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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应变(2)

见可而进,就是:见机而行,打得赢就打。这里所说的“可”,不是指力量,而是指机会。

“机”与“隙”,常常反映着一个问题的两个方面。在战场上,敌人出现的失误,合乎我利用的叫“机”,表现于敌方自身则为“隙”。因此,见可而进,捕捉战机,重在乘敌之隙。

见可而进,反言之就是无机勿行。事未发之前,需待机,要有极大的耐心;事发之时,需乘机,要有果敢的决断力。

十七世纪,在英国爆发的第二次国内战争中,克伦威尔将军率军进攻王军。当他的军队快接近目标时,补给品缺乏了。按常规,克伦威尔应该马上发起攻击,速战速决,以防止陷入旷日持久的困境。但他因为没有找到可以破坏敌人阵地稳定性的良机,便断然放弃进攻,实行撤退,诱使敌人走出阵地追击,以便在运动中寻找歼敌的机会。可是,由于追击的敌人采取稳扎稳打的战法,使克伦威尔难以找到可打的机会。他便拖着敌人辗转,中途几经敌人前堵后追的风险,部下急于求战,他却以极大的自制力驾驭着感情的骏马,决不轻易交锋。这样,一直拖了二十天之久,终于在一个雷雨天,克伦威尔发现疲惫忙乱的敌人左翼部队,挤入一个狭窄的谷地,且戒备松懈。于是,他集中全力及时发起猛烈攻击,一举使敌人阵脚大乱,进而导致其全军溃败。

战机,有指挥员主动创造的,有战场上偶然出现的。当“幸运之神”飘然降临时,只有永远保持着进取心的指挥员才与她有缘。

机不可失,时不再来。在充满迷雾的战场上,偶然的机遇随时都会出现,但并不是每个指挥员都能借此创造出奇迹。这里用得着拿破仑在临死前不久说过的一段话:欧洲一些著名人物之所以成为伟人,不是因为他们得到幸运的机会。不是的,幸运降临到他们头上,是因为他们是伟大的人物,善于控制幸运。

十、知难而退

《百战奇略》云:“凡与敌战,若敌众我寡,地形不利,力不可争,当急退以避之,可以全军。”

知难而退,相对于“见可而进”。本意指:察看出情形有利于我,当然要向敌进击,如果明知道前途多艰,就不可贸然行动,以免后患。

敌情条件不同,对付方法各异。“打不赢就走”,在退却和转移的被动形式中保存实力,创造“可进”的战机,这是实行运动战和游击战时需要把握的一个重要指导原则。

瑞士军事理论家约米尼在《战争艺术》中证明道:一支军队能在失败的环境中挺立不动,其价值远高于在胜利的环境中勇敢争先。因为向敌人进攻只有血气之勇就够了,而在胜利的强大的敌人面前实行困难的退却,那才是真正的英雄。所以,一次良好的撤退,要和一次伟大的胜利一样应该受上赏。

1931年7月,鄂豫皖红军军委红四军规定了攻英山,出潜山,相机夺取安庆,以威胁南京的作战方向和作战任务。八月初,红四军攻占英山,歼敌一个多团。初战的胜利,使当时任鄂豫皖红军军委主席的张国焘头脑更加发热起来。他急令红四军“乘英山之胜抵安庆”。这时,徐向前等红四军首长全面地分析情况,认为马上出击潜山、夺占安庆,将会遇到许多不利条件。比如:要通过近四百里的非红区;远离根据地,后勤保障困难;兵力不足一个师的红四军,沿途要同两倍以上的敌正规军和大量的“清匪团”作战等,因此,夺占安庆毫无胜利的希望。相反,如果红四军改变原来的计划,及时制胜的条件很多,且能调动和牵制江南部分敌人,以配合中央革命根据地的反“围剿”作战。基于这一正确的情况分析,红四军首长当机立断,放弃夺取安庆的计划,实行南下作战,果然连战皆捷,达到了预想的作战目的。

知难而退,是进攻中的“退”、运动中的“退”,是为了重新选择作战方向和作战目标的“退”。倘若在坚守防御作战中也照搬此谋,那是要挨板子的。

十一、围地则谋

《孙子兵法》云:“所由入者隘,所从归者迂,彼寡可以击吾之众者,为围地。围地,吾将塞其阙。”孙子在其兵法“九变篇”中讲的“圮地无舍”、“围地则谋”,从广义上讲可以理解为在山地作战应注意的战术谋策。总的说,山地作战宜奇不宜正,宜轻不宜重,宜速成不宜久,防者多用伏,攻者多施变,才是比较合乎实际的。

