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什么是“前”与“超”的谬误
肯·威尔伯在论述意识发展和人的成长的时候,多次提出要避免“前”与“超”的谬误。
他认为,避免对于理解和掌握更高级的(或更深刻的)意识状态以及真正的灵性是绝对重要的。
他指出,造成这两种错误的根本原因是“因为前理性和超越理性的阶段,就其本身来说都是非理性的,对于没有经过足够训练的人来说,他们看上去是类似的或者相同的”。
一旦这两个阶段混淆,其中的一种谬误就会出现。前理性的状态被看成是超越理性的状态,就会出现“超”的谬误。如果超越理性的状态被看成是前理性的状态,就会出现“前”的谬误。
肯·威尔伯指出,“所有更高级的或者超越理性的阶段被琮原为低级的和前理性的阶段。举例而言,真正的神秘的或者冥思式的经验,却被看做倒退或被掷回到自恋、海洋非二元论,混沌未分,甚至是原始自我中心的初级阶段。这也正是弗洛伊德在《幻想的未来》的一书中所走的道路。”
还原主义者认为,理性是个人和集体发展的伟大的和最终的结局,是进化的顶峰。他们否认更深刻的、更广泛的或更高级的意识状态的存在。弗洛伊德就认为,人生或者是理性的,或者是神经质的。“因为人们认为没有真正的更高级的情况,或者它并不存在,那么无论何时当真正的超越理性的情况出现,就立刻被解释为到退前理性结构(因为前理性结构是唯一的非理性结构,所以就成为唯一的解释的假设)。超意识被贬为是下意识,超越个人的(后人本的)阶段被贬为前个人阶段,更高级阶段的出现被解释为进入了更低级的阶段。”
另外一种情况则恰巧相反:
“另一方面,如果有人赞成更高级的或神秘的阶段,但仍然混淆前理性阶段和超理性阶段,他就会把所有的前理性阶段批号高到超理性的光辉阶段(举例来说,初级的自恋阶段,被认为是神秘统一体中的无意识的睡眠)。荣格和他的追随者经常走这条道路,被迫从仅仅是没有分离和分化的实际上缺乏任何融合的阶段,读出远远超越个人的和灵性的状态。”
肯·威尔伯这种情况称为“拔高主义”。按照“拔高主义”者的观点,“超越个人和超越理性的神秘统一体被看做是最终的结局,而且因为自我理性的确倾向否认更高级的阶段,那么自我理性就被看作人类发展可能的低级阶段,是堕落、罪过、分离和疏离的根源。当理性被看做不是终点的一个点,是基督的敌人,那么任何非理性的事物都被搜罗起来,不加区别地加以赞美,当做是奔向神圣的通途,结果是最幼稚、最落后和理性之前的事物被即刻提升:无论是什么,只要能除掉讨厌的、令人生疑的理性就可以。”
肯·威尔伯认为,在心理学上,弗洛伊德是一个“还原主义者”,而荣格是一个“拔高主义者”。他们是“前”和“超”谬误的两个代表。弗洛伊德把高峰体验、海洋体验解释为一种对于孩童时期的回归。而荣格混淆了“集体的”与“后人本”的含义,把原型拔高为灵性。他们都是半对半错。神经质一般是处在或倒退到前理性阶段,这种阶段是不应该被赞美的。另一方面,神秘的阶段也的确存在,这是超越了理性的阶段,这些阶段不应该被还原。
肯·威尔伯指出,两种谬误表现的时间有差异,“在现代的大部分时间里,当然是在弗洛伊德(和马克思、费尔巴哈)之后,对待灵性的还原主义者的立场占了上风——所有的灵性的经验,不管它们实际上是多么高级,都被简单地解释为向原始和幼稚状态的倒退。然而,似乎是对此的过度反应,自20世纪60年代以来,我们处在各种各样的拔高主义的阵痛之中(例证之一,当然不限此,就是新时代运动)。所有的努力,不管来源如何,不管真实与否,都被拔高到超理性的和灵性的赞誉,而这种了不起的提升的唯一资格就是,这种努力是非理性的。任何理性的东西都是错的;任何非理性的东西都是灵性的。”
肯·威尔伯指出,“灵性的确是非理性的;但它是超理性的,不是前理性的。它超越了合理性但是包含合理性;它没有倒退并且排除合理性。合理性,像任何具体的进化阶段一样,有其自身的局限性(通常是毁灭性的),倒退和扭曲。如我们看到的一样,某一层次的内在的问题只能在发展的后一个层次上解决(或消除);它们不能倒退到前一个层次上解决,而那时还没有意识到这个问题。所以合理性就具有这样的奇迹和可怕之处:它会带来巨大的新的能力和新的解决方法,而同时带来自身的具体的问题,这些问题的解决只能等我们超越到更高级的和超越理性的阶段。”
肯·威尔伯认为,拔高主义者常常宣称自己是在攀登真理的高峰,达到人格发展的高层次,但实际上他们是在滑落、下跌、倒退。沿着进化的斜坡难以控制地下滑也有一种刺激感。这种刺激感却被他们称为“追寻极乐”。
