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洪福给我们腾出一间很干净的客房后,崔浩当即掏了一千元给朱洪福,并道:“朱伯,这是我们这些天的伙食费和住宿费,请您老务必收下。”
“哦,不不不,你们是贵客,我怎么能收你们的住宿费和伙食费呢。”推搡了半天,朱洪福说什么也不肯收下。
驻村干部安顿我们在朱洪福家住下后,就留下了自己的联系电话,开着烂吉普车返回了乡政府。
朱洪福家庭条件还算不错,屋子里现代化电器产品应有尽有,收拾得也较整洁干净,看得出朱洪福是一位较为勤快的长者。难怪驻村干部会把我们安排在他家里。
傍晚,朱凤仙村户户炊烟缭绕,寂寥的村庄迎来了一天里最为喧闹的时候。这时,村庄里的鸡、狗们在院子里咕咕、汪汪的叫着,满心欢喜地期待着主人给他们好吃好喝的;鸭、鹅们也嘎嘎嘎的“洗脚”上岸了,摇摇摆摆走在田间小道上展露风情。时不时,能看见一位老人牵着一头“哞哞哞”叫的黄牛走进村口。孩子们也背着书包成群结队一路唱着歌儿回来了。在钨矿山场做工的壮年男子们也三三两两回到了村庄里,只可惜远远的,我只能看清他们的身影,却看不清他们的脸庞。
崔浩此时正在厨房里帮朱洪福烧火、做饭。朱洪福的孙子也已放学回家,正呆在书房里写作业。
而我百般无聊,就站在朱洪福家的三楼阳台上,打量着朱仙村庄的景象。其实,我主要是想看看,那些患了皮肤怪病的男子到底长得有多惊世骇俗。但我纵然死命的瞅,也只能是雾里看花、水中望月,模糊得很。
在阳台站立了一会,我就折回了房间。这间房间已被朱洪福整理得较为干净,简洁。空间不足16平方米。一张床,一个樟木壁橱,一张大大的书柜桌子和一把靠背椅子。朱洪福告诉我,原来这间房间是他二儿子居住的。朱洪福原来最疼爱他二儿子。因为在他三个儿子中,只有二儿子最爱读书了。可惜的是,上天总会与善良的人们开些致命的玩笑,让不该分开的亲人却阴阳两隔。我推开书橱玻璃门,里面摆放着整整齐齐各类名目的文学作品,有《红楼梦》、《安娜.卡列宁娜》、《飘》等名著,这些书的扉页看起来有些陈旧、泛黄,但却没有厚厚的灰尘,想来朱洪福老人家,每次思儿时,就会来打扫他的房间。朱洪福的二儿子按时下的说法,就是一标准文艺青年男,如果活到现在应该比我大上十岁,说不定还能找到一些共同的语言。
我正准备推开书橱玻璃窗,抽出一本作品来时,突然感觉身后蹿进了一个人。于是,我连忙转过身子,看看谁进来了。
“啊——”当我看清身后那张脸时,我无法自禁地尖叫起来,吓得魂飞魄散,连连暴退三步,心脏瞬间抽搐起来,整个人仿佛弹飞到了半空中。
我,怔怔的、一动不动的,像木桩似的,睁大双眼极其恐惧地定在了那里。
那是一张多么丑陋和恐怖的脸呀。房间里尚未开灯,昏暗光线透过窗户打在那男子的脸庞上,让其面庞上突起的密密麻麻血红的肉瘤触目惊心,一粒粒、一鼓鼓、一垛垛肉瘤占据了整张面庞,像吸血鬼一样狰狞,比夜半歌声里那个被烧毁了面容的女主还让人惊悚。
心急速地,怦怦地飞跳,胸闷、恶心、颤抖,翻肠倒海滋味一齐涌上了我的心头。我大气不敢喘,腿儿打着软,一副静候死神宣判的样子。
“别害怕,我是朱洪福的儿子朱三贵。”那张恐怖的脸庞张着嘴巴说人话了。
