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墨子说服楚王放弃攻宋的计划看,制止和推迟一场战争的爆发,不是只靠“嘴皮子”所能办到的事,而必须以实力作后盾。敢战方能言和,言和更需备战。墨子若不是在“沙盘”演习中战胜对方,并明确告诉对方自己的弟子已经帮助齐国做好了一切防御准备,指明楚国攻宋毫无取胜的希望,楚王是不会放弃他进攻宋国的军事计划的。由此可见,胜于无形的高深谋略,必须建立在有把握取胜敌手的有形的基础之上。
八、以迂为直
《孙子兵法·军争篇》:“故迂其途,而诱之以利,后人发,先人至,此知迂直之计者也。”迂,即曲折。故意迂回绕道,并以小利引诱迟滞敌人,就能做到比敌人后出动而先到达双方必争的军事要地。这就叫懂得了“以迂为直”的计谋。
直径近,曲路远,这是普通常识。但是,在两军相争的战场上,远和近既是一定的空间概念,又和具体的时间概念相连。部队运动距离远,花费时间长;运动距离近,花费时间短。然而,兵无地不强,地无兵不险。远和近一旦与对方兵力部署的虚和实相结合,矛盾的双方就会各向其相反的方面转化;远而虚者,易进易行,机动快,费时少,成了实际上的近;近而实者,难进难行,机动慢,费时多,成了实际上的远。
军事对抗的双方,都在设法阻碍和破坏对方的计划和行动。因此,任何军队要达到自己的目的,都必须作迂回运动,在敌人的思维判断中造成“折射”的幻觉,而不能直来直去地行动,使对方一眼看清你的虚实企图。
公元263年9月,魏军兵分三路攻蜀,以钟会为主帅,率魏军主力从正面攻人汉中,顺阳平关(今陕西勉县西)直下,企图一举夺取剑阁,先逼成都。蜀将姜维率主力凭险抗击,使钟会所部受阻于剑阁而不得前进,双方在剑阁对峙。
钟会在剑阁久攻不克。邓艾建议,从阴平由小道经德阳达到涪城,已出剑阁以西400余里,距成都还有300余里。防守剑阁的姜维必然回救涪城,钟会便可不战而人剑阁。如果姜维不救涪城,则可一举拿下涪城。
10月中旬,邓艾率精锐万人行无人之地700余里,凿山开路,将士皆攀木缘崖,鱼贯而进,如天兵而降。从现象上看,邓艾是走了弯路,但却绕开蜀军主力,成了捷径,从而一举灭蜀。这是运用“以迂为直”谋略的极为成功的战例。
公元1234年,元灭金战争,主力经榆林、宝鸡攻占西安,然后出武关,下邓唐,再北上攻开封。公元1253年,元灭宋战争,主力经甘肃的临洮、松潘,下云南、灭大理,又回师北上经长沙,占武昌。1934年至1935年,中国工农红军爬雪山、过草地,行于无人之境,战于凶险之地,开赴抗日前线。以上都是从翼侧作大迂回,以迂为直,取得胜利的。
英国军事理论家利德尔·哈特在其《间接路线战略》一书中指出:在战略上,最漫长的迂回道路,常是达到目的最短途径。所谓间接路线,即避开敌人所自然期待的进攻路线或目标,在攻击发起之前,首先使敌人丧失平衡。这个论点,可以说是从广义上对以迂为直所作的注脚。
从孙子提出的以迂为直,到利德尔·哈特优选出的间接路线战略,有一些作战指导上的基本点,是值得汲取的。比如:先立于不败之地,而后运用权变;手段和目的有时相反,不断改换手段,心里则要永远记着你的目的;调整你的当前目标,用以配合手段;选择一条期待性最小的(敌人最不注意)的路线;扩张一条抵抗力最弱的路线;采取一条可以同时指向几个目标的作战路线,置敌人于左右为难的窘境;计划和部署要有弹性,对下一个步骤要有预见,兵力部署要能在极短的时间内适应一切变化;当敌人有准备时,决不要把力量投掷到打击之中;当你的力量还不足时,不要企图一举破敌,但要时时注意寻求能破坏敌方稳定的空隙;不要把第一次成功的经验、方法,照搬到下次战争之中,等等。
总之,战争机器的链条是互相协同而又互相制约的,聪明的指挥员都善于从广泛的联系中寻求制胜之策。换句话说,指挥员要在战场上创造奇迹,他的决策思维切忌“直线运动”和“惯性运动”,不能只从当面或当前的威胁考虑对策,而要善于从相反中求相成。
九、以患为利
《孙子兵法·军争篇》:“凡用兵之法,将受命于君,合军聚众,交和而舍,莫难于军争。军争之难者,以迂为直,以患为利。故迂其途,而诱之以利,后人发,先人至,此知迂直之计者也。”善于把不利条件变为夺取胜利的有利条件,是一条重要的谋略思想。
