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旅游地图清晨,在陌生的地方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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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国内篇——等你的信啊,天涯海角(3)

一、行走戈壁滩

飞机即将降落乌鲁木齐机场,在空中鸟瞰,沿途是大片丘状的、起伏的沙漠,黄色里有深浅不一的沟壑纵横,想必是河道。等到飞机降落,这些沙漠却全无影踪——乌鲁木齐处处绿荫,堪比江南。

来新疆而不见沙漠,就好像去海南却不见海,有“入宝山而空回”的遗憾。这种情怀西部人无法理解,沙漠是他们发愁的,不断吞噬他们的家园,我们却苦巴巴地坐了飞机前来观赏。

所幸的是,第二天,从乌鲁木齐坐车去天山,郊外见到小范围的沙漠,但是依旧间杂着农田、村舍和白杨树,仅仅只是戈壁滩。第三天,去吐鲁番,又见到大片戈壁滩,依旧不是我心里的沙漠。途径火焰山,导游不让下车,也许是行程紧张。但是窗外红土地上远远近近好像冒着火也让我们没敢执意下去。导游干脆说,这时的地面温度有七八十摄氏度,可以把鸡蛋焐熟——我知道不是吓唬。这里是全国夏季最高气温纪录的所在地。孙悟空都要借了牛魔王的芭蕉扇来熄火才敢过山,何况我们这些肉体凡胎?

吐鲁番的高昌古城因为是已经废弃的城市,又坐落在戈壁的深处而让人印象特别深刻。我们坐了驴车朝沙漠进发,炎热的天气,地表腾起股股热浪。驴子不断哑着嗓子以示抗议,好像一个人绝望的哭号,又无人回应,更加绝望。在太阳炙烤下,四野恍如起了一层白烟。道路的两旁,却顽强地冒出一些野西瓜的藤蔓来,有些还结了橘子大小的花皮西瓜。驴子一歪头,就把它卷进了嘴里。

高昌古城在今人眼里不像城,俨然一座沙堆的物事,格局规模充其量就是一座小镇。然而在唐代时曾有过一段过辉煌的历史。西游取经的唐僧经过这里,倒换了官文,欲出城离去时遇到对面的火焰山,于是有了孙猴子借芭蕉扇的故事。如今的古城,皇宫依旧在,不过就是一个黄土砖头堆砌的圆形堡垒。古城中的其他建筑,都只余下断垣残壁,无语向夕阳。

我们沿着唐僧进城的道路——也是城中唯一的主干道——走了又走,无意间一抬头,惊见皇宫的砖缝中,一只灰黄的鸟雀从那里歪出半个身子来,左右打量我们,陆续又有几只叽叽喳喳飞了进去——真是:物是人非事事休啊,此地已成了鸟儿国。

在高昌古城的周围,遍布着戈壁和黄沙,火焰山就在不远处,两地成遥遥对望之势。不得不惊叹吴承恩的想象能力,如此,都能作出瑰奇而惊心动魄的神话。可见世间最简单的物事,往往可以包罗万象。

戈壁过后,寻觅已久的沙漠正静静等候在敦煌。

敦煌莫高窟,中国十大旅游胜地之一,中国最大石窟,位于甘肃西北部的鸣沙山中。鸣沙山,顾名思义,有沙,且风吹沙鸣,因此得名。因为是在古丝绸路上,又开辟了坐骆驼游沙漠的服务项目,我们纷纷想要体验一下。黄沙之中,一队骆驼,载着我们悠悠而行。天地之间除了沙漠和天空,别无其他。爬坡拐弯的时候,后头的人看长长队伍的前头,宛如绣在天幕上的一条黑线。阳光从天外射过来,给这绣好的驼队镀上一线蜿蜒的金边。

鸣沙山的沙漠很是广袤,举目四望,好像一匹一匹黄色的锦缎垂挂着,起伏之间显得顺滑而柔软。四处除了黄沙,别无其他。这是细得不能再细的沙。我们的脚一踩下就深深地陷了进去。爬坡的时候,不得不一步三退。空气里漂浮着细细的沙粉,随风扑到脸上,连呼吸都得屏住。

沙漠最美的风景在黄昏,浩大的一轮夕阳向地平线滑去,又红又圆,洒落在一望无际的沙漠,天地间金晃晃一片,宛如海市蜃楼,美得不真实。悄然观看着这一幕,四野无声,耳朵里却又分明有轰隆声,从天外传来。只有静到极处时,才可得闻这样的天籁。“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没有孤烟,没有长河,然而若是有,也必是直的,必是圆的。这时的沙漠里无风,无声,除了沙漠,还是沙漠。