为了说明这一点,我们不妨引一段史学界对诸葛亮“六出祁山”经验教训的分析:从公元227年到公元233年,六七年的“祁山之战”,蜀军队伍严谨,兵精将锐,诸葛亮以“鞠躬尽瘁”的精神,运筹帷幄,并亲自发明“木牛流马”,解决山地运输的困难,这些都是值得肯定的。然而,祁山之战,魏蜀两军都为险峻叠起的秦岭山脉所阻,都利于守而不利于攻。而要取得出击作战的胜利,非得实行出奇制胜的战术不可。但孔明办事用策过于“谨慎”,限制了他智慧能量的发挥。他只专注于研究“八阵图”等阵地战术,而对于出奇用兵则想得很少。

本来,一出祁山之前,颇有实践经验的魏延曾向他建议:“闻夏侯懋,主婿也,怯而无谋。今假延精兵五千,负粮五千,直从褒中出,循秦岭而东,当子午而北,不过十日,可到长安。懋闻延掩至,必弃城逃走。长安中帷御史、京兆太守耳,横门邸阁与散民之谷,足周食也。比东方相合聚,尚二十许日,亦足可达。如此,则一举而咸阳以西可定矣!”这是一个比较切合实际的建议,是在对敌情、道路、后勤进行综合分析的基础上,提出的出奇之谋。孔明若接受这个建议,采用隐蔽迂回,轻兵奇袭,直捣长安,再以斜谷大军做下面配合,很可能一举而定秦川。但孔明以“轻躁冒进”为由,否定了这个计策。随让马谡为先锋主将,绕道阳平关,经武都、天水,到祁山,让十万蜀军在崇山峻岭中,进行笨拙而迟缓的“武装大游行”,弄得自己疲惫不堪,而使魏军赢得了时间,深沟高垒,以逸待劳。直到马谡失守街亭,孔明仍未从军事上吸取教训,以致他在后来的北伐作战中,还是搞老一套,只打阵地攻坚战,而不敢“循秦岭而东”,深入敌后作战。这与孔明死后的邓艾阴平渡险,突然插入蜀国腹地,迫使刘蜀政权顷刻瓦解的作战相比,显得非常逊色。难怪陈寿在《三国志》中评价诸葛亮“治戎为长,奇谋为短,理民之干,优于将略”。

可见,在山区围地作战,若只会用正而不善施奇,只循常法而不精于谋,很容易陷入被动挨打的境地。

十二、圮地无舍

孙武说:“圮地无舍。”又说:“山林、险阻、清泽,凡难行之道者,为圮地。”“圮地,吾将进其途。”就是说,军经圮地,要迅速通过,不可停留,不要在这种地形处宿营。

吴王问孙武曰:“吾入圮地,山川险阻,难从之道,行久卒劳;敌在吾前,而伏吾后;营在吾左,而守吾右;良车骁骑,在吾隘道,则如之何?”

武曰:“先进轻车,去军十里,与敌相候,接期险阻;或分而左,或分而右,大将四观,择空而取,皆会中道,倦而乃止。”

公元679年(唐调露元年),大将裴行俭奉命率军进击东突厥,军至单于界北,天色已晚,部队已安营扎寨,堑壕也都挖好了。裴行俭却改变命令,让部队向高岗处转移营地,诸将不解,裴行俭不听他们的建议,坚持徙营高岗。夜里,风雨雷霆暴至,开始设营的地方,水深丈余,诸将莫不惊骇。这是“圮地无舍”的一个例子。

《百战奇法·泽战》云:“凡出军行师,或遇沮泽、圮毁之地,宜倍道兼行速过,不可稽留也。”可见,圮地,可泛指难行之道,应该避开,或迅速通过,以免不测。

十三、散地无战

语出《孙子兵法·九地篇》。“散地”,诸侯在自己领地内与敌作战,其士卒在危急时容易逃散,故称散地。散地无战,并非不打。敌人进犯,肯定是倚仗其优势,而守军则处于相对劣势,作为“散地”作战的谋略,它要求避免过早决战,采取守势,逐步消耗敌人力量,待机歼敌。古人称“战”为攻势,“守”为守势,所以“无战”是不采取攻势,而是以守势作战为主。

孙子事吴王,吴王问孙子:散地,士卒顾家,不可与战,则必固守不出。若敌攻吾小城,掠吾田野,禁吾樵采,塞吾要道,待吾空虚而急来攻,则如之何?

