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书》云:在历史上不能恃贼自重者,成功之后,多遭人君杀戮,不得善终。如韩信者,即为其例。楚因龙且阵亡,颂王震恐,使盱台人武涉往说韩信道:“足下何不反汉归楚?楚王与足下有旧交,且汉王不可信,身居项王掌握中数矣,然得脱,即背约,复击项王,其不可亲信如此。今足下虽自以为与汉王为金石交,然终为汉王所擒矣。足下所以得须叟至今者,以项王存,项王即亡,次取足下,何不与楚连和,三分天下而王齐?今释此时,自必轻汉王以击楚,且为智者若此邪?”信谢曰:“臣得事项王数年,官不过郎中,位不过执戟,言不听,书策不用,故背楚归汉,汉王授我上将军印,数万之众,解衣衣我,推食食我,言听计从,吾得于此。夫人深亲信我,背之不祥,幸为信谢项王。”武涉已去,蒯通知天下权在于信,深说以三分天下,鼎足而王。语在《通传》(汉书卷三十四)。
韩信道:“汉遇我厚,吾岂可见利而背恩乎!”蒯通道:“始常山王成安君(即张耳、陈余)故相与为刎颈之交,及争张黡陈释之事,常山王奉头鼠窜,以归汉王,借兵东下,战于鄗北。成安君死于汦北,成安君死于泯水之南,头足异处,此二人相与,天下水之南,头足异处,此二人相与,天下之至交也。而卒相灭亡者,何也?愚生于多欲而人心难测也。今足下行忠信,以交于汉王,必不能固于二君之相与也,而事多大于张黡、陈释之事者,故臣以为足下必汉王之不危足下,过矣。大夫种存亡越,伯句践,立功名而身死。语曰:‘野禽殚,走犬烹;敌国破,谋臣亡。’故以交友言之,则不过张王与成安君;以忠臣言之,则不过大夫种。此二者,宜足以观矣,愿足下深虑之。且臣闻之,勇略震主者身危,功盖天下者不赏,足下涉西河,虏魏王,擒夏说,下井陉,诛成安君之罪,以令于赵,胁燕定齐,南摧楚人之兵数十万众,遂斩龙且,西乡以报,此所谓功无二于天下,略不世出也。今足下挟不赏之功,戴震主之威,归楚,楚人不信。归汉,汉人震恐。足下欲持是安归乎?夫势在人臣之位,而有高天下之名,切为足下危之。”……韩信犹不愿背汉,自以为功多,汉不夺我齐,遂谢通,通说不听,惶恐,乃阳狂为巫(《汉书卷四十五》)。
吕后用计使武士逮捕韩信,斩之长乐钟室。韩信将斩,醒悟道:“吾不用蒯通计,反为女子所诈,岂非天哉!”遂灭信三族(《汉书卷三十四》)。
借用外援自重。借用外援自重者,历史的事例也不胜枚举。如近代的清朝大臣李鸿章、袁世凯以及恭亲王奕等人,即为其例。他利用与“洋人”的特殊关系,增添了自己与朝廷当政者相抗衡的政治砝码。例如袁世凯兵权在握,权重朝野,招来了朝廷的猜忌,皇帝想屡次削弱他的兵权,让满族亲贵掌握。袁世凯为了对抗朝廷,夺取军政大权,曾借用外国洋人的势力,对朝廷施加压力,夺取清军大权,控制清王朝。
《袁世凯演义》云:在南北对峙中,袁世凯为了控制清王朝,其所组织的责任内阁,除达寿,全部都是汉人,袁请皇叔载涛任军咨大臣兼禁卫军总统,以安抚皇帝。在满族亲贵中,袁所畏忌的不是老实无用的载涛,而是年少气盛的禁卫训练大臣兼该军协统的良弼。袁对清室的手段,认为“豪夺”不如“巧取”。他不愿以武力消灭禁卫军,而禁卫军继续摆在北京城内,对他仍是一个威胁。因此他借用外国洋人的势力向清室建议说:“当此干戈扰攘之际,皇族必须亲自出征,以为各军表率。”这个建议理由十足,皇族亲贵无词反对,而载涛一向胆小怕事,只得自请解除兼职。袁即于12月10日调冯国璋继任禁卫军总统,并升任良弼为军咨使而解除其兵权。冯接事后即以准备出征为名,将禁卫军调往西苑,城内防务悉交拱卫军接收。从此袁在北京城内可以高枕而卧了。
借外援自重的奥妙在于:借他人对我之重用,以慑服国君,国君惟恐他人用我,为敌所资,则将复我之位:益封爵禄。由此,矛盾利用,借用外援使自己重返政治舞台,为国效劳,冯鹱为复孟尝君相位,曾游说齐秦两君之间,采用此法以成之。《东周列国志》对此作过记载:
“秦行反间计,齐王收孟尝君相印,黜归于薛,宾客闻孟尝君罢相,纷纷散去,惟冯驩在侧,为孟尝君御车,薛百姓扶老携幼,争献酒食,问起居,孟尝君谓驩曰:‘此先生所谓为艾德者也。’驩曰:‘臣意不在此,倘借臣以一乘之车,必令君益重于国,而俸邑孟广。’孟尝君曰:‘惟先生命!’”