从敦煌去嘉峪关。

时令已是盛夏。7月,艳阳高照,沙漠地表泛起一层晃目的白光,远处白得更像覆盖着霜雪——干涸太久,盐碱化严重,到处是大片的白色滩涂。更让人惊叹的,是道路旁不时闪现的一座座古城的断墙——岂止一座高昌古城呢——有名的、无名的,隐约照见昔日的辉煌。唐僧西天取经曾经悉数经过的,那不是墙,是消失的丝路文明。

玄奘《大唐西域记》详尽记载了自己西出阳关的见闻。那些今日已然废弃的城池在他的书中却是一个个红柳成林、河道清澈、水草丰美、人烟稠密、商贾往来的绿洲国。对于这些城池废弃的原因,历史学家、考古学家皆进行过诸多研讨和辩论,莫衷一是。我倾向于地质学家们的结论:因为当地人乱砍滥伐红柳、胡杨,过度放牧,导致河道枯竭、植被退化严重,最终被沙漠吞噬。

据中央电视台《焦点访谈》的连续报道,今日的新疆依旧“沙追人退”,环境破坏的故事正在现代化进程中加速上演。也许不久的将来,我们无须到新疆,在中原就可以见到沙漠了吧?

车子行驶在丝绸之路上。扬起一片片灰尘。沙漠里植物不少,一丛丛骆驼刺,红柳林,仙人掌。骆驼刺最多,高的有半米。很钦佩这些植物,在这鸟不拉屎的内陆之地,一年几毫米的降水,它们也能长得如此繁多。不过,也有好多干死的仙人掌和骆驼刺——连这些沙漠杀手都干死了,这该是经历了怎样的连年大旱?

沙漠里,不远处也可以见到几辆车,都是和我们一样的旅游车。这些车稀稀落落散乱在沙漠中,没有固定车道,但都心照不宣,朝着同一个方向开,因为目的地相同。无须车道,整个广袤的沙漠都是车道,不需要红绿灯,这里不会有交通拥挤。只见沙漠里,这里那里腾起一朵朵灰的云团,这些云团一路哄哄地开,再连接成线,成片——灰线,每个车子背后都跟着一条,这里那里到处都是。车子不知疲倦地颠簸着,愣头愣脑地。马达轰鸣着,车内的空调呼呼地转。车窗外除了沙漠,还是沙漠。想起电视里看过的荒野赛车,感觉颇为相似。

这一路沙漠之程历时整整九个小时,终于迎来远处连绵起伏的祁连山脉,疲劳的视野才得以解放。嘉峪关,万里长城的终点站,就卧在祁连山脚下的风沙之中。古人有诗云:“春风不度玉门关”,此处比玉门关更加偏西,断然是春风不至的地域。天干地燥,几千年的古长城上连片青苔都没有。

因为行程始终在新疆东部和甘肃之间,没有深入新疆腹地,因此中国最大的塔克拉玛干沙漠,我们无缘一睹,心仪已久的胡杨林,也依旧是个脑海中的图画,没有亲历,只能留待下次再来。

于是在我心里,真正的沙漠我似乎并没有到过。

二、冷热无端

资料记载,中国夏季最炎热的地方在新疆。去之前,我准备的行囊,便全部都是超级清凉装。乌鲁木齐一到,已经是晚上9点。同伴说声逛街去,我们纷纷响应,涂好防晒霜、拿好遮阳伞就出发了。

一轮太阳高挂空中,天气十分炎热,我们一律换上了吊带、热裤。给家里打电话,人都已经睡了。是啊,晚上9点多,太阳还挂在高空,这样奇怪的事情大概也只有新疆才会有。乌鲁木齐其实和北京已经隔了好几个时区,实在应该使用自己时区的地方时,而不应该使用北京时间。

在街边吃烤羊肉串,喝格瓦斯,再逛逛商场,不知不觉就到了晚上11点。太阳已经不见,西边的天空还有几抹晚霞,残存着一丝绚丽,看来明天又是一个晴天。

沿着街道往回走时,我们的手臂和裸露的双腿逐渐感觉到了凉意。回到宾馆,赶紧洗个热水澡,换上长的睡衣保暖。晚上睡觉,没开空调,盖了宾馆提供的棉被,恰到好处的暖和。第二天早晨,天不到6点就亮了。爬起来关窗帘,被早晨的凉风刺激得打了一个大大的喷嚏。赶紧躲到被窝里,一觉又睡到7点半。旅行社叫早,我们也就都起来了。早餐时,吊带和热裤都已消失不见,大家心照不宣一律穿着长袖衣,没有带长袖的也都跟同伴借了来穿。

