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代战争中,物质消耗量空前增大,加之攻防方式发生了根本变化,军队机动快,战线不稳定,主客位置随时变换,以及在犬牙交错的战场上,新的军事技术被广泛运用,都会使敌我双方施展“饱能饥之”的谋略,破坏对方后勤补给的斗争更加精彩激烈。比如,第二次世界大战末期,美军为加速太平洋战争的进程,针对日本这个岛国虽然工业发达,但资源贫乏,大量的石油、煤炭、铁矿石、粮食等都依赖进口的弱点,制定了一个“饥饿战术”,即对日本实施大规模水雷封锁的作战计划。这个计划从1945年3月27日开始实施,很快造成日本近海海域无法通航,重要港口不能进出,切断了日本与外界的航运,急需的石油、煤炭和粮食等战略物资严重短缺,很多船只和飞机因得不到燃料而停航停飞,军工厂关闭,造船厂停工,粮食供应日趋紧张,国民陷入一片饥饿之中,整个国家濒于瘫痪状态。“饥饿战役”达到了加速日本帝国主义彻底崩溃的目的。
四、以诱待来
《百战奇略》云:“凡与敌战,其将贪利而不知害,可诱以利;愚而不知变,可设伏以破之。”也就是说,在与敌作战时,敌指挥官若贪图利益而不善察其中的危害,就可以用小利去引诱他;如果敌指挥官勇敢而无谋,不知临机应变的道理,就可以预设埋伏来击败他。
示利诱敌,设伏布袋,先要察敌将性情嗜好,以便因势利导,诱其就范。计中讲的利,应该包括两种情况:一种是指军队的辎重粮秣、国家的珠宝财物等物质利益;另一种则是指战场上某一局部出现的歼敌小股有生力量的有利战机。
军事对垒的双方,无不是为利而战,为利而夺。乘隙取利,捕捉战机,应该说是每个指挥员所共有的主观愿望。
利与害总是紧密相连的,塞翁失马,焉知非福,所以孙子讲,“智者之智,必杂于利害”,即每个军事行动都要考虑到有利和有害两个方面,在利思害,在害思利,方可减少盲目性。
两利相衡从其重,两害相权从其轻。高明的指挥员,一方面能全局在胸,一眼能看三、四步棋,善于权衡利弊,趋利避害,不因小利而受大害,不为争吃一子而丢全盘。另一方面又能在掌握主动权的情况下,故意露出破绽,设下圈套让敌人来钻。而那些鲁莽之将,贪功图利心切,缺乏战略头脑,计胜而不计败,知利而不知害,见得而不见失,见小而不见大,明于现在而昧于将来,得于有形而失于无形。在复杂的战场上,这种人必然要贸然行事,逢利便争,见隙即钻,以致顾头不顾屁股,难免上当受骗。
孙膑减灶擒庞涓,是示敌以战机之利;唐代名将裴行俭运用“后台演戏”,以兵车伪装成粮车,暗藏甲兵诱杀突厥军,是示敌以财物之利。二者形式不同,谋略原理同属为一。
在孙武之前,郑国的世子忽与齐僖公就用此法在历城大败北戎。公元前706年,即鲁桓公六年,楚武王侵随,随国派大夫少师来与楚结盟,少师乃夸大侈狂之徒。楚王采纳了楚大夫斗伯比之谋,将精兵隐藏起来,而将老弱之兵列队,让少师检阅,少师果然视之为不堪一击,回国请随侯与楚开战。桓公八年(公元前704年),楚随两军战于速杞,依楚国习惯,楚王在左,左军必强。随大夫季良请随侯令随军攻楚右军,右军乃楚弱点所在,如楚右军败,左军也会随之而败。但少师说:“如不攻楚王所在的左军,就是不敢与楚为敌。”随侯听从少师之言,攻楚左军,结果随军大败。
