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久之后,随着虚花子离去,光晕散去,魔界上空又恢复一片紫色云霓。宓羲被虚花子散发的气息伤得不轻,抱着花重那小丫头竟然也有些吃力,烛阴一挥手,花重的身子渐渐漂浮起来,慢慢朝血狱边上飞去。
烛阴一指,一丝魔力注入宓羲的身体,嘴角的血丝隐去,心肺上开裂的伤痕迅速愈合。
“多谢魔君,宓羲求魔君不要···”
“不要伤了千羽墨?”烛阴一双竖瞳紧紧盯着她,宓羲双腿一软,屈膝便跪了下去。
“你别忘了,你是妖,他可是高高在上的上仙!”
一语中的,她是妖,这样的话日日夜夜都像一根刺一样,在她的心上扎洞,可惜凤凰一族再也不能被天道承认,永生为妖!
可是这不公平,西王母一开始不也是妖吗?为何她就可以成为昆仑帝君?宓羲被烛阴挥退,一千年了,她几乎天天这样,似乎早就被抽去了精魂,完全就是一具行尸,若不是等着千羽墨可以多看她一眼,她早就沦魔了。
记得刚刚见到千羽墨的时候,他还是毕方二弟子,那时候她只是一只小小的孔雀,什么都不懂,不小心招惹了一只残忍狼鹰,差点被它吃掉,是千羽墨救了她,还把她带在身边,喂她食物,梳理翎羽。
当他的手指与她羽毛相贴的时候,她以为天长地久也不过如此,那时候她就发誓,此生只伴千羽墨左右,她就不相信他的心是石头,总有一天会感化他。
可是没过多久,大荒千年大战结束了,凤凰犯错,不被天道眷顾,后代不灭,却永生为妖,毕方大神寂灭了,千羽墨居然也消失了。
她为了找到千羽墨,在破碎不堪的大荒之中行走千年,化为人形,再次找到他时,已经是千年之后,海外有了榣山,也有了绝妄殿,可惜千羽墨再也不认识她,拿着刹羽剑指着她说,仙妖殊途!
往昔的恩情,都随着这句仙妖殊途给寂灭了。
所以,她倒是很想知道,在千羽墨心里,到底什么是仙妖殊途,既然他那么在意,要是他自己陷入其中,会不会后悔他当初说过的话呢?
宓羲在榣山打听到的消息,都全数传入烛阴的耳朵,原来千羽墨如此在乎这女孩儿,暂且拿她试一试,即便是千羽墨不来,他也不会杀了她,魔界需要扩展人员,她可以成为人选,虽然还不知道她和虚花子之间到底有什么联系,不过,这些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千羽墨的弱点太难找了。太子长琴加上玄洪殒,两人至少可抵半个仙界,想要收六界入手,榣山三仙就是最大的阻拦,至于西王母,她除了三青鸟和一个翎姬可用,其他众仙,倒不足以成为对手。至于翎姬,这个人似乎大有故事。
至于妖界和鬼界,始终不见其背后的人,半年以来没有丝毫眉目。不过魔界又多了殷容俊逸一得力护法,看来魔根种在他身上,也是值得的。
烛阴把昏迷的花重放在血狱边上,他就站在不远处,静静守候着千羽墨的到来。苍白的手指窜出一丝蓝色魔气,直逼血狱,蓝气荡漾在血狱之上,瞬间妖红的血池就变作一面镜子,照出了蓬莱此刻的境况。
看来这一帮人没有让他失望,蓬莱上千弟子差不多死了大半,剩余的还在作无谓抵抗,只是那掌门老头儿还在和他那好徒儿殷容俊逸缠打在一起,毕竟是他爱徒,忽然变成魔界护法,那老头子居然没有气死!
突然一道破裂之声直穿魔界,烛阴冷笑一声,果然把千羽墨给等来了。
魔界天穹一道裂痕,接着更多,一道亮光袭来,结界全数破裂,外面射入的光线瞬间照亮了半个魔宫。
白光隐去,千羽墨手持刹羽剑飘然而下,一身白衣和魔界的妖紫格格不入,宛如地狱之中破空而出的皓月,干净得摄人心魄,不是救赎,不能接近,只可遥观。
“羽墨···”
宓羲躲在魔宫后面,泪流满面,即使是这样远远看他一眼,也足够了,他永远都是那么干净,一丝尘埃都会玷污了他,更何况她是妖,现在更是坠入魔渊,污浊不堪,怎么还敢妄想接近他?
“千羽墨,千年不见,修为大增啊!”可不是吗?三下两下就破开魔界结界冲进来,还气不乱息不慌的,可知他的修为已经到达了何种境界。
他从未与千羽墨交过手,之前他只是对上太子长琴,仙魔大战上见过千羽墨出手,一副千年不化的冷脸,不过似乎没有这样厉害。
“把人交出来,可饶你不死!”口气一如既往地冷淡,丝毫没有因为身入魔窟而改变。
“千羽墨就是千羽墨,还以为你就困在绝妄殿不出来了,没想到快一千年了,你还是那样,冷漠又高傲!”烛阴说话之间,右手一伸,袖子里面抽出剑来,蓝色饮光剑已经握在手里,对付千羽墨,必须出剑。
千羽墨眼光触及血池边上的花重,烛阴居然把她放在边上,如果没有猜错,那血色水池便是血狱,仙人入其中必成魔,这烛阴该不是单单把他引来魔界这么简单,一丝阴郁掠过眼中,看来今日一战,不可避免。
“你还是一副吊儿郎当!”千羽墨一挑眉,他这是实话实说,看他那紫蓝色长袍和长发,怎么看都不像是正常男人,想想也是,他本来就是魔。
“你!···”
烛阴一时气结,居然被他气得说不出话来,什么时候像太子长琴一样了,难道真的是在榣山呆太久了?虽说他烛阴比不上千羽墨,但是驰骋六界的时候还是掳获了不少芳心,他千羽墨凭什么说他吊儿郎当!
