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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章 唐统一中国的战争(1)

一、利用隋末农民起义的有利形势

李渊集团建立唐王朝的战争,是我国历史上有名的统一战争之一。李渊祖父李虎曾助宇文泰建立北周政权,是西魏、北周的八柱国之一,死后追封为唐国公。李渊继承祖爵,隋炀帝大业十二年(公元616年)受隋炀帝杨广之命,任太原留守。他老谋深算,富有政治经验,颇具雄心,受任后曾对其次子李世民说:“唐固吾国,太原即其地焉。今我来斯,是为天与。与而不取,祸将斯及。”(《大唐创业起居注》卷一)

而李世民更具有杰出的政治、军事才能,史称:“聪明勇决,识量过人,见隋室方乱,阴有安天下之志。”(《资治通鉴·隋恭帝义宁元年》)

这说明李氏父子早有乘机起事,争夺天下之心。

李渊集团建立的唐王朝,是窃取农民起义胜利果实和兼并割据势力而建立起来的封建政权,其剥削农民的阶级本质没有改变,但他们能重建和巩固中央集权,恢复统一的局面,推行较多的革新措施,社会的发展,有其积极的一面。而在群雄逐鹿的时代,要建立和巩固一个新兴的政权,首先有赖于军事上的成功。李渊集团取得最后胜利,统一海内,先后用了四年时间(公元617—621年),他们既利用客观上的有利形势,也尽了主观上的最大努力。

对李渊集团统一全国的有利形势可以综合为以下几方面:

农民起义军摧毁了隋军主力,隋政权基本上已土崩瓦解。隋末,由于杨广的暴政和用兵高丽,激发了全国农民大起义。经过几年战争,逐渐汇合为三支强大的起义军:即中原李密瓦岗军、河北窦建德军、江淮杜伏威、辅公祏军。其中势力较大的首推瓦岗军,威震中原,击杀杨广大将张须陀,攻占洛口仓、回洛仓和黎阳仓,起义军一时扩大到数十万人。杨广派王世充率江淮劲卒增援洛阳,但多次被瓦岗军打得溃不成军。洛阳联系着长安和江都,又是最大的粮仓,是隋末最重要的政治、经济中心和军事要地。瓦岗军长期围攻洛阳,无异是卡住隋的咽喉,使隋的国家机器无法运转。

建德起义军在河北发展壮大,消灭了隋涿郡通守郭绚所部,占领河北广大地区。隋炀帝大业十三年(公元617年),又在河间以南消灭杨广增援洛阳的薛世雄所部精兵三万人,有力支援了瓦岗军的战斗,瓦解了隋对北方的统治。杜伏威、辅公柘先在山东起义,后领军向淮南发展,联合当地的几支起义军,势力日益雄厚。杨广派陈棱去镇压,被起义军击灭。从此杜伏威占有江淮间广大地区,直接威胁江都,遮断江都与整个黄淮流域的联系。除上述外,林士弘的一支起义军控制北起九江、南达番禺(今广东广州)的广大地区,并在虔州(今江西赣州)称楚帝。瓦岗军、窦建德、杜伏威和所有其他起义军,几年间打击、消灭了隋军主力,南北呼应,使长安、洛阳、江都成为汪洋大海中的三个孤岛,基本上摧毁了隋的统治。

在全国农民起义的大好形势下,统治阶级内部进一步分裂,促进了隋王朝的灭亡。许多大贵族、官僚、豪强地主纷纷脱离隋王朝,有的是妄图保存自己,免为起义军所消灭;有的是怀有野心,想窃夺农民胜利果实,以求发展。其中较著名的有:罗艺自称幽州总管,割据涿郡(今北京市);朔方(今陕西横山西北)将领梁师都自称大丞相,以后又接受了突厥的封号“解事天子”;马邑(今山西朔县)将领刘武周,占领本郡,依附突厥,被突厥封为“定阳可汗”;金城(今甘肃兰州)薛举起兵,自称西秦霸王;李轨据武威(今甘肃武威)附近各郡,自称皇帝;李渊父子继之在太原起兵;稍后,旧梁后裔肖铣以县令起兵,建都江陵(今湖北江陵),占有两湖及江西、广东部分地区,相当于过去半个南朝;在江、浙地区,吴兴(今浙江湖州)大族沈法兴起兵,占有余杭、丹阳十几个郡,差不多又是半个南朝。隋王朝已经分崩离析。杨广已知末日将临,但无可奈何,只好坐以待毙。宇文化及发动兵变,杀掉杨广,领兵北上,想争霸中原,结果被瓦岗军李密击败,窜入河北,最后被窦建德起义军消灭。洛阳虽然打着隋朝旗号,而大权已落入王世充手中,隋朝实际上已灭亡了。但各起义军之间互不相属,起义军和各割据势力之间、割据势力各集团之间都有矛盾,相互攻杀,争战不已。以上种种都是李渊集团窃取农民起义果实、夺取全国政权的有利条件。

