汕头,位于广东省东部,韩江三角洲南端,素有"岭东门户、华南要冲"、"海滨邹鲁、美食之乡"的美称。这座悠闲的小城,还有一个别样的名字,叫作"城",于是,后来有位叫作"业青"的女子在这座城中拍下了一部叫作《鱼和它之恋》的电影。
写这篇文字的时候,恰逢2014年2月14日。今天恰好是中国的"元宵节"与西方的"情人节"交叠的日子。两个来自不同国度但却意义相同的、关于"爱情"的节日。我躲在广东省的一座小城--"汕头"之中。
今天,我所在的城市格外寒冷,话说如今已是初春时分,但天气依旧冷得人瑟瑟发抖。
七度,对于见惯白雪皑皑的北方的人们来说,七度实在是个算不上寒冷的气温。但在南方,七度的冷还包括着阴湿。
太阳已经彻底失踪了。它躲在厚厚的云层后头,过着自己想过的生活。兴许它此时此刻是快乐的吧?但是这一份快乐好似与我无关。
推开窗门,一阵彻骨的风不请自来。屋子里,到处充斥着冰冷的寒意,带着湿度的冰冷。我好像置身一个堆满冰块的仓库中,冰块在释放寒冷的同时,也释放着那些湿漉漉的水汽。
街道上,到处都是过节的气氛。花束、灯笼、餐厅情人套餐的广告,琳琅满目,倒也热闹非凡。但心里却依旧是一片空落落的感觉。躲在悄无声息的房子里,与一只小猫为伴,不说话,不思念,就连手机都调成了无声。然后感觉,这不就是我向往的"黑屋子"时间吗?
一直很希望能找到一段不流逝的时间,然后持续多天地将手机关闭,或者将手机调至静音,找一个隐蔽的场所将自己藏起来,与外界隔绝,想躲多久就多久。
等到某日自己厌倦了,烦了腻了这种生活,再重新从黑屋子里走出来,看看周围世界是否就此而改变。
那时将拿出手机,开机,一条一条仔细地查看来电记录或者短信,看看到底有谁在寻不见我的日子里反反复复地拨打我的电话,向我发一条又一条的短信以作寻找。
可以预期,依旧还是会发现些毫无意义的电话的。它们往往并不是为了寻找到我,而仅仅只是出于各自的原因,满足自己的愿望罢了。
道理其实明晰,真正需要寻找到我的人,一定会用尽一切的办法来寻找的,届时不管我将是在天涯或海角。
只是回过头来,心中凄然,这个世界呀,并不一定存在非找不可、非做不可或无法失去的人或事。
因此,我们常常从各种各样的渠道中听见各种各样的人物在诉说自己痛失了最爱的某一个人或者某一件物品。因为再怎么难忘、再怎么不舍,时间总是有办法慢慢销蚀你的印象、记忆,直到你心中的概念面目全非、烟消云散。
午后,决意要出去走走,流落街角,被一家掩藏在树荫深处的主题餐厅所吸引。一个人在餐厅的落地玻璃窗前站了很久很久。很是留恋,却始终没有走进去的念头。
不是这家餐厅的品位我不喜欢,而是觉得自己一人,形单影只,孤单得连走进门去都有让人觉得诧异的嫌疑。
从来不喜欢孤单一个人,却偏偏从来就是孤单一个人。孤单到四处张灯结彩的春节街头都可以渗出眼泪来。
所以,繁华的城市之中,我永远是一个人配上匆忙的脚步走过一条又一条的街道,没有停留,不曾放松。
我用这种方式抗拒所谓的孤单。
至今还会想起三年前总爱写的一句话:"蝉,蛰伏于地底,等待着羽化,等待着再一次拍翼而飞。"
蝉的一生总在蜕变,蜕去一个又一个的外壳,换来一次又一次的新生。
蝉将旧躯壳遗留在夏日绿意盎然的树梢上,然后远走高飞,毫不留恋。
如同人,对于自己的过往,人总是费尽心机地企图将其掩藏,好似那些过往单薄、丑陋、幼稚、荒唐、不成熟。心经历了这一切,所以自感羞耻,不曾留恋。
我离开餐厅的落地玻璃窗,在不远处的麦当劳买了一个汉堡,之后便背着帆布背包走开了。整个过程,点餐、付账、说感谢,不出四句话的工夫。
我对这样的交流沟通方式感到十分满意。因为向来是个不善言辞的女子,所以常常觉得心中有很多关于自己也关于他人的话语无从说起。这样的自己总是会带给旁人很多各种各样的误会与揣测吧?