烛阴手中的饮光剑一催,褪去身上的长袍,留一短衣,但是照样紫蓝色长发披一身,飞身上前和他斗在一起。
饮光剑横扫息流,千羽墨的刹羽剑也白光大振,两剑相撞,居然旗鼓相当,光影消散,气息回荡。
趁着烛阴收神之际,刹羽剑居然有迎了上来,烛阴接这一下显然有些仓促,虽然剑气被饮光剑消弱不少,但是还是被千羽墨的剑气伤到了肩膀。
几丝鲜红的血珠滑落,伤口又迅速愈合,连刚刚划破的衣裳都重新缝合,没有留一点破开的痕迹,千羽墨微微皱眉,烛阴的魔力再强大,被刹羽剑伤到也不可能愈合得这样快,这其间是出了什么差错?
烛阴再次飞身上来,嘴角挂着诡异的笑,千羽墨瞬间为之一振,到底是什么地方出现了差错?
对面的人白衣飞扬,烛阴的饮血剑带着强烈的劲风袭来,刹羽剑真气灌注,光芒大作,这一次他把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到了烛阴身上,妄图看出他的破绽。
让他奇怪的是,虽然他剑上带着强烈的魔气,但是身上的魔气却消停了不少,近身攻击就是最好的办法。
千羽墨在等他靠近,再靠近些,突然千羽墨的身体一分为十,烛阴一惊,瞬间就想到了千羽墨定然要从背后攻击他,那么他的真身应该在身后,其他的都是虚身。
就在烛阴的剑要触及千羽墨的身体时,他忽然一个反手,饮光剑直直往身后那个影子刺了过去,影子消散,他站在他面前,刹羽剑末柄刺入烛阴的腹部,这一次伤口太大,他没有办法愈合,不过他却有办法转移。
他还是算错了,他这招以险涉险可用得真好,本想他会从背后攻击他的弱处,他居然不闪不避,站在前面公然就被他刺了一剑,绕来绕去,竟然落入他预先就设计好的圈子里面。
烛阴没有再抵抗,脸上看不出一丝痛苦神色,只是诡异地望着千羽墨。他突然改变主意了,突然很想知道那丫头到底是什么人,千羽墨如此重视她,虚花子连一分一毫都不想伤她,或许,他可以试一试。
千羽墨倏地拔剑,烛阴连动都没有动一下,这次千羽墨的眉头皱得有些紧,到底哪里出了差错,为什么烛阴对刹羽剑的伤斗没有反应?
“啊——”
直到一声啼血嘶喊,千羽墨才发现他泛了多大的错!只见烛阴腹部的伤口已经消失了,看着烛阴的诡异笑容有些心惊,难道真的如他所想?
千羽墨飞快地往血池边掠去,抱起那个小小的身子,手上全是血,烛阴把刹羽剑的伤斗转移到了她身上,等于是他间接杀了她。
封住她的几处大穴,为她止了血,虽然她已有仙身,然而丝毫不管用,毕竟是刹羽剑伤的,看来他真的是错了,不敢和外界联系,这一次差点害死了她,若是不把她带上绝妄殿,她就不会变成这样,接近死亡边缘。
“千羽墨,你没有想到吧?他们都奇怪着,为什么我魔力不深,几千年来却没人能杀得了我,就是因为我可以把伤转移到我想转移的那个人身上!”烛阴望着千羽墨怀里那小孩儿,心里虽然有些惋惜,不过,死了也好,她是什么人又如何,倘若虚花子问起,一并怪罪到千羽墨身上也未尝不可!
“烛阴,你等着我来取你性命!”
千羽墨双目赤红,本想冲上去把他碎尸万段,但是看着怀里的花重气息渐渐微弱,旧伤未愈,又添新伤,就算是竭尽六界之法,他也一定要救回他,这是他犯的最大一个错误。
刹羽剑带着强烈的剑意一飞冲天,把魔天上的云霓击得四散,前所未有的愤怒,救不了她反而害死她,这样的错恐怕他一生都不会好过。
千羽墨极速御剑,带她去昆仑瑶池求医,从来没有的慌张让他无所适从。
翎姬,对,去找翎姬,她是凰鸟,眼泪可治百伤,刹羽剑的伤也一定可以的!
把花重抱在手里完全没有重量,她的身子是冰凉的,没有一丝温度,这孩子多灾多难,连命运都不庇护她,古来少见,命格又奇异,额生怪纹,可是他就是有一种前所未有的熟悉感。自打第一次见她就有了,日子一长,这种感觉越来越强烈,甚至,牵扯出了埋藏千年的幻境!
瞥一眼那丫头苍白的脸,有些疼惜,等她醒过来,只要她醒过来,他就打算收她为徒,管他什么预言。
她肩上的衣裳被她的血染红了,仔细一看,有些不对,却一时间想不起来哪个环节出现了错误。
一路御剑,一边给她度真气,仙力消耗不少,忽然上空一声惊鸟嘶鸣,整个蓝天白云瞬间变色,窜上了火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