连年战乱,使生产受到破坏,人民生活濒于绝境,渴望统一成为人心所向,所以进行统一战争,是能够取得人民支持的。

杨坚父子横征暴敛,使国富而民穷,李世民也批评道:“隋文不怜百姓,而惜仓库。”(《贞观政要》卷八)隋朝征敛来的米粟、布帛,广设仓库积储,库藏之多,仍为前朝所未有,直到隋亡,洛阳的布帛还是堆积如山。太原的粮储可以再用十年,唐建国二十年后,西京隋时的储积还没有用尽。这些储存也为李渊集团进行统一战争准备了物资条件。

能充分利用客观有利形势,本身就是主观努力的重要部分。这方面李渊集团表现得是很出色的,以下就李渊集团的战略运用。

二、战略与战术

1.战略

唐代战略运用最具价值的,约有四个方面:一为开国战略,二为扩张战略,三为宪宗平定藩镇战略,四为李泌建策的战略。

(一)开国战略

唐开国战略,可分三阶段说明之。第一阶段太原起兵及进军。大业末年,群雄割据,炀帝在江都,对天下形势,已失去控制,二孙侑侗分在东西两京,亦处孤困的状态。当此之时,高祖李渊镇太原以防突厥。而突厥此时正值复兴,已取代隋东亚霸主的地位,不仅北方诸夷族皆接受其领导与统辖,而在北方割据群雄如刘武周、梁师都、李轨、薛仁杲、窦建德、王世充等,或则接受其封号,或则接受其支援,其国境东越辽河,西至阿尔泰山,南逾阴山至句注山之北,北距贝加尔湖及萨彦岭之境,约三百万平方公里。此庞然大国,对中国之侵扰,无时或止,虎视眈眈,有乘机入主中原之势。这时李渊审时度势,见国内分崩离析,隋朝崩溃之势已成,国外则突厥压境,自己孤军困守太原,如不来取对策,终为人所制,于是决计在太原起兵。此乃李渊起兵前,国内外的大势。

李渊处此形势,不得不思考对策,于是决定:一方面借援于突厥,另一方面则打着隋中央的招牌,借此以收拾隋之残局。故其攻克长安之后,即拥代王侗为帝,尊炀帝为太上皇,此盖遵循已定方针,示以革新隋政,以收拾天下之人心。其后李渊之所以能一一荡平群雄割据势力者,赖此决策正确之所导致。兹分为三阶段述之。

1.太原举兵的战略部署。李渊以太原为起兵的根据地,当时足以制李渊于死地者为突厥,与李渊为邻能为太原之害者,一为据马邑(今山西朔县)之刘武周,一为据今陕北及伊克昭盟间之梁师都,二人皆在突厥卵翼下,随时都能攻击李渊。故李渊称臣于突厥,二人不敢妄动,太原可以无虞。除此之外,李渊还面临着另一敌人的威胁,即稽胡种族(匈奴族之内徙者),自魏晋以来,游牧生息于今山西离石附近及陕北一带溪谷中,时有寇扰之害,稽胡既不从属于突厥,亦不与刘武周、梁师都交通。李渊在此种状况下,为免侧后方遭受稽胡侵扰,并打开左侧翼掩护主力的进路,乃于举兵之顷,首先遣兵击破离石方面的稽胡,然后部署战略进军。

李渊太原进军,分为两路南下,主力军沿今同蒲路,遣有力一部沿今离石、石楼、隰县、吉县之线南下,以掩护主力军右侧的安全。同时遣使与李密联盟,李密此时正攻击王世充于洛阳。李渊此举着眼点,有一举两得之妙,一则解除战略左侧的“偷兵”,二则使密与王世充胶着于洛阳,不能入关与之争夺长安。至于盘踞江陵的萧铣,亦能进夺关中,但“萧铣乃自守之贼”,不足为虑。李渊此种战略进军的筹思,可谓十分周密。