春秋鲁桓公十二年(公元前700年),楚国进攻绞国(今湖北郧县西北),两军对峙于绞城南门。绞军闭城坚守。楚国大夫莫傲屈瑕认为“绞国弱小而轻躁,轻躁则少谋略”,献计先派些士卒化装樵夫引诱绞军,而后设伏歼之。楚王接受了屈瑕的建议,派人化装,进山打柴,诱绞军出城掠夺。又派两支人马分别到山里埋伏,并且断其归路。头一天,绞军捉获楚军三十余人。次日,绞军争先恐后追捕化装成砍柴人的楚兵。楚军已设伏于绞城北门外山中,待绞军追至,伏兵四起,绞军不及防备,大败。另一部分楚军断其归路,并猛攻其城。楚武王迫绞订立降约方撤兵。绞国开始是紧闭城门固守,楚军多次攻击,城池却如铜墙铁壁。相持月余,楚军终不能胜。而莫傲屈瑕却从中悟出道理,城中柴草已经不足,此时以柴薪之利诱之,定能诱使绞军上钩。结果不出所料。绞王上钩,他正为城内缺柴而发愁呢。见楚人三三两两,在山间打柴,又没士卒保护,以为此利可得。楚武王又故意让绞军连续几天抢去柴草、衣物、干粮。绞军胆子愈大,利令智昏,忘乎所以了,导致国亡家破,岂不哀哉。
《百战奇法·利战》云:“凡与敌战,其将愚而不知变,可诱之以利。彼贪利而不知害,可设伏兵以击之,其军可败。”可见,“利而诱敌”谋略的实施,是有条件的。对贪利者,可诱之上钩。对不贪不愚之敌,此谋就难以奏效。但是,任何战争,双方莫不为利。聪明的将帅总能设法诱敌贪利。
敌人贪利,即可诱之前来,上我圈套,敌人之力即将付之东流,无所施展,如此,则敌力为我所借,诱而歼之。
五、以静待哗
以沉着安静的态势,乘机进攻浮躁不安的敌人。或是以冷静的态度,控制动荡不安的局面。公元617年,即隋炀帝大业十三年,唐太宗霍邑(今山西霍县)之战,虎牙将宋老生精兵2万屯霍邑不出,太宗与建成数十骑至霍邑城下,举鞭指麾,像要围城的样子,且高声辱骂,宋老生大怒,引兵2万出城。愤怒轻躁,导致大败。就是以静待躁的战例之一。
公元383年,前秦王苻坚以90万军队攻晋,时东晋总兵力不超过15万,局势危急,朝野震动,执掌朝政的宰相谢安竟从容出游,照常会见亲朋好友,并命谢玄和他下棋。之后,又独自出游,当夜方归。但在这平静之中,他看到了秦军上下离心,将士厌战,沉着果断地调兵遣将,大败秦军。唐李白诗赞:“但用东山谢安石,为君谈笑静胡沙。”
惊慌必失措。君心摇则臣心动,将心摇则军心动。自古谋略家都把镇定持重、处事不惊视为修养要则。
《魏书》云:魏遣张辽屯长社,临发,军中有谋反者,夜惊乱起火,一军尽扰,辽谓左右曰:“勿动,是不一营尽反,必有造变者,欲以乱动人耳。”乃令军中,其不反者安坐。辽将亲兵数十人,中阵而去,有顷安,即将首谋者杀之。
《汉书》云:“吴楚兵乏粮,饥饿欲退,数挑战,夜间,军中惊乱,内部相互攻击扰乱,至于帐下。周亚夫坚卧不起,有顷,军中乃静。”
上两战例说明:军队坚守沉着,就能克敌制胜。《淮南子》说:“兵静则固。”《草庐经略·卷四·尚静》说:“夫三军之事,嚣则乱,静则治,必至之理也。”《兵嚣·静》云:“兵,武事也,而以静为主。静则无形,动则有形。……虎豹不动,不入陷阱;麋鹿不动,不罹置喿;飞鸟不动,不絓网罗;鱼鳖不动,不擐唇喙,物未有不以动而制者也。是故圣人贵静,静则不躁,而后能应躁。”兵之所以能以静胜,一则由于“静则无形”,敌不知我之行迹,无法知道我之虚实和企图。不知我所防何处,薄弱何处,因而不知从何处向我进攻。不知我从何处向敌方攻击,因而也就不知应在哪里防守。二则由于“静则不躁”,不易暴露自己的弱点,敌人找不到可乘之机。将帅冷静,就能缜密地考虑问题,判断准确,出奇谋,定奇计,做到“多算胜”。军队能保持良好的战备状态,良好的纪律和秩序,能坚决执行命令,密切协同。