关于我的工作、际遇、情感与爱好。。。。。。
总说每个特立独行的女人都是有故事的,但是种种过往,都被埋藏了,如同蝉遗留在树梢上的旧躯壳。
谁也不知道曾有一段时间我沉沦过。曾对这样、那样的旁敲侧击介意过、敏感过。最后觉得自己像只刺猬,竖着尖刺,步步惊心。
现在,一个人路走多了,一个人风景看多了,回头细想也开始觉得自己当初大可不必如此介怀。要知道人的一生,总会带着一些不被别人知晓的秘密死去。这是生命的规则,谁都无法幸免。所以每一个人总是孤单的,又或是在孤独的身体或者灵魂中掩埋着一颗被称之为"秘密"的炸弹。谁都不应该鲁莽霸道地想要揪出这枚炸弹,小心一朝不慎粉身碎骨。
"一朝不慎,粉身碎骨!"
我坐在公园的木质长椅上,啃完了面包,再抿上一口冰镇的可乐。想起上面的短句,忽然笑了。
每次回到这座小城,都会在"悉岸咖啡厅"里待上很长很长的一段时间。尽管只是小小一间,却安静整洁。赶上个有阳光的午后,坐在明亮的玻璃窗旁边,捧一本书细细地读,偶尔累了,放下书本,看看窗子外面的菖蒲随风摇摆,是最舒服的一件事情了。又或者,可以在这里看上一两部老电影,怀念一段渐渐褪色的旧故事。
"凉风有信,秋月无边。思娇情绪好比度日如年。。。。。。今日天各一方难见面,是以孤舟沉寂晚景凉天。你睇斜阳照住个对双飞燕,独倚篷窗思悄然。。。。。。"
一曲《客途秋恨》道尽世间女子对爱情的贪恋、娇嗔、痴心、幽怨。
把这四个词语进行提炼缩写之后,便会成为这样的一个组合:"贪、嗔、痴、怨"。
人生在世,所有烦恼的症结,不外于此。所谓"无欲则刚",人有了欲望,便会为欲望所控制,原本深藏、不想为人所知的软弱也就马上现形。
对于事物也好,对于感情也好,假设你不曾拥有过,便可泰然处之;可一旦曾经拥有,并且因此而得到了快乐,那么你想要的只会更多、更多,直到深深沉沦,无法自控。这便是"贪欲"。
贪而不得,便生出了"嗔"、形成了"怨"。
佛祖说人有八苦,生、老、病、死、怨憎会、爱别离、五阴炽盛、求不得。我等俗人,皆无例外。
唯有在因为这样那样的贪念产生而自觉痛苦时,不断告诫自己莫贪、莫嗔、莫痴、莫怨。。。。。。
整个夜里,都窝在咖啡厅二楼的沙发上,看一部叫作《胭脂扣》的香港老电影。改编自李碧华的同名小说,梅艳芳、张国荣一对芳华绝代的男女,用尽他们的深情与功底演绎了妓女如花与纨绔子弟十二少的感情纠葛。
当年这部片子还未在香港上映,便先在台湾的金马奖夺得最佳女主角及最佳摄影。而1988年1月在香港上映的时候,又逢上梅艳芳的廿八场演唱会及乐坛颁奖典礼,令电影风头一时无二。
如花、十二少的感情,二三十年塘西的风貌,至今令人回味不止,即使梅艳芳小姐与张国荣先生早已魂归天国。
"我倚在奈何桥头日日夜夜盼你到来,与我一同饮下孟婆汤,然后带着3811一同投入轮回。"
如花爱着十二少,爱得痴狂热烈,爱得殉情而死,竟还能重返人间寻觅情郎。五十年的等待与坚持,阴曹地府未能隔断她对十二少的拳拳爱意,一缕芳魂甚至拒绝那碗可以助她忘却今生悲痛,奔往来世幸福的孟婆茶汤。为的,仅仅只是希望能与十二少在这一世记忆未曾消失之前再续前缘。
试问这种执着是怎样地望穿秋水,是怎样地在绝望中自欺欺人呢?难怪这么多年每逢与人提及这部戏的剧情,总有人在不停地揣测如花是怀着怎样的心情等了这半个世纪,于她似乎只是一句轻轻的感叹:"五十年过去啦。。。。。。他为什么没有死呢?"
