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有复盛公,后有包头城。”像“复”字号这样大的商号,包头一共十大晋商,有旅蒙商,有杂货行,有粮食行,有钱当行,有十大晋商,这十大晋商创造了西口的商业文明。他不同于晋商的文明,他有一套经营的机制完全区别于晋商的。所以走西口人,来了西口外,他创造了西口的商业文明,他还创造了西口的农业文明。
解说:当大量走西口的人来到内蒙古寻找生存发展的机会时,中原的商业文明和农耕文明也随之进入。当年,从山西来内蒙古开荒种地的大都是些迫于生计的穷苦农民,他们来到内蒙古后,首先要从蒙族人的手里租种土地。
在内蒙古包头市东河区的北面,还有一大片低矮陈旧的平房区,著名的巴氏祖庙就掩藏在这条曲折小巷的尽头。
采访:内蒙古自治区包头市巴氏家族第十代后人巴建和
[同期]
在康熙年间,已经给巴家定了界线,就是土地的界线。它就是南至黄河,北至咱们大青山,西就是咱们西脑包,东就是乌里脑包,到现在的古城湾,再可以往东延伸,这都是巴家土地。
解说:巴氏家族是蒙地的大部族,在康熙时期,像巴氏部族一样的很多蒙地的大部族都接收了清王朝的封地,结束了游牧生活。清王朝这样做的原因是,1691年也就是康熙三十年后,清朝连续对准葛尔部用兵,为就地解决粮草供应,内蒙古必须成为清王朝的粮食生产储备基地。
巴氏祖庙属于蒙地巴氏家族的家庙,在清王朝开边之后,这里就担负起了一项特别的任务。
采访:内蒙古自治区包头市巴氏家族第十代后人巴建和
[同期]
巴建和:“汉族来了以后,他通过走西口来到包头这块土地上。首先,他跟巴家签订租赁合同,但是当时这个租赁土地,他也不像现在,租个东西多少亩了,都是以一个不成文的规定,东至这个山头,西至那个的大致范围,这个画个四周界线,他就来了耕种。这个楼上的顶棚上头,现在还能清晰看到一些,看到印在咱们柱子上,一些汉字,就是这个字。”
记者:“是当年的契约?”
巴建和:“是契约的一部分,他每家都在珍藏,但是有没有用的,就是从这里能看到一些,现在贴在咱们这个柱子上的,这个就是过去的一些地契,因为过去地契太多太多了,都是毛笔字,我给你撕一块看看,这就是他贴的印上去的,这种你看这就是过去那字。”
记者:“看不太清楚了。”
巴建和:“看不太清楚了这个。”
解说:清朝开关以后,一群群山西人背着简陋的行李,一路风餐露宿,来到塞外的大草原,他们从巴氏祖庙处租来巴家的土地,有的就在巴氏祖庙附近不远的一条河边安顿下来,这条从大青山蜿蜒南下的河流叫“博陀河”。据说这群山西人就在这里种地建村,沿用“博陀河”的谐音,给当地取名“包头村”。
采访:内蒙古自治区包头市艺术研究所所长郭长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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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去包头这条河,博陀河。实际上就是东河区那条东河,叫博陀河。那个有的人说包头就是博陀那个意思,翻过来的。
解说:这只是包头市名字由来的几种解释之一,准确与否,已无从查证。但包头由村到城的繁盛壮大,与走西口的内陆农民有无法割裂的关系却是不争的事实。
采访:内蒙古自治区包头市西口文化研究会副会长张贵
[同期]
包头在乾隆二年是一个村。当时只有70多个商号,只有不到300多个人,大量走西口人来了以后,乾隆二年就开始形成了村。
解说:200多年前,地图上的包头轮廓还只是一个以点标注的小村庄,随着大量走西口的山西人的到来,中原地区的商业与农业文明开始同草原文明水乳交融,地图上的那个点也逐渐由村到镇,直到发展成人声鼎沸、商铺林立的水旱大码头。而当年走西口的山西人就由此一代代在这里繁衍生息。现在“博陀河”所在的地方就是包头市东河区的东郊,生活在东河区的几乎都是山西人的后裔。
采访:内蒙古自治区包头市西口文化研究会副会长张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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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就是我刚才说的北梁,这是财神庙,这是吕祖庙,这就是整个山西忻州人的聚集区,很大的。包头最早乾隆年间就来了山西忻州的,来了以后,搞旅蒙商,而且种地,这就是留宝窑子。
解说:在包头东河区的西北部,有一个极不起眼的小村子,叫“留宝窑子”。村名就来自当年走口外的山西人留宝。据说,这个村是最早一批走西口的山西人留下的有名字的村庄。
采访:内蒙古自治区包头市留宝窑子村村民
[同期]
村民:“这个村子最早来的人叫留宝,就是从他开始。这会儿那个人的墓还在水库那边,他最早来的这个地方。”
记者:“他就是山西人?”
村民:“对,他就是山西人。通过他,慢慢地人们就跟上来了,就是开点荒种点地,开始生活。”
记者:“留柱窑子这个名字咋来的?”
村民:“是来了弟兄俩,一个叫留宝,一个叫留柱,留宝是个老大,就在这了,留柱就去留柱窑子了。”
解说:由山西逃荒到内蒙古的留宝兄弟最终选择了一片背山面水的宝地,留了下来,后来聚居到这里的山西人越来越多,几百年间过去了,现在住在村里的还都是山西人。他们依然还在耕作和使用着先人们选中的土地和水源。
采访:内蒙古自治区包头市留宝窑子村村民
[同期]
村民:“当时那个水可多了,全凭咱们这的水,那会儿解放菜园和东河村,也是浇的咱们这的水。”
记者:“当时这块水大的还有磨坊?”