“过数日,孟尝君具车马及金币,谓冯驩曰:‘听先生所往。’冯驩驾车,西入咸阳,求见昭襄王,说曰:‘士之游秦者,皆欲强秦而弱齐;其游齐者,皆欲强齐而弱秦,秦与齐势不两雄,其雄者,乃得天下。’秦王曰:‘先生何策可使秦为雄而不为雌乎?’冯驩曰:‘大王知齐已废孟尝君否?’秦王曰:‘寡人曾闻之,而未信也。’冯驩曰:‘齐之所以重于天下者,以有孟尝君之贤也。今齐王惑于谗毁,一旦收齐相印,以功为罪,孟尝君怨齐心深,乘其怀怨之时,而秦收之以为用,则齐国之阴事,以将尽输于秦,用以谋齐,齐可得也,岂特雄而已哉。大王急遣使,载重币,阴迎孟尝君于薛,时不可失,万一齐王悔悟而复用之,则两国之雌雄未可定矣。’时秦王急欲得贤相,闻言大喜,乃饰良车十乘,黄金百镒,命使者以丞相之仪从,迎孟尝君。冯驩曰:‘臣请为大王先行报孟尝君,使之束装,毋淹来使。’冯驩疾驱至齐,未暇见孟尝君,先见齐王,说曰:‘齐秦之互为雌雄,王所知也,得人者为雄,失人者为雌。今臣闻道路之言,秦王幸孟尝君之废,阴遣良车十乘,黄金百镒,迎孟尝君为相。倘孟尝君西入相秦,反其为秦谋者以为秦谋,则雄在秦,而临淄即墨危矣。’鄗王色动问曰:‘然则如何?’冯驩曰:‘秦使旦暮且至薛,大王乘其未至,先复孟尝君相位,更其邑封,孟尝君必喜而受之。秦使者虽强,岂能不告于王,而擅迎人之相国哉?’鄗王曰:‘善。’然口虽答应,意未深信,使人至境上,探其虚实,只见车骑纷纷而至,询之,果秦使也。使者连夜奔告鄗王,鄗王即使冯驩,持节迎孟尝君,复其相位,益封孟尝君千户。秦使者至薛,闻孟尝君已复相位,乃转辕而回。”
苏代为甘茂诡说秦王迎甘茂,又说齐王重用甘茂,也是采用相互益之法,帮助甘茂解脱困境,得重用于齐。《藏书》云:“甘茂事秦惠王,为在丞相,惠王卒,昭王立,向寿、公孙衍怨谗甘茂,茂恐,辍伐魏蒲阪亡去,奔齐逢苏代。代为齐使于秦,因受甘茂重托,请秦王曰:‘甘茂,非常士也,其居于秦累世重矣。自觳塞及至鬼谷,其地势险易,皆明知之,彼以齐约韩魏,反以图秦,非秦之利也。’秦王曰:‘然则奈何?’苏代曰:‘王不若重其贽,厚其禄,以迎之,使彼来,则置之鬼谷,终身勿出。’秦王曰:‘善。’即赐之上卿,以相印迎之于齐,甘茂不往。苏代谓齐部王曰:‘夫甘茂,贤人也,今秦赐之上卿,以相印迎之,甘茂德王之赐,好为王臣,故辞而不往。今王何以礼之?’齐王曰:‘善。’即位之上卿而处之,秦因复甘茂之家,以市于齐。”
擅权自重。所谓擅权自重者,即权臣利用手中大权,占据势力,借以自重。为了独揽大权,把持朝政,权臣总是需要通吐招降纳叛、网罗党羽、安插亲信、组织团伙的办法,以巩固与扩大自己的权力基础。元代权臣阿合马在当权期间,先后将子侄亲属家奴安插在朝廷各个要害部门,“一门悉处要津”。同时他又在朝廷中广结党羽,其同党一时竞达七百余人之多。