肯·威尔伯指出,两种谬误导致两种不愉快的事情发生:或者把超越个人的(后人本的)心灵的实相化还原成前个人时期的婴儿状态,或者把前理性时期的情感抬举为超越个人的光辉。前面一种情况意味着你对所有的心灵的实相否定,后者则意味着对幼稚的神话和前语言时期的冲动的美化。
所谓“前”的谬误,就是指把超越个人、超越理性的状态还原为前个人时期、前理性时期的婴儿状态。例如,如果有人产生了灵性体验,包括高峰体验、神秘体验等,这是意识发展的超越理性、超个人的高级状态,但有的人却把它看成是前理性的、婴儿时期的状态。有一些理性的人,特别容易发生这种情况。他们缺乏灵性,习惯把一些富有灵性的人的神秘体验一概看成是“幻听”、“幻视”。
所谓“超”的谬误,就是指把前个人时期、前理性时期的婴儿状态拔高为超越个人、超越理性的状态。“把前理性时期的情感抬举为光辉”。例如,某些自恋的、混沌未分的状态,被看成是高峰体验、神秘体验。有一些自卑的人,在人际关系方面有障碍,常常沉溺在自己的幻想之中。他们一旦有什么和平常不一样的体验,为了增加自信,自觉不自觉地把它们说成是高层次的体验。其实,他们的人格并没有达到那一步。
之所以会发生这两种谬误,是因为在人的意识发展的前理性阶段和超越理性阶段,都具有非理性的特征,对于自身意识发展还处于比较低的阶段的人或者没有经过必要训练的人来说,它们看上去是类似的或者相同的。一旦这两个阶段混淆了,其中的一种谬误就会出现,或者出现“前”的谬误,或者出现“超”的谬误。
肯·威尔伯所指出的这种“前”与“超”的谬误具有普遍的意义,因为在人的成长过程中,很容易发生“前”与“超”的谬误。它使我们不能够客观地评价自己和他人。只有看清楚这两种谬误,才能够深入地理解什么是人性发展的高级阶段以及灵性状态,才能使我们的意识顺利地向更高的水平发展。
肯·威尔伯著作的荷兰译者法兰克·卫斯1997年到美国采访肯·威尔伯,曾经提出这样的问题:
问:美国竟然有那么多灵修途径是退化式的。有的派别把身体的感觉和灵性的觉察混淆了,甚至还有什么生物能、生态心理学、前世回溯,一下子体会了这个又体悟了那个,有了一种感觉,又想要更多的感觉等等的花样……你不觉得你们美国人对退化状态趋之若鹜吗?
肯·威尔伯:恐怕是的。主要的原因是成长比较困难,而退化比较容易。
马斯洛看清楚了人在成长过程中的这一问题。所以他称自我实现者为“成熟的儿童”。自我实现具有儿童的自发性、开放性等特征,但不等于他们就是儿童,他们还具有儿童不具备的某些健康的、成熟的东西。
二、区别“退化”与“超越”
在我们的时代,在意识的发展问题上,一个最常见的混淆就是把“退化”与“超越”混为一谈。
在发展阶段上,也就是混淆“前个人”阶段与“后人本”阶段。所谓“前个人”,是指婴幼儿还没有自我意识的状态。所谓“后人本”,是指人经历了自我意识,又超越于自我意识的状态。
这种情况,归根到底是由于人格发展的不平衡造成的。一些人已经进入自我实现,大量的人却还停留在自尊需要阶段。停留在自尊需要阶段者常常急证明自己在人格发展上取得的成就。他们常常把“前个人”拔高解释为“后人本”。
肯·威尔伯指出:
“我们西方人从过去几个世纪以来,一直处心积虑地压制关于‘超越’的观念,实在极为不幸。这种压抑隐晦却十分广泛,且影响深远,它无疑要为我们对当前文明常感到的不满足、不快乐承担重要责任。它的贻害远比上述意识层次中所谈到的对性、敌意、攻击性及其他表面层次的压抑等要严重得多。虽然角色、自我以及‘人首马身’层次上的压抑,看起来混乱且神经质,却不至影响到我们整个社会的健康状态。社会的健康状态是扎根超越境界的土壤中的,可是我们却异口同声地否认这一事实。由于被压抑的渴求并没有真正消失,只是潜藏在某个地方而伺机乔装为其他形式出现,因此我们随时随地都可看到它们的化身。例如越来越多的人热衷冥想、通灵现象、瑜伽、东方宗教、生理反馈、灵魂出窍、濒临死亡的体验等等。由于对超越体验的渴求被压抑了太久,一旦现身常显现得过激烈而且变质,-是妖术、邪教、服用迷幻药、盲目崇拜等大行其道。”
如果人的正常的追求“超越”的心理受到压制,没有正常的满足的渠道满足人们对“超越”的追求,这种心理就会从非正常的渠道表现出来,引起严重的后果,包括肯·威尔伯所说的“妖术、邪教、服用迷幻药、盲目崇拜”等。
压抑的另外的结果是需要满足的低俗化。
在我国,也存在着类似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