不得而知,但“文景”时期百倍强于秦朝的战乱不断,则是毫无疑问的。
“文景之治”得益于三方面因素:一是汉文帝采取了“休养生息”、“轻徭薄赋”的政策,使百姓得到喘息;二是汉文帝取消了肉刑与“诽谤罪”,拓宽了言路;三是汉文帝投入治国的时间多于投入策划权谋的时间,没有人为地制造过多的内讧,政治形势平稳,形成典型的太平盛世。
在大一统皇权体制下,以上三条,都做到极难。仅做到取消“诽谤罪”这一条就难于上青天,没有几个皇帝有勇气这样做的,遑论认真执行。所以司马迁才动情地发出了“武王谔谔以昌,殷纣墨墨以亡”之感慨。
可不是,中国历史上就是治世少而乱世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