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以来,中国大一统皇权之下,第一忠臣,第一谏臣,第一硬骨头大臣,非汲黯莫属。
司马迁把汲黯的篇章安排在循吏与酷吏之间,别有用心,以收奇效。意在羞臊那些酷吏。司马迁对汲黯倾注了满腔热情,讴歌他的铮铮铁骨的死谏精神与刚直不阿的高尚品德。
谏,看谏谁,怎么谏。谏汉武帝!而且是面对众臣,针砭其失,不留情面,实在是太难了。汲黯做到了,而且最终无疾而化,这又是难上加难。
但凡敢于死谏的都是刚直之人。汲黯见到官高爵显的田蚡与张汤,不行大礼,只施以拱手礼,足见气节。
但凡死谏的都只认死理,而不顾及其它。汲黯先斩后奏,动用官府库粮赈济贫民,那是要以脑袋作抵押的。
但凡敢于死谏的都不怕死。汉武帝要杀无辜的长安县令,汲黯站出来说,应该杀我!帝王面前无戏言。这是何等勇气!
但凡敢于死谏的都毫不隐瞒自己的观点与意图。汉武帝多次委派汲黯做地方官,都被汲黯坚辞,理由很简单:官职太卑微,不足以做大事情。弄得汉武帝没有办法,只得给他大官做。
但凡敢于死谏的都必须把私利丢在一边。汲黯终生未谋私利。
……
汲黯的闪光点在于他对“臣”与“谏”的理解。当众臣议论他“甚矣,汲黯之憨也!”的时候,他回答道:
(以下变字体)天子置公卿辅弼之臣,宁令从谀承意,陷主于不义乎?且已在其位,纵爱身,奈辱朝廷何!
(《史记·汲郑列传第六十》)(变字体完了)
千古高论!道出了皇权政体的底细:表面上设置了一个庞大的官僚体系,实际上其主要作用不过是为帝王歌功颂德。又何必仅仅为歌功颂德而如此耗费呢?三两人足矣!
显然,汲黯以“吹喇叭、抬轿子”为耻辱,以尸位素餐为罪孽。他活一天就要谏一天。谏得汉武帝不耐烦,几次欲惩治他,甚至起过杀心,然而终未实施,因为汉武帝比谁都清醒:朝廷需要这样一个唱反调的人。汉武帝容忍汲黯,也算是“英明”吧。容忍对自己统治有利却总让自己难堪的人,也是很难的。
汲黯数次脱离劫难,最后寿终正寝,算有侥幸,因为汲黯之后,很少有帝王能够开明到汉武帝的程度,给死谏者搭建那么硕大而又华丽的舞台,让谏臣在上面蹦蹦跳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