庞大的朋党集团,成为阿合马擅政专权的政治资本,使其把持朝政近二十年,始终处于权势炙手可热的地位。历史上凡是专断朝政的权臣,都同阿合马一样,通过结党擅权自重,对上蒙蔽挟制君主,对下笼络压服群臣。明朝魏忠贤擅权自重更为明显。魏忠贤结党营私,擅权多年,危害朝廷,朝中大臣多想阿附,以争权力,靡然成风。文臣则崔呈秀、田吉、吴淳夫、李龙、仉文焕号“五虎”,武臣则田尔耕、许显纯、孙云鹏、杨寰、崔应龙号“五彪”,又尚书周应秋,卿寺曹钦程等“十狗”,又有“十孩儿”、“四十孙”之号。自内阁大臣、六部尚书至四方督抚,无不是他的逆党,论其实力,可成篡逆之祸。
五、借敌制敌
这一谋略要达到的目的是,自己难于做到的事情,可以假手于人去做,不必亲自动手,坐享其利,甚至还可驱使敌人去利用另一个敌人以达到我之企图,或者借用敌人利用我们的机会反转来加以利用而达到己方的目的,使敌不知不觉为我所用。
“借敌”,是古今中外兵家都很重视的谋略。利用敌人来削弱敌人,战胜敌人,常能达到事半功倍的效果,是上兵之策。
据《资治通鉴》记载,三国末期,魏国大将诸葛诞反对司马昭专权,被司马昭的大军围困在寿春。当时东吴孙权对诸葛诞是同情和支持的,曾先后派兵前往救援,除文钦和全怿进入寿春城外,朱异和司马琳均被司马昭击败,这时司马昭为了彻底消灭诸葛诞及东吴军队,运用“以敌制敌”的策略,使敌内部发生变化,然后从外部进攻,大获全胜。
司马昭第一着,先制造谣言说,东吴救兵快到,自己粮食缺乏,不能持久,故意抽出一部分老弱官兵到淮北一带去筹粮。这一措施使诸葛诞放宽心,放松警惕,在城内大吃大喝。过了几时,东吴救兵并未到,但城内粮食已快吃完,发生问题。接着,诸葛诞亲信蒋班和焦彝因主张速战和文钦发生争执,诸葛诞想杀他们,蒋、焦二人害怕,出城向司马昭投降。
司马昭第二着,利用城内东吴将官全怿的家庭问题,使用“反间计”。住在建业的全怿的侄儿全辉、全仪,因家庭发生纠纷,带着他母亲和一部分家兵家将跑到司马昭军中,司马昭便用钟会的计谋,秘密为全辉、全仪写信送给城内全怿家里,说东吴孙权因为没有取得寿春而大为发怒,要杀尽他们在建业的家属。全怿得到这个消息,遂率领几千人出城向司马昭投降。
司马昭第三着,借用城内诸葛诞和文钦因为火并而发生矛盾,文钦被杀,他的儿子文鸯、文虎出城投降。此时司马昭用数百名骑兵保护着他们在城外巡视,大声告诫城内人们:“文钦儿子我们都不杀,其他人员何必害怕。”守城将士纷纷前来投降,诸葛诞遂空前孤立,成为瓮中之鳖。
在复杂的军事斗争中,智高一筹的谋略家,由于善于制造矛盾,利用矛盾,常可收到“兵不钝而利可全”的效果。诸葛亮也是善于“以敌制敌”的一位谋略家。
正当诸葛亮即将率师南征时,探马忽然飞报:“孟获大起蛮兵十万,犯境侵掠。”建宁太守雍闽、收牂舸郡太守朱褒、越巂郡太守高定等人,也乘机同时“结连孟获造反”。蜀境的形势立刻紧张起来。
