研究战史,务隘设伏大致有两种形式:一是“磨道等驴”,即针对敌人的活动规律和作战特点,在其必经之路上预先选好伏击点,设网待机;一是“请君人瓮”,即把敌人主动诱进我伏击圈,迫其就范。但无论采取哪种形式,都需要有良好的阵地和严密的伪装·,都要采取速战速决、快打快撤的战术原则。尤其在现代战争条件下,伏击点的选择和伪装更为重要。伏击阵地既要是敌必经之路,又要便于我隐蔽配置兵力和发扬火力,还要有利于我实施机动,阻敌空中增援,可攻可退,以利于避开敌人反伏击的快速反应力量。
六、用众务易
《吴子兵法·应变第五》:“用众者务易。”意思是,大部队作战,要选在平易的地形。又《百战奇法·众战》:“凡战,若我众敌寡,不可战于险阻之间,须要平易宽广之地。闻鼓则进,闻金则止,无有不胜。”又《司马法·用众第五》:“用众进止。”这是在我众敌寡情况下应掌握的原则。在冷兵器为主要武器的时代,兵力多寡无疑是战胜攻取的基本条件。但地形条件好坏,也是克敌制胜的重要因素。在战争史上,不会利用地形而败北和利用地形条件而取胜的例子不鲜见。
东晋太元八年(公元383年)的淝水之战,苻坚恃众轻敌,把几十万大军摆在淝水一岸,地势狭窄,不利于大兵团作战,前锋稍后撤,整个阵势大乱。晋军乘机渡水,大胜。这次苻坚以百万众败北,不会“用众”是一个重要原因。
1805年,拿破仑选择奥斯特里茨作为同俄奥联军决战的战场,巧妙运筹,一战制服俄皇奥帝,世界震惊。
在北非的阿拉曼,在苏联的库尔斯克,坦克机械化兵团都曾大显身手。但是,在越南的山岳丛林地,在阿富汗的兴都库什山区,美军和苏军的机械化重兵集团则一筹莫展。用众与用少,受地形限制由此可得到深刻说明。
山岳丛林地,沟深谷险,大兵团无法展开,利于游击、设伏,宜多用活兵,少用呆兵,多用轻兵,少用重兵。这样就可以做到进退开合,灵活机动,倘若使用机械化兵团,则如拳头打跳蚤。
黄牛力大,常被群虻叮得乱跳,唯有灵活的尾巴能御敌自保;重兵陷于险地,会被小股游兵乱其阵脚,唯以轻兵搜剿而自救。然而,开阔的平原地,则是另一番情景。这里便于大兵团、特别是机械化兵团展开,最适宜集中优势兵力,采取四面包围,进行战役乃至战略决战。
孙武讲兵,十分重视“度”(忖度、判断)、“量”(容纳的限度)、“数”(敌我双方投入的兵力数量)、“称”(权衡)、“胜”这五步法。并提出:根据战地地形的险易、广狭、死生等情况,作出利用地形的判断;根据对战地地形的判断,得出战场容量的大小;根据战场容量的大小,估计双方可能投入兵力的数量;根据敌我双方可能投入兵力的数量,进行力量优劣对比;根据双方的力量对比,预见作战的胜负结局。聪明的指挥员都是在这种科学计算的基础上选定对策,决定行动的。唯有那些靠瞎估计办事的鲁莽汉子,才不顾战场的容量,一味强调集中兵力,多多益善。
随着军队武器装备的发展,军队编组和作战样式不断变化,促使战场空间也不断扩大。
在十八到十九世纪初,当军队还使用滑膛武器交战时,一个重大战役的进攻正面一般只有六至十二公里,纵深四至六公里,总司令还可以直接指挥战役。到了日俄战争中的奉天(辽宁)战役时,因进攻正面达到一百五十公里,时间持续到十七昼夜,于是也就相应地出现了集团军战役。在第一次世界大战中,德军曾使用十七个集团军,在三百四十公里的正面展开进攻;俄军使用六个集团军,在五百六十公里的地段进攻。这样,组织集团军战役也不够了,于是出现了方面军战役。第二次世界大战中,1942年苏军向宽度一千四百公里、纵深一千二百公里的敌区反攻;1944年苏军向正面三千七百公里、纵深一千二百公里的敌区反攻,都集中使用了大量的坦克、火炮和飞机,形成了方面军群战役。这种似乎纯粹由技术的进步引起的宽正面、大纵深作战,实际上都不能脱离与之相适合的战场条件。