公元317年(建武元年),起义军杜曾部威名大振。晋元帝又派豫章太守周访率军征讨。当时起义军锐气正盛,所向披靡。交战之后,周访亲率中军,为安军心,于阵后射雉,以示闲暇,胸有成竹、临危不乱。交战激烈之时,周访选精骑八百,自行酒饮之,并令他们不得妄动。当起义军杜曾快要进到离周访30步时,周访才亲鸣鼓,将士腾跃赴战。杜曾被这突然的行动吓昏了头,军众大溃,周访乘机挥戈而进,杜曾等败走武当。
“静”与“动”是相互矛盾的两个方面,绝对的“静”是不存在的。“兵以静胜”强调的是以静制动,以静胜敌。先静而后动,静中亦有动。静是为了动。没有动,静就失去了意义。战争必以一系列敌我消长的活动而最终决定胜负。
不动,就不能借敌人之力以消耗和灭亡敌军。周亚夫不顾梁使请求、景帝命令而按兵不动,总体上是“静”,但同时也派出一支轻骑断敌粮道,可以说是“静中有动”。所以,“兵以静胜”的谋略,应该深刻理解“静”的内在涵义,统兵打仗,须小心谨慎,如临深渊,如履薄冰,不可大意。不可轻动,更不可妄动。也不能把“静”看成保守的消极的等待和观望而贻误战机。
六、以治待乱
《孙子兵法》云:“以治待乱,以静待哗,此治心者也。”治,包括内容很广,国家治可求安,军旅治可求胜。战争胜负,最终决定一个国家的政治经济实力。国家政局不稳,动乱不堪,经济凋敝,在外患来临之时,就不可能取胜。两国交战,治者力量团结一致,必胜,乱者力量分散,必败。一个国家、一支军队的“治”,非朝夕之功,靠日积月累。
公元前564年,晋悼公时,晋以治闻名。晋伐郑,郑求救于楚。楚军昼夜兼程,想趁晋军不备,借夜暗掩护,直进至晋军营门,使晋军无法出营列队。晋军面对不利局势,丝毫不乱,从容于营内平灶掩井,排列阵势。并以“三分四军”之法对付楚军,使楚军疲惫。楚共王想出其不意进攻晋军,以造成晋军内部慌乱,却被晋军从容而解。
一个国家,一支军队,一个社会团体,无不励精图治。只有严治,才能恶人畏惧,防止动乱;只有久治,才能国泰民安,人心归向。唯有以治待乱才是胜策。那种通过“天下大乱”达到“天下大治”,或是依赖临时应付,虽然可能暂时渡过难关,但人民是要付出许多血的代价的,也是不得已的下下之策。
以治待乱还包含有待机、乘机的内容。在复杂的战场上,敌军或因深入我境,抢夺财物致乱;或因天时突变,误入迷谷致乱;或因被暂时的胜利冲昏头脑,忘战无备致乱;或因部队久困断粮争抢食物致乱,等等。然而,也有设计乱敌军,乘隙袭取的。例如淝水之战中,晋军前锋都督谢玄,针对秦军大都是沿途收拢和新招募来的杂牌军,内部不稳,纪律松懈,主将骄而无谋等弱点,用激战法让秦军后撤,待晋军渡过淝水决胜负。秦军主帅苻坚企图趁晋军半渡淝水之际发起进攻,同意后撤,没想到前面的军队一撤,便阵势大乱,加上降将朱序反戈大呼:“秦军败了!”后边的士卒闻声而逃。晋军乘势追杀,大败秦军。“投鞭断流”的苻坚,由此留下风声鹤唳、草木皆兵的笑谈。
乱生于内,形于外。设谋乱敌,最有效之法莫过于钻进敌垒内,乘机搅混水。
公元前216年8月,在意大利发生的坎尼之战中,迦太基军事统帅汉尼拔针对罗马军队的布局,巧妙地利用当地每天中午常刮强烈的东南风的自然条件,将四万步兵背向东南布成一个半月形的阵势。汉尼拔令一部步兵在半月形的中间突出部占领宽大正面,“示弱”以诱罗马军队从中央部位突破。又令五百名精壮士兵,身藏匕首,准备在必要时向罗马军队假投降,借机混入敌阵,待机从内部打乱敌军。与此同时,汉尼拔又将一万骑兵配置大步兵半月形阵势的两侧,保卫两翼安全,并准备从侧后包抄敌人。