孙武回答:敌人深入吾都,多背城邑,士卒以军为家,专志轻斗;吾兵在国,安土怀生,以阵则不坚,以斗则不胜。当集人合众,聚谷蓄帛,保城备险,遣轻兵绝其粮道;彼挑战不得,转输不至,野无所掠,三军困馁,因而诱之,可以有功。若欲野战,则必困势依险设伏;无险则隐于天气阴晦昏雾,出其不意,袭其懈怠,可以为功。

可见,孙子谓“散地无战”,并非消极地坐以待毙,而是一种积极防御的谋略。

抗日战争中我军民采取的坚壁清野、游击战争,都体现了这一谋略。我军依险设伏,出其不意进行的平型关战役,是在“散地”条件下进行的攻势战役。

孙武同时指出,“散地吾将一其志”,更说明了敌人进入我腹地之后,我可在政治上占有优势,动员人民同仇敌忾,英勇杀敌,保家卫国。

十四、死地则战

孙武说:“疾战则存,不疾战则亡者,为死地。”“死地,吾将示之以不活。”“死地则战。”军处死地,奋力拼杀则生,必死则生,不奋力拼杀就必然灭亡,幸生则死。在这样的地方,应当告诉士卒,抱定必死的决心,奋勇作战,死里求生。

《吴王孙武问对》中有关于死地作战问题的论述。吴王问孙武曰:吾师出境,军于敌人之地。敌人大至,围我数重,欲突以出,四塞不通,欲励士激众,使之投命溃围,则如之何?

武曰:深沟高垒,示为守备,安静勿动,以险吾能;令告三军,示不得已;杀牛燔车,以飨吾士。烧尽粮食,填夷井灶,割发捐冠,绝去生虑,将无余谋,士有死志。于是砥甲砺刃,并气一力,或攻两旁,震鼓急噪,敌人不惧,莫知所当。锐卒分行,疾攻其后,此是失道而求生。故曰:困而不谋者穷,穷而不战者亡。这是孙武对死地战法的具体解释。

《十一家注》杜牧引卫公李靖的话,讲述“死地”的具体情景,以及击战解围的办法说,“或有进军行师,不因乡导,陷于危败,为敌所制。左谷右山,束马悬车之径;前穷后绝,雁行鱼贯之岩。兵阵未整,而强敌勿临,进无所凭,退无所固,求战不得,自守莫安。驻则日月稽留,动则首尾受敌。野无水草,军乏资粮,马困人疲,智穷力极。一人守隘,万夫莫向。如彼要害,敌先据之,如此之利,我已失守,纵有骁兵利器,亦何以施其用乎?”是李靖对“死地”特点的具体描述。关于战法,他说:“若此死地,疾战则存,不疾战则亡。当须上下同心,并气一力,抽肠溅血,一死于前,因败为攻,转祸为福。”这是具体的战法。战场之上,争斗拼杀,是实力、意志和智谋的较量,处于死地的双方,一方要拼命摆脱困境,另一方要致敌于死地。谁胜谁负,一看将帅谁更智胜一筹,二看士卒斗志何方更坚。

“死地则战”不同于“投之亡地然后存,陷之死地然后生”,因为,后者是将帅因时因地主动采取的行动,是有计划有预谋的。而前者,是由于指挥失误,或由于无法预料的原因以致陷于被动的作战局面。因而,在具体处置上,是有区别的。

十五、途有所不由

《十一家注孙子》云:“途虽近,知有险阻、奇伏之变而不由。”选择进攻或退却路线,是一个关系到能制敌还是被敌所制的问题。若选在敌“不虞”之道,攻能出其不意,退能乘隙而溜,则可不受制于敌。