战争中的矛盾是非常复杂的,在许多情况下,患可转化为利。“投之亡地然后存,陷之死地然后生”就是这个道理。“陷之死地”乃为大患,然而却能因此唤起将士奋力死战的决心,在一定的客观基础之上,通过主观努力却可以转败为胜,转死为活,转患为利。
《左传》文公十六年记载:春秋时期,楚国遭遇荒年,戎族乘机争夺其西南领土,占领阜山,部队集结大林;又争夺其东南领土,夺占阳丘,继攻訾枝。庸国率领各部落反抗楚国。麇人率百濮部落集结于选地,准备攻打楚国。楚国怕中原动乱,不敢把配备在申、息地区的部队南调增援,因而考虑要把与各民族作战的部队撤到险要的地方。蒍贾建议说:“不能这样做。我军能到达的地方,人家也能到达。与其退不如去攻庸国。麇与百濮认为我国遇到饥荒不能作战,所以才来攻打我们啊!若我部队主动进攻,他们会恐惧而逃回,百濮部落会四零五散,回家为民,谁还顾得及去谋取人家的利益。”于是发动进攻,半个月,百濮就溃败了。楚庄王乘车驰往临品指挥,分两路攻打庸国,令子越率领部队从石溪前进,令子贝率部队从仞地前进。于是秦人、巴人闻讯顺从了楚军,一些民族与楚签订和约。楚遂消灭了庸国。
公元200年,曹操袁绍相持于官渡(今河南中牟东北)。曹操因兵少粮缺,士卒疲惫,后方不稳,处境困难,准备退守许昌。谋士苟或认为,我以十分居一之众的劣势兵力,阻击袁军达半年之久,眼下袁绍的力量已经衰竭,局面必将发生变化,这是出奇制胜的好机会。曹操采纳了苟或的意见,加强防守,乘隙破敌。乌巢劫粮,打乱了袁绍阵脚。之后又乘胜反攻,赢得了官渡之战的胜利。这是以己之患认识敌患,持重待机,转患为利的成功战例。
项羽破釜沉舟,战于巨鹿,灭秦主力;韩信背水列阵,大破赵军,也都是以患为利的战例。
明智的将军在不利的情况下,不是消极悲观,而是积极争取,把不利变为有利,能巧妙地导演出以患为利的胜利活剧。
许多情况下,患所以能转化为利,除了主观的努力之外,客观上也必须具备这种转化的可能性。
“投之亡地然后存,陷之死地然后生。”这里所谓的“亡地”、“死地”,不是绝对的。按孙子的解释,就是“疾战则存,不疾战则亡”。“陷之死地”乃是大患,然而“陷之死地”却能因“疾战则存,不疾战则亡”的客观形势,唤起万众奋力死战的决心,因而转败为胜,转死为生,转患为利。项羽鏖战巨鹿,破釜沉舟,灭秦主力;韩信背水列阵,大破赵军。此类成功的佳作,都是以“投之亡地”之法而激励了全军的士气。然而,马谡守街亭,扎营于山顶,以为被敌人包围可收“陷之死地然后生”的效果,结果却相反,待魏将张邰断其水道,将其围困在山顶之后,蜀军非但没有激励出士兵的战斗勇气,反而士气被逐渐瓦解。因为在这种情况下,人们尚有苟且的余地,却无取胜的信心。
“两利相权从其重,两害相衡趋其轻。”这是趋利避害,转患为利的重要原则。所谓“兵不顿,而利可全”,应视为运用谋略的最高要求和标准。辩证地看待得与失,是指挥员所需要经常把握的。
十、三军可夺气
《尉缭子》云:“讲武料敌,使敌之气失而师散,虽形全而不为之用,此道胜也。”这就是说,研究军事,分析敌情,设法造成敌人士气低落,部队涣散,使它的军队虽然形式上保持原建制,但实际上已不能用来作战,这就是用政治策略取胜。
富有实战经验的拿破仑说过:一支军队的实力,四分之三是士气构成的。这个比例不一定科学,但有一点可以肯定,士气是构成部队战斗力的精神要素,一支军队的士气高低,直接影响着战争的胜负。所以,古今中外的名将,都把挫伤敌人的锐气,激励自己部队的士气,作为用谋定策的重要内容。
夺其气,意在竭其力。这里就有一个疲惫敌人,适时用兵的问题,也就是孙子讲的“避其锐气,击其惰归”。
《左传·庄公十年》记载:公元前648年,齐国进攻鲁国,战于长勺。鲁庄公起初不待齐军疲惫,就要擂鼓出战,被曹刿劝止。等到齐军击鼓第三次进攻受挫时,曹刿说可以反击了。于是,鲁国军队发起反击,打败了齐军。事后,鲁庄公问曹刿打败齐军的道理,曹刿说:“打败要靠勇气。第一次击鼓鼓足了士气,第二次击鼓士气开始衰落,第三次击鼓就泄气了。敌人泄气,我军士气旺盛,所以能够打败敌人。”这是在作战中掌握军队士气的一个典型战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