中午,在天山脚下用餐,因为实在太热,吊带和热裤又“重现江湖”。大家一个个面面相觑,哈哈大笑,为新疆这强烈的日温差。此地有谚云:“早穿皮袄午穿纱,围着火炉吃西瓜”,大意是早上凉快,需要穿皮袄才能御寒;而到了中午,温度骤升,必须换上凉薄的纱裙;等到了晚上,气温再次降低,大家必须围着火炉吃中午没吃完的西瓜。

说到西瓜,不得不提一下,新疆的西瓜是很甜的。不仅西瓜,包括葡萄、哈密瓜、杏子等等。凡是新疆本地产的瓜果,皆甜蜜得不同凡响。究其因,乃得益于这里大陆性气候昼夜温差大,更有利水果体内储存糖分之故。

对水果我兴趣不大,但是对这样早晚凉爽,中午炎热的气候,我十分中意。后来去了欧洲,深度体验了一回温带海洋性气候的昼夜同温凉,整日阴天,并不喜欢。

我仔细琢磨,性格喜恶分明甚至带点儿孩子气的人,才会恋上这样冷热变化剧烈,有鲜明对比的大陆性气候,也才会向往定居在西部沙漠里吧?比如当年无端殒命的三毛,她曾经就梦想住在沙漠,死在沙漠,葬在沙漠。而我们都知道,三毛有一个桀骜不驯、自由自在的鲜明个性。

边塞曲

戈壁是一垛垛秋天的干草

堆放在篱笆的院落

有着牛粪羊粪的气味

夕阳过来,投它们以金黄

是万里黄沙的温凉

想做艾买提大叔家的姑娘

长着粗壮的胳膊

黄昏,和蚂蚁一起

躺在草垛里晒太阳

任干草和灰屑沾满一身

嚼着草根走来走去

身后跟着一百只羊

让软软的草地亲吻赤足

和心上人肩并肩

有牧羊犬前后相随

割草、放羊、喂马

在无人的午后

用天山的雪水洗脸

用高原的太阳作胭脂

和满山的薰衣草田合影

边塞的景物如画

秋风吹黄灌木和草地

再吹黄每一条道路

天空蔚蓝,云朵像新摘的棉花

躺在戈壁滩的腹部,风

从哪里来,吹响长空雁鸣

仿佛前世的羌笛

八月的你是一首诗

深沉、悠远,

竟一时忘却乡愁

苏州,惊鸿照影

是在拙政园的月亮门前,还是弯弯绕饶的回廊上;是在山塘街的乌篷船里,还是石拱桥上;或者就在金鸡湖的万顷碧波中,与你相遇呢?

此篇爱情故事的开端,一定要好好设计。

因为,这是苏州。上有天堂,下有苏杭的,苏州。

苏州的美好,文字无法重现,只因一下笔,每个字都不能恰如其分;苏州的美好,相机亦无法复制,只因复制的,只有其形,无其神。那些流动的韵,那些轻微的风,那些梦里才有的光,你不能拍,也拍不了。

任谁写苏州,都没有苏州自己好;任谁拍苏州,都没有苏州自己美。

这样一座城市,只有两样东西可以记录、拍摄,并镌刻下来,就是你的眼、你的心。

这样一座城市,如果去,要居住下来,且要住在它的水边。

一个年轻的女子推开窗户,窗户吱吱呀呀一阵响,开了。丰水季节,河面就在窗户下。女子梳头,长长的头发,就披垂下来。早晨的阳光洒在河面上,波光粼粼,照着女子的脸,很年轻。