七、并敌一向
《淮南子·兵略训》云:“夫五指之更弹,不如卷手之一桎;万人之更进,不如百人之俱至也。”这就是说,五个指头轮番敲打,不如攥紧拳头一击;一万个人轮番进攻,不如一百个人同时动手。
拿破仑说过:“进攻战争的原则也和实施围攻的原则一样,火力必须集中在一点上,而且必须打开一个缺口,一旦敌人的稳定性被破坏,尔后的任务就是把它彻底击溃。”一个是“集中”,一个是用“在一点上”,一个是首先破坏敌人的“稳定性”,这三条是紧密联系的。倘若你只讲“集中”,而不考虑后两条,可以说,那还没有找到真正的制胜之道。
集中与分散是相对而言的,实战中,既需要酌情选用,又常常配合使用。通常情况下,处于内线作战的部队面对多路敌人的正面围攻,则需分出少部力量,选择良好地形阻敌多路,同时集中其主力,突然进攻某一路,实行内线中的外线作战,这是摆脱被动局面的关键。
一般说来,在战场空间许可的情况下,在同一时间里集中使用兵力、火力,要比拉长时间分散使用兵力火力的效果好得多。1916年的凡尔登战役中,英法军队曾对正面十七公里的敌人炮击达七昼夜,耗弹四百多万发,效果并不大。1945年,苏军在奥得河战役中,虽然只打了三百六十五万发炮弹,只因为这些炮弹是在一小时内发射的,则收到了重大战果。
在具体的战场上选择突破地段时,既要有重点,也要注意在同一时间对同一目标实行多处突击。1916年,英法军队在进行松姆河战役时,对德军四十公里的防御正面发起进攻,打了五个多月,伤亡八十多万人,结果只前进了十公里。1944年,盟军在纳思地区组织的“赛马”战役,多梯次配置兵力,向五公里正面的敌人进攻,伤亡很大,仍未奏效。但苏军进行斯大林格勒战役时,在六百五十公里的正面上,选择了七个突破地段,则一举歼敌十五个师;进行白俄罗斯战役时,在六百七十公里的正面上选择了六个突破地段,一战歼敌七十六个师。
八、好战必亡
《百战奇略·好战》云:“夫兵凶器也,战危事也,不得已而用之禁暴救乱,不可恃国之富庶、民之强盛而穷兵黩武。盖兵犹火也,勿戢,将自焚。”
“国虽大,好战必亡。”(《司马法·仁本》)这里的“好战”,应指不义之战,争霸之战,掠夺和侵略之战。而正义的战争,则是民族解放的武器,新社会降临的助产婆。
战争是力量的比赛,是大量消耗人力物力的场所。经验证明,战争发动者的欲望和目标一旦超过了自己的承受量,失败的结局是难以避免的。
穷兵黩武,不仅会造成财殚力竭的经济危机,而且还会造成生灵涂炭、民怨沸腾的政治危机。所以,《孙子兵法》开章就讲:“兵者,国之大事,生死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也。”《孙子兵法·火攻篇》中还郑重提出,国军不可凭一时恼怒而兴兵打仗,将帅不可凭一时的怨愤而与敌交锋。符合国家利益就行动,不符合国家利益就停止。人的感情可以由怒变喜,而国家灭亡了难以再复,人死了不能再生。所以,对待战争问题必须慎重决策。
《列子》中有一则寓言讲道:春秋时期,晋文公率军去进攻卫国。途中,有个叫公子锄的人仰面大笑。晋文公问他笑什么,他说:有一个邻人送他妻子回娘家,在路上遇见一个采桑的女子长得很漂亮,便微笑着向人家搭话。待他猛然回头,却见另一个男人正在向他的妻子招手呢。晋文公领悟了公子锄的意思,立即停止进兵,带领人马回返。还未到家,就发现有人正在攻打他的北部边疆。