公元47年(汉光武二十三年),汉光武帝刘秀派马援、马武、耿舒带领四万兵马攻打五溪(今湖南贵州交界处)。他们到了临乡(在武陵县古城山上),正碰到五溪兵马。经过仓促交战,五溪兵大败逃回。马援要乘胜去抄五溪人的老窝,有两条路可走:一条通过壶头山,路近但难走;一条通过充县,路平坦易行,但远得多。副将耿舒主张走充县那条路,马援认为这会耽误时间,消耗粮草多。于是,他按照自己的意见奏请汉光武帝刘秀之后,便带领部队由壶头山向敌纵深穿插。结果误入敌人的伏击圈。时逢炎炎盛暑,汉军不服这里的气候、水土,好些士兵中暑死去。两军一连对峙了几个月,这期间,汉军屡遭五溪人的袭扰,疲惫不堪,马援中病而死。

马援是屡立战功的名将,这次进攻五溪,因路线选错,使自己的优势之军困于劣势敌人之手,“出师未捷身先死”,不能不说是一件憾事。

在军事斗争中,险和夷是同虚和实相联系的。但地形中的险,并不都是布防上的虚。所以,许多军事家都把行动路线选在险绝的山地,其中有成功者,也有失败者。

十六、军有所不击

《武备集要》云:“敌劲而居死势,必死战,我切毋与战。彼怠则进,彼前则却,久之自毙。”

军有所不击,是说有的敌人不要马上攻击它,应因情、因势、因全局需要,灵活确定攻击的时间和方法。

穷寇据险,为防止它“陷于死地而后生”,暂时不击,待其心惰再击。

我正向敌纵深穿插,途遇小股敌人纠缠,我为着实现主要任务、主要目标,就需要绕过眼前的“绊脚石”,甩开小股敌人的纠缠,切不可因小利而乱大谋。

敌强我弱,力量悬殊,目前尚不能击,则需要采取拖的办法,或实行敌进我退,敌驻我扰之法;或采用“蘑菇”战术;或凭险扼守,迫敌分兵持久。总之,都是为了待机而击。

秦赵长平之战中,当白起把赵括所率的部队全部诱入“口袋”后,并不马上攻击,而是采取“围而不打”的方针,在保障自己不受损失的前提下,坑杀四十万赵军。从而避免了冷兵器时代那种即使处于绝对优势地位,“歼敌三千”也要“自损八百”的结局。

我军在平津战役中,毛泽东同志提出对新保安之敌两星期内围而不打,对太原之敌暂时不攻,对淮海之敌暂不作最后歼灭,都是从战略全局考虑的,目的是稳住“惊弓之鸟”,待敌内变、瓦解。

军有所不击,还包括要善于根据发展变化了的情况,果断地改变既定方针和实行着的计划。例如,原来认为当面之敌是可以击的,且决心已下,计划已作。可是,在实现决心和计划的过程中,发现情况有变(或因原来的侦察、判断错误,或因敌人察觉我企图改变了部署,设下了圈套),就应该敌变我变,或暂时停止攻击。

十七、地有所不争

《十一家注孙子》云:“小利之地,方争得而失之,则不争也。”城有所不攻,地有所不争,都是强调指挥员应根据发展变化了的实际情况,灵活确定或改换进攻目标。

歼敌与略地,是进攻作战的直接目的。然而,军事家的锋芒所向,首先在震撼敌方全局的要害处和最敏感部位。最终目的是要攻、要争,但目前条件不成熟,就坚决不攻、不争。

公元617年,李渊兴兵伐隋,在接连攻占霍邑(今山西霍县)、龙门(今山西河津)之后,集中主力围攻河东。河东隋军守将屈突通凭坚固守,李渊屡攻不下。这时,李渊想绕过河东,直趋长安。部将裴寂则认为:屈突通兵力不小,若舍之而去,一旦不能攻取长安,退时必为河东所乘,就会陷入腹背受敌的危险境地。所以应该先打下河东再前进。与裴寂的意见相反,李世民着眼“乘虚入关,号令天下”的战略方针,高屋建瓴地提出:若乘势迅速入关,则长安震惊,“智不及谋,勇不及断”,攻取容易得手。否则,顿兵坚城,空耗日月,对方可以从容备战,成功就难了。

李渊采纳了李世民的意见,以少部兵力继续围攻河东,亲率主力渡河入关,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迫使隋朝官吏纷纷投降。李渊很快攻克长安,取得关中。河东守将屈突通见大势已去,被迫投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