2.进占关中的行动。关中长安,为隋代的首都。李渊在此阶段中的战略进军唯一目标,即为迅速夺取长安。而长安外围重要战略据点,在渭水以北者,有扶风(今凤翔县南)、平凉(今甘肃固原县及泾川县)、河东(今山西永济县,唐置河东道于太原),在渭水以南,有潼关、武关。尤其河东,兵精城坚,最为重要,且当李渊进军之路。李渊既克临汾(山西今县)、绛郡(今新绛县),若先攻夺河东而后攻取长安,则势必顿兵于河东坚城之下,旷日持久,钝兵挫锐,形势将有他变,则长安非李渊所有。故渊为迅速夺取长安计,乃以兵一部牵制河东,而迅速将主力在龙门(今山西河津县西)渡河,出隋河东守军之背。然后分军三路:一军疾趋华县永丰仓(关中之主要粮仓,储粟甚丰)以求取全军之粮食补给(渊进军迅速,后方运补不及,且自太原运粮,道途艰远),然后进据潼关而守之,以防东之“盗兵”(防关东之兵争夺关中);一军疾趋渭北,收盗贼以益军,据泾州(唐泾川)、扶风,以控泾渭精华之区;一军屯冯翊(今大荔县),以监制河东及长安。然后集三路之军以围攻长安,则长安在掌握中矣。因此,薛举父子遂远落李渊之后。李渊此一战略指导,筹思甚密,自是不凡。

3.争夺天下控制权的战略。既克长安,即拥立代王侗为皇帝,尊炀帝为太上皇,遵循其政治决策与方针而行之。是即所谓“举义兵,匡帝室”(代王侍读姚思廉语)。李渊自为丞相封唐王。于是遣使四出,招抚隋之郡县,山东、山南、巴蜀,多望风归附。巴蜀之归附,对李渊的贡献最大。期年,薛举父子(仁杲)在陇右(自今兰州以南及甘肃南部)举兵东向以与李渊争夺中,渊遣兵与战于泾州,相战数月平定之,遂尽有陇右之地。

李渊既得陇蜀,则进取天下的基业乃定。是时天下之势,以河北与江淮的人口财赋为盛,而关中地狭,仅有泾渭河谷富饶之区。自秦汉以来,凡据关中形胜之地以临天下者,必先得陇蜀,因陇右产马,骑兵之强弱是赖,巴蜀产米,军食所资。故关中战争的潜力,唯此二地区是赖。渊既得陇蜀,遂部署进争天下的战略。此一战略之部署,有两个方面值得注意。

(1)北备突厥,必须巩固北边国防。而北边国防线中,赖幽州(今北平)、太原、灵州(今宁夏灵武)、凉州(今甘肃武威)四大战略要点所形成。太原为李渊起兵之基地。幽州为隋将罗艺镇守以拒突厥者,李渊竭力争取之,使艺成为唐东北的柱石,北拒突厥,南制窦建德(据今河北省中南部之地)。灵州,则于击败薛仁呆后,即进兵据之。旋且击降李轨于凉州。北边国防因此得以巩固,且可斩绝窦建德、王世充对突厥的依赖。

(2)举军东向荡平群雄。关中形胜之要,在有关(潼关、武关)河(黄河)之险,东向以临群雄,有高屋建瓴之势,退守关河亦足以自保。且进黄河下游地区,有河、渭顺流漕运补给之利。故中原群雄莫能与敌。据有巴蜀除有上述战争潜力之利外,且以夔州(今四川奉节县)为东进基地,其向长江下游的进攻退守便利,一若关中的形胜,故江汉、江淮的群雄莫能与争。且李渊争取杜伏威来降,收拾江淮大地,其战略价值之贡献,不亚于罗艺。李渊有此二人之力,控制河北、江淮,故关东群雄不足平也。