头发梳好了,她闲闲地倚靠在窗台边,看河水。河水缓缓地流动,到不远处的石拱桥下,一色的垂柳便如烟地映入水面来。倒影中,有人影随着河水在晃动。

她仰起脸朝桥上望去,一个男人正定定地站着,定定地望向这边,定定地,看向她——像一幕电影的片段。

这样,太诗情画意,她的脸便烧起来,慌忙转过身。却抑制不住好奇,他真在看自己吗?又回头往桥上看去,他依旧是定定地,看着她。

白色宽袖的衣衫,黑短裙,及膝,头发披散,眼神明亮。就这样子,去见他。

第一次约会,他们并肩在小巷深处的石板路上走。屋檐上,一溜地挂了红灯笼,青的屋瓦,白的粉墙,老红的窗棂,像一幅画,俨然凤凰,却分明不是,这是苏州。

凤凰的河叫沱江,那河水是哗啦啦,有力有速度地奔跑;苏州的河,河水是缓慢的,荡漾的,如果不是波光闪烁,你疑心它是静止的。凤凰临河的建筑,叫吊脚楼,民族风味的;这里是汉民族的古建筑,最早可以追溯到盛唐,古朴而典雅,雕着花。

两人一路细细碎碎地说着话,风里隐隐约约送过来水乡软语,一阵地甜,一阵地蜜。轻纱一般,拂过皮肤、拂过心去,痒酥酥,柔得,十二万分熨帖。

这时,石缝里的小草、浓绿的树叶、两岸一色的青瓦白墙、远处的石拱桥和乌篷船,齐刷刷地倒映在粼粼波光的河面上,争着抢着地入了画面。一只乳燕似乎不甘心被遗忘,猛然从屋檐飞下来,翅膀掠过河面,扑起一朵浪花。两人惊讶地回过头来,只见男人儒雅,女子秀美——小巧精致,工笔画一般,如同苏州这座城。

姑苏城外,寒山寺的钟声响了,无数游客朝这里涌来。虎丘、剑池、拙政园、留园……古老的小城,沸腾了。然而这些影响不到恋爱中的他们,人流滚滚中,只管挨了肩,朝前走。偶尔会心一笑,对视一眼,便红了脸,慌忙想要扭过身去却不能——手已经在对方手中。

美得让人心跳,唐诗一般,宋词一般,苏州一般。

早安,南京

好想再和你邂逅,在这样一座城市。

就是在那样一个清晨,法国梧桐树遍地的浓荫漏下来日光的影子,在青石的街面上铺了一地,斑驳陆离,如同街旁万国公馆的粉墙。我推开红漆古旧的木门,迎面就看见了你。

你是什么模样?梦里不甚清晰。除了一双眼睛,温暖、明亮。

你看了我一眼,继续晨跑,擦肩而过。你并不知道你的眼神给了一个路人那么多突如其来的感触。我没有机会,即便是有机会,也不会跟你说到这些。很快,你就跑过了前边的拐角,消失不见,剩下拐角两旁剥落的粉墙,墙壁裸露的青砖,墙头上丛生的杂草,屋檐下一盏从没亮过的马灯,靠墙停放着的一辆不太新的自行车,如同剩下一首未了的歌,余音袅袅。我停在那里,久久地打量着这些,心里升腾起一些惆怅,无来由,莫名的。

那个早晨下了点雨,地面湿漉漉的,反着光,仿佛一个人的影子还在那里。

我回到红漆的门里,回身,掩门。厚而重的木门,嘎吱嘎吱,就关上了——其实不关也没什么要紧,除了你,别无行人。可我还是要关,有一种不踏实的冲动。关上门,才慢慢松了一口气,回到我的木楼上。

这是二楼的窗口,窗户也是木质的,和大门一样,红漆。推开窗户,那法国梧桐高大的枝叶就在眼前,把窗前的视野遮挡了一半。不过不要紧,除了听听蝉鸣,吹吹风,没什么是我需要守望的。

毕竟,人世间的邂逅真的——多如牛毛!

我打着赤脚,在木地板上踩来踩去,烧水,找杯子,泡茶。木楼梯发出轻微的声响,仿佛睡了一个晚上,它也需要伸展筋骨。我的猫趴在楼梯上,打着呼噜,呼噜声和我的脚步一样轻。看到它甜甜的样子,我只好轻手轻脚地走,生怕把它的梦踩碎。后来,它弹了弹耳朵,虽然它的眼睛仍旧闭着,呼噜还在打,但是却在示意,它已经晓得我起床了。

我端着泡好的茶,就地坐了下来,光可照人的木地板,照出一个长发蓬松的女子,白衫,蓝裙,仿佛五四青年的模样,只是缺一双圆口布鞋。当然,手机是多余的,暴露出年代。它安静地躺在地板上,没有信息,没有来电,我已经快将它忘记了。时光,在这个小楼上,没有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