诸葛亮这位十分谨慎的谋略家,对少数民族地区用兵,一向坚持“和抚”政策,将军事行动与政治攻势结合起来,减少力战,志在智取,收到了良好的效果。他在平息雍闽等人的叛乱中,利用矛盾,兵不血刃地取得了作战的胜利。关于这次作战情况,《三国演义》写得很生动。
首先,诸葛亮连续施展反间计,引起了雍闿与高定二人的猜忌与火并。
(1)释放战将,以德攻心。蜀军在初战中曾擒得高定部将鄂焕,押解回寨后,诸葛亮不但不杀他,反而好言宽慰:“吾知高定乃忠义之士,今为雍闿所惑,以致如此。”接着将他放了回去。鄂焕乃一位仗义武士,回去便如实向高定诉说“孔明之德”,使高定内心“亦感激不已”。雍闽知道此事后,认为诸葛亮在搞“反间之计,欲令我二人不和”。高定毕竟听多了鄂焕关于诸葛亮的好话,对雍闽的判断“半信半不信,心中犹豫”。这样,诸葛亮通过释放鄂焕,虽没有使敌方诸将立即来降,但在雍、高二人的心里,投下了互不信任的阴影。
(2)分营囚俘,惑乱军心。后来,雍闽、高定兵分两路偷袭蜀营,让蜀军杀得大败,被“生擒者无数”。诸葛亮乘机再次施展韬略,将俘获的雍闽、高定之兵分别囚禁,然后令军士谣传:“高定的人免死,雍闽的人尽杀。”当诸葛亮提取雍闿的人到帐前问话时,俘虏们都冒充是高定的部下,诸葛亮假戏真做,佯装不知,全部将其释放,并“与酒食赏劳,令人送出界首”。而对被俘的高定士卒,诸葛亮“亦皆免其死,赐以酒食”,并告诉他们雍闽已派人投降,欲献高定、朱褒二人“首级”。这样一来,雍闽的人回寨后,私下传言诸葛亮亲高恶雍的情况,立刻使营内军心惑乱,士卒“多有归顺高定之心”。而当高定听说雍闿已降诸葛亮时,疑心顿起,“随即遣人去雍闽寨中探听”。诸葛亮的这一招数,无疑又在雍闽、高定二人心中埋下了一颗相互猜忌的种子。
(3)“错认”敌探,假传“密令”。书中写道,诸葛亮把抓到的高定所派密探,故意错认作雍闽的部下,“修密书一封”,教雍闽“早早下手,休得误事”,从而点燃了雍、高二人矛盾的“导火线”。当高定听到密探的回报后,火由心头起,怒从胆边生,便来了个先下手为强——夜袭雍闽的营寨,取了他的首级,直投诸葛亮。
其次,诸葛亮还巧妙地使用激将法,利用高定的诚心和勇力,挥兵杀掉了反将朱褒。当高定提着雍闿的首级来见诸葛亮时,诸葛亮明知他真心来投,却硬说他是“诈降”,喝令左右推出斩首。高定极力表白,诸葛亮于匣中取出一简,说道:“朱褒已使人密献降书,说你与雍闽结生死之交,岂肯一旦便杀此人?吾故知汝诈也。”激得高定又在诸葛亮面前立下了军令状,誓“擒朱褒来见丞相”。果然,高定乘朱褒不备,取了他的首级,引全部叛军归降蜀营。诸葛亮从借东风,到这借“敌之刃”,巧施反间计,制造矛盾,利用矛盾,“不必亲行”,而收一将、杀两将,叛乱自平,表现出了高超的“借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