现实终究是残酷的,再多的祈盼,再美好的愿望,再浓烈的爱意,都敌不过人性的自私与懦弱。
结局之处甚是令人唏嘘,当苦苦寻觅的如花把戴了五十三年的胭脂扣送还到潦倒不堪的十二少手中,了断前缘,潸然离去时,十二少颤颤巍巍地奔出,满带懊悔与无奈撕心裂肺哭号:"如花,如花,原谅我。。。。。。"而如花却终究在自私的人性之前烟消云散。
情到深处,海誓山盟都觉得不够分量来证明对对方的爱意有多深厚、有多浓烈,只是,发一个誓言以表深情是不在话下的理所当然,但是我们往往忘记了在此之后要做到兑现承诺则是一件不容易也不简单的事情了。
总觉得十二少假使能够勇敢地面对爱情,面对承诺,面对生死,是不是这一段原本坎坷的感情就能因此而变得美满了呢?
只可惜千古文章总说得世间爱恨痴缠,但一朝面对真情,我们为什么就偏偏不能再勇敢、再坚强一点呢?
又或者,这世上,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一段忧伤,都始终有自己过不去的一道坎儿。
譬如多年前,张爱玲对胡兰成说:"我也不会再爱别人,只能是凋谢了。"
一句话,"我也不会再爱别人了"说得如此的决绝。女人若不是感触至深,若不是心痛至极,谁能说出这样的话语呢?
她爱他,从来是毫无保留的。心中的感情,有几分便要毫无保留地奉献几分。从没想过,该给自己留出怎样的退路。
这样的女人,于爱情,当然是毋庸置疑的勇敢的。沉沦爱海,她永远只管付出不管收获。
时常想,假若今生做堂堂七尺男儿,身边拥有这样一个女子,该是何等幸福的一件美事呢?
只可惜,胡姓男子却偏偏不是这样的一种想法。
或许是他心中尚有莺莺燕燕、姹紫嫣红、吴侬软语的美梦尚未实现吧?
或许是他心中许她的情感从未曾深刻到只能为伊而生为伊而死的地步吧?
所以,她的深情反倒凸显出他的浅白,她的用心彰显出他自己都甚觉难堪的简陋。
怎会不知自己给不了她想要的"现世安稳"?
怎会不知自己给不了她想要的"岁月静好"?
既然无法负担,懦弱的男子自然要选择逃走的。
因此,他又在文字书写中为自己编织了自认为十分让人信服的借口,说她是极好的,兰心蕙质,漫步云端。
然而句子的背后,却是寒凉的。果敢敏锐的她,又怎会不知他作何样的想法?
只不过是不愿相信、不敢承认、不肯接受罢了。
本以为今生得遇良人,而沧桑过尽,才知道良人不过是镜中月、水中花。她无私付出,苦苦求索,他却永远将自己置身于灯火阑珊处,可望而不可即的境界。
爱之深刻,恨之透彻。
这一生,爱情的苦楚她是尝透了的,她自知认识风花雪月,自己都不会再爱了。
只能是凋谢,零落在尘埃之中。
从"悉岸"出来的时候,已经是深夜了。街道两旁暖黄色的街灯依旧亮着。一个人走在安静的街角,风轻轻地吹来,忽然呼吸到一阵别样的安宁。
夜了,我想我该进入梦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