(二)扩张战略

唐扩张战略中,最有效者,一为离间,二为服则抚之,不服则征之。离间战略,自隋长孙晟对突厥离间,而收极大效果,其后裴矩亦教高祖采离间之策,以对东西突厥,太宗亦尝用之。以后对吐蕃,亦曾采用此计而略收其效。太宗蒙“渭水之耻”后,一面励精图强,一面对突厥施离间计。由于突利可汗为先可汗之子,主左厢之地(幽州之北),基本上已潜存可供离间的因素,于是太宗对突利尽力拉拢以争取之,当时颉利遣突利讨漠北薛延陀、回纥、拔野古等部族,不胜,而颉利将其囚而责之,突利遂附于唐。此期间,“颉利委用华人赵德言,变更旧俗,政令烦苛,因导致其国人对颉利不悦”。武德三年(公元620年),梁师都曾劝处罗可汗(颉利之兄)“不若及其未定,南取中原,如魏道武所为”之计,处罗从之,且奉炀帝之孙杨政道以伐唐。当时李渊遣太常卿郑元踌使于突厥,劝处罗勿举兵入侵,不从,元踌乃毒杀处罗,唐之大患,因此解除。由此观之,赵德言之在突厥,其所作所为,亦可能从敌人内部进行离间活动。

其次,“服则抚之,不服则征之”,太宗于击灭颉利(处罗死,颉利立为可汗)后,凡其强大之部酋,皆招纳为宿卫将军。此种措施有五大意义:1.自隋以来,中国高度文化与物质文明,为四夷所向往,且为东亚之霸主,更为四夷所尊崇,中间虽有隋末的丧乱,而中国在四夷之中声威未衰。由于此故,太宗予彼等以“宿卫将军”荣衔,故彼等来附如归。2.示以对彼等亲信,无民族界限,视亚洲诸民族如一家。3.既为宿卫将军之酋长,太宗或以物质优厚之,或以公主妻之,此等恩隆,尤足使彼等竭诚效忠。4.强有力之酋长既为唐用,则其余诸部自服,不敢有贰,此足以加强唐对诸游牧部族的控制。5.使次强大的部酋,分别为诸羁縻州之长,如此则对诸游牧部族,具有内外双重控制之力。

由于唐采用此战略,遂开中国史上统辖诸游牧地区的先例。

(三)宪宗平藩镇战略

宪宗平藩镇,主其谋而又最有卓见者,为宰相李绛,其事见后,兹不赘述。

(四)李泌建策之战略

李泌为唐代中期杰出的将相大才,佐肃、代二宗,讨安史之乱,建策以疲惫安禄山主力及以范阳为战略目标,作彻底荡平之计(其事见后),此种以战略配合政略的深远谋议,在唐代人才中能与匹敌者,并不多见。

建困吐蕃之策。德宗之世,内有藩镇之乱,外有吐蕃之道。朱泚乱时,德宗请援于吐蕃,许以泾、灵、安西、北庭四州之地。及泚大败,吐蕃追击不甚力,且大掠武功而归。旋又遣使请如约割地。德宗欲与之。泌曰:“安西、北庭,控制西域五十七国,及十姓突厥,皆悍兵处,以分吐蕃势,使不得并兵东侵。今与其地,则关中危矣。”后吐蕃大为寇患,泌乃建困吐蕃之策曰:“愿陛下北和回纥,南通云间(即南诏),西结大食、天竺,如此则吐蕃自困。……回纥回,则吐蕃不敢轻犯塞矣。大食在西域为最强,自葱岭尽西海,地几半天下,与天竺皆慕中国,代与吐蕃为仇。臣故知其可招也。”于是吐蕃大困,此为李泌的国际战略。(《新唐书》卷一百三十九)

2.战术

唐代政略学、战略学及战术学造诣最高深者,首推李靖、李泌二人。李泌事,多见于本篇以后各章。李靖通书史,性沉厚,其舅韩擒虎(隋代名将)每与论兵,辄叹曰:“可与语孙吴者,非斯人尚谁哉!”靖曾受太宗命,教侯君集兵法,李靖以“兵之隐微,不以示臣”,不授以兵法,君集恨之,告靖欲反。太宗责靖,靖曰:“方中原无事,臣之所教,足以制四夷;而求尽臣术,此君集欲反耳。”(《新唐书·侯君集传》)李靖兵法,世不传。按苏定方自击东突厥时,为靖麾下之将,其用兵仿佛李靖。定方曾传授兵法于刘仁轨,或可见李靖兵法之一般(其中多为行军宿营之事)。侯君集破吐蕃,灭高昌。苏定方西灭突厥,东吞百济。刘仁轨灭百济,西破吐蕃,以功为宰相。由于李靖兵法失传,兹将李靖用兵情形,略述于(见《新唐书》卷九十三)

(一)平萧铣之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