“你,你——”我立即反应过来,眼前这个鬼脸一样的男人正是朱洪福的三儿子。尽管早听别人说,患上这种皮肤病的男子非常丑陋和可怕,但这样一张极其恐怖的鬼脸毫无防备的出现在我眼前时,我还是吓得魂不附体。我拍着自己还在怦怦跳的胸口,极力舒缓气息。
“对不起,吓着你了。我看到三弟的房门敞开着,于是,就进来了。”朱三贵尽量用平和的语气解释道,但面对他这张可怕的脸,我依然无法挥去那种恐惧感。我终于明白当地姑娘所言的,“情愿在自行车后看喜剧片,也不愿坐在宝马车里看恐怖片。”换作我是当地姑娘,也必然会这样选择。但凡脑子没进水的女人,谁愿身边搁着一张让自己做噩梦的脸呀。难怪这里的患病男子会找不到老婆。找得到老婆才叫不正常呢。
“啊,没,没事。”我有点结巴地说道。我突然意识到自己惊魂未定的表情,肯定刺伤了朱三贵,谁愿患这种皮肤怪病呀,这病搁谁谁痛苦。
“你会害怕,也很正常,不少外地人第一次见到我们时,都有不同程度的受惊。”朱三贵无奈地调侃道。
“这种皮肤怪病会有什么不适的症状吗?”我好奇地探问道。
“这倒没有,就是样子难看,有专家说了,这是良性肉瘤,没有传染性。
我想再问点什么,突然听到崔浩在楼下大声叫唤:“欧若拉,开饭啦。”
“下去吃饭吧。”朱三贵提醒道。
“嗯,好。”
朱三贵于是低下了头,默默转过身,走了出去。
望着朱三贵的背影,我心里头像压了一块铅石似的,沉甸甸的。
饭桌上,朱三贵一直较为沉默,默默地扒了两碗饭后,就离开了餐桌,而我因为脑海里一直盘踞着朱三贵那张恐怖的脸,味觉尽失,少量吃了一点饭菜,就搁下了碗筷。
朱洪福告诉我,朱三贵的病情在那朱凤仙村中是最为严重的。看过很多医生,用过很多药,但都无济于事,医生和专家对此病也束手无策。没有人知道,这里的男人什么会暴发这种奇怪的病,村里的壮年男子就像受了恶毒巫婆诅咒一样,被怪病阴影笼罩着。
吃完饭,洗完脸脚,我和崔浩坐在大厅里,与朱洪福闲聊了近两个小时,才返回到了房间里。通过与朱洪福闲谈,我们了解到这里有11户患病男子娶了外地媳妇。而且,从朱洪福的言谈中证实了这些娶来的外地媳妇都有脑子上的残缺问题。当然,朱洪福没有告诉我们,这些患病男子是通过何种途径娶到了外地媳妇的。
我与崔浩路径朱三贵的房间时,只见那扇房门紧闭着,里面的灯亮着,朱三贵不知正在房间里独自干什么。我无法想像嫁到这里的外地媳妇是如何接受这种恐怖脸庞的。尽管,我知道,嫁到这里来的外来媳妇多半神经不正常或患有痴呆症。但脑子再怎么进水,直观的恐怖感还是存在呀。
这一晚,我的思绪一直停留在这种皮肤怪病上,甩都甩不掉。
崔浩却默默地计划着天亮后的行动。他小声提醒我,我们这次前来朱凤仙村主要是寻找失踪妇女的,而不是探知皮肤怪病的,他说这么多专家都解不开谜,难道我们这俩门外汉还能破解。
上床睡觉时,我紧挨着墙壁,和衣躺在被子里。但崔浩却不肯穿衣睡觉,他硬是脱了衣服和裤子,只穿着一件短裤衩就钻进了被窝里。
我批评崔浩,说他这是耍流行为,崔浩却说,流不流在于我思想纯不纯。如果纯,他就是一身赤裸,我也可坐怀不乱,如果不纯,他就是穿了三重棉袄,我的大脑一样可以浮想联翩。这小子,居然如此诡辩。所幸,这一晚,我满脑思绪都被皮肤怪病占据着,和崔浩同睡一张床,倒也不觉得躁得慌,脑海里想七想八了一会,居然慢慢地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