力量的消长反映着战争发展的胜负趋势。然而,好战者的欲望大于能量,在这个特性的刺激下,就必然产生错误的力量对比和力量分析。第二次世界大战中,德军在进攻苏联前根据情报判断:苏军约有二百个师,如果战争发起后德军歼敌数字能在短期内达到这个限度,便可征服苏联。然而,战争爆发后,当德军歼灭苏军的数字已经接近这个指标时,苏联非但未被征服,反而完全出乎德军意料地动员了更多的部队参战(四年内组建了一千零二十二个预备师),使德军陷入了不可自拔的困境。
“多行不义必自毙”,这是一条历史规律。革命人民和革命党,拥护正义战争,反对非正义战争,坚持用革命战争消灭反革命战争,就需要把握这条历史规律,认清霸权主义者的虚弱本质,增强斗争的信心和勇气,以便相应地采取欲擒故纵、后发制人的军事策略。
九、忘战必危
《百战奇略》云:“夫安不忘危,治不忘乱。黄帝制五兵,以备不虞。是以古者春搜、夏苗、秋弭、冬狩,皆以农隙以讲武事。”
“天下虽安,忘战必危。”(《司马法·仁本》)这里所说的“安”,是暂时的,是暴风雨到来之前的平静。一个民族要自立于世界民族之林,就应当居安思危,加强武备。
德国首相俾斯麦曾经说过:“萨多瓦和色当胜利的荣誉属于日尔曼的小学教师。”俾斯麦的这句话是指,十九世纪中叶,普鲁士在追求国家统一时,为了增强整个民族的自信心,从小学开始,就对孩子们进行自强不息的教育,激发他们的民族感。以致他们长大成人后,作战非常勇敢,终于取得了萨多瓦和色当这两次重大战役的胜利,统一了德国。
由此可以看出,战争的胜利结局,与战前的长期准备分不开。而在各种准备之中,对民族精神的培养最为重要。倘若把战争仅仅看作是“动员令”发布之后的事情,那就很容易陷入敌手的掌握之中。所以,一个英明的军事统帅,不仅善于在战争中进行谋算,更重视在战前深谋远虑,从长远战略着眼谋划制胜的法门。
历史上大凡有所作为的君主,无不主张“富国强兵”政策,无不重视通过组织围田、狩猎等军事演练活动,使习武与学文占据同等的社会地位,使每个国民都以从戎为荣,而不因眼前处于安逸的环境轻视“大兵”,轻视武事。
经验证明,长期的和平生活,很容易消磨一个民族的尚武精神,使之耽于安乐,忘记战争,整个武备戎行的社会地位由此随之降低。唐玄宗时代,天下太平已久,战备废弛。等安禄山、史思明突然兴兵作乱时,文官不熟悉军事,军队无战斗力,几个月工夫,西京长安和东京洛阳便相继失陷。唐玄宗只好带领皇亲贵戚和左右臣僚仓皇奔逃。
古罗马在强盛时期,它的居民有一种为保卫祖国而尚武、任勇的传统美德。后来,外患解除了,生活暂时安定了,这个可贵的“棱角”就给磨掉了。罗马人不再以服兵役为光荣的义务,反而把保卫祖国的责任交给外籍的雇佣兵,于是,强盛的罗马不可避免地衰亡了。
瑞士著名的军事理论家约米尼说过:一个国家,不管它的政府采取什么形式,为了避免受到子孙的谴责和国家的独立受到威胁起见,提倡尚武精神、尊敬军事职业实在是一种明智的政策。他还进一步尖锐地指出:假使在一个国家里面,那些牺牲生命、健康和幸福去保卫国家的勇士们,其社会地位反而不如大腹便便的商贾,那么,这个国家的灭亡就一点都不冤枉。
在当今社会,只要有霸权主义存在,战争就是不可避免的。“自古知兵非好战。”一个爱好和平的民族,处于正义和非正义斗争日益复杂的国际环境中,不可不知兵,不可不尚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