八月二日上午,激战的序幕拉开了。罗马军先发制人,集中兵力向汉尼拔半月形兵阵的中央突出部猛攻。经过一番鏖战,汉尼拔即令五百名身藏匕首的士兵,跑到罗马军阵前交出自己手持的剑、矛和盾牌,表示投降。罗马军队信以为真,就把他们置于阵后,继续攻击。这时,在汉尼拔布置的半月形阵势中,中央突出部的步兵逐渐后退,两翼的骑兵连续向前出击,半月形阵势逐渐反转过来,变“下弦月”为“上弦月”,又由“上弦月”逐渐形成了一个口袋形阵势。而罗马军只见敌方有的降,有的退,不知其中有诈,反以为敌方溃败,遂令后续梯队的步兵一齐加入战斗,发展进攻。眼看着罗马军全部进入了口袋,汉尼拔急令两翼的步兵主力猛攻其侧翼,骑兵从侧后包抄过来。战至中午时分,东南风大作,飞沙走石,刮得罗马士兵两眼难睁,既不能准确地使用自己手中的投射武器,也不能灵活避开从汉尼拔军队里顺风投射来的密集箭矢和石头,处于十分不利的境地。正在这时,五百名假装投降的士兵从身上摸出暗藏的匕首,首先刺死了前面的敌人,随手从死者身上拿过剑、矛和盾牌,在罗马军队内部横冲直撞,四处厮杀。罗马军冷不防受此一击,顿时大乱,战至天黑,彻底败北。七万余罗马官兵死于汉尼拔布设的“口袋”之中,亲临前线指挥的罗马执政官伊米里亚斯也未能幸免,死于乱军之中。汉尼拔仅以六千人的损失终于赢得了坎尼之战的辉煌胜利。
纵观古今,聪明的指挥员都善于以自己的主观能动性,适时、适地、适情地创造“以治待乱”、“以静待哗”的得意之作。
七、以重待轻
所谓以重待轻,就是我以持重稳妥的方法击敌之轻举妄动。这也是借力的一种方法。最明显的史实就是秦将王翦攻打楚国,即采用“以重待轻”的战略,歼灭敌人。史载:公元前226年(始皇二十一年)10月,秦王准备挥师南下,进攻楚国,问将领们对楚作战需多少兵力。年轻将领李信认为二十万大军即可,老将王翦却说,讨平楚国,非六十万大军不可。秦王说王翦上了年纪,没了勇气,采纳了李信意见,令李信、蒙恬等率军二十万伐楚。王翦因此称病告老还乡,回到故土频阳(今陕西富平北),闭门谢客。
公元前225年(始皇二十二年),李信率军攻占楚国的平舆(今河南上蔡县东南),蒙恬率军攻占了寝丘(今安徽临泉县境),在军事上取得了一定胜利。李信自以为必能横扫荆襄,完成灭楚大功。楚国大将项燕在李信率军东进时,就以主力尾随骚扰,连续三天三夜,秦军顾此失彼,疲惫不堪。之后,楚军又利用秦军轻敌冒进和求战心切的特点,先示之以弱,然后巧设伏兵,出其不意,大败秦军,李信前功尽弃。
秦王听说李信大败,大怒,深悔当初不听王翦之言,只得去请老将王翦,恳切地说,我没有听从将军的意见,让李信征楚,结果大败,辱没秦军,事已至此,只得请老将军为我分忧了。王翦辞之再三。最后秦王答应“空国中之甲士”,动员六十万大军,拜王翦为大将,蒙武为副,率师伐楚。
王翦率军进至平舆一线,楚国动员了全国的兵力抵御。王翦却安营扎寨,修建堡垒,坚壁不战。楚将数次挑战,又派人在阵前叫骂,王翦却置之不理,坚守不出。一面令部队坚守阵地,操练兵马,一面派人运送粮草,改善士兵生活,与楚军相持一年多时间。楚将项燕见秦军长期固守不战,认为秦军无进取之意,不敢轻易进攻,而是驻守待机。旷日持久,楚军军心涣散,士气大减,项燕便下令部队向东撤退。就在项燕退兵之机,秦军乘势追击。秦军占绝对优势,加上长期养精蓄锐,打得楚军手忙脚乱,被秦军在蕲南(今安徽宿县以南)一举歼灭,项燕自杀身亡。秦军乘胜分兵攻掠楚国城镇。一年之后,到秦王政二十四年(公元前223年),完全平定楚地,俘虏了楚王负刍,楚国灭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