村民:“有了!水可大了。”
记者:“山底下转龙藏的水就是从这下去的?”
村民:“对!对!”
记者:“当年那个水大成什么样子?”
村民:“我们小时候记得,这些地方任意挖个坑就有水。”
记者:“您是哪里人?”
村民:“山西人,山西保德的。”
记者:“你们这过来有几代了?”
村民:“我爷爷小的时候就过来了,我就生在这个地方。”
记者:“您就在附近住?”
村民:“我在工业路了。”
记者:“离这远呢?”
村民:“不远。”
记者:“经常要过来打水?”
村民:“对!”
记者:“是不是老辈人传下来的这水比较好像没有污染,人们说是矿泉水。”
解说:走西口的山西人就是这样,在口外获得了宝贵的必需条件土地和水源,而拥有广阔土地和丰茂资源的蒙古民族,也张开宽厚的双臂,接纳了来自口里垦荒度日的走西口的农民。在以后日久年长的交流往来中,汉族同蒙族的融合越来越多,范围也越来越广。
采访:内蒙古自治区包头市艺术研究所所长郭长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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包括我们现在这个生活当中,仍然可以看到。现在你看时间过去这么长时间了,我那天,在公共汽车站,有两个人遇了,有一个是明显的满口忻州话。
采访:山西省河曲县《河曲文史资料》主编刘喜才
[同期]
咱们河曲人吃的饺子,内蒙古叫扁食。后来把这个扁食也就流传到河曲了,河曲人叫扁食就源于内蒙古,蒙古人说饺子就是扁食,这是从内蒙古过来的。这个语言上就是这样的,你比如大大,也是从内蒙古过来的,我们叫父亲,叫大大,也是从内蒙古传过来的。
采访:内蒙古自治区文联副主席冯苓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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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的后套,把高的地方叫“作”,这一个高起的地方,叫“疙堵”。水的底下叫“疙底”,叫一个凹子叫“疙凹”。
解说:从遥远的口里来到口外,走西口的人不管有着什么样的遭遇,始终念念不忘的就是故土,就是乡情,因为只有心里牵念着故乡,牢牢地记住故乡,他们才能有一股迸发于生命的力量在陌生的土地上顽强地生存下来。
采访:内蒙古自治区呼和浩特市市民
[同期]
市民:“现在你别问他爷爷是哪的,现在就是在这呼和浩特市来说,就是刨去1959年盲流进来的,只要是本地人,你爷爷是哪的,都是山西的!”
记者:“不能问爷爷是哪的?”
市民:“往前推三代都是山西人,都是山西人!”
纪实:内蒙古自治区包头市市民郭孝英与儿子交流
[同期]
这个你应该叫大爷,比我大,是我的堂兄。
解说:今年72岁的郭孝英,生在包头长在包头,但却是个地地道道的山西人。
采访:内蒙古自治区包头市市民郭孝英
[同期]
血浓于水的亲情,这个不是靠时间和距离能割断的,尽管我没有回去过,和故乡的亲人从来没有见过面,跟陌生人是一样的,但是从见一面开始,就没把他当成外人,他们也没有把我们当成外人!
解说:同许多扎根内蒙的山西人一样,他也是当年走西口人的后人。如今从祖父走西口算起,郭家在内蒙古生活了已经是第五代人了,虽然70岁之前,郭孝英从来没回过山西,但是对故乡,他却有一种透发于骨子里的近乎于执着的眷恋。
采访:郭孝英的儿子
[同期]
我觉得我父亲好像对回老家,表面上好像没有什么,其实很急迫,他内心是充满了急迫。之前我们经常也在聊这个老家的事,因为对我们来说,确实是一片空白,就是说好像山西也好,祁县也好,就是地图上的一个点,或者一个什么地图上一个符号。他也没有回过老家,但是他就好像已经对老家的情况了解得非常多。
采访:内蒙古自治区包头市市民郭孝英
[同期]
郭孝英:“这一份家谱,也不能称作家谱,就是家里面的族谱。是我在2006年去祁县以后,我的一个堂兄给我寄来的。这一个叫郭世德,这个叫郭德茂,郭德茂是我的曾祖父,这个怎么称呼,太祖父吧应该是,郭全美、郭全胜、郭全和,他们是亲弟兄三个,我是郭全和的孙子,郭全和是我的祖父。”
记者:“郭全和就是到包头来创业的?”
郭孝英:“来创业的。我的祖父,这是我的二爷爷,这个叫大爷爷,他们都没有来过包头,这不是全字这是一辈,下面宗字的一辈,我父亲一辈,这郭宗修,就是我的父亲。这个郭宗汉是我大爷,这个是郭宗修,这是我父亲,这个郭宗德是我叔父,这两位老人都去世了。这个是我的姑母叫郭存娣。”
记者:“这个就到了你这了。”
郭孝英:“这是我两个妹妹,然后刚才跟你们说的叫郭永平,二儿子叫郭永安,三儿子叫郭永丹,小姑娘叫郭永梅。”
解说:乡情真的就像郭孝英身上的一块印记,随着岁月流转,越来越清晰地出现在他的生命里。2006年,虽然与家乡的亲人已经失去联系多年,但是对故土的思恋还是让他在70岁那年做出了一个了却几辈人宿愿的决定。
采访:内蒙古自治区包头市市民郭孝英
[同期]
我小的时候,我祖母就经常说祁县的事,我没有去过,我就想象不到祁县是什么样子。后来2006年,小孩们说既然大家都有这个愿望,咱们回一次吧,又怕找不见,谁也不认得谁。正好有一个纽带,就是延寿寺。我们到了祁县城里看了一下,然后就找这个延寿寺,结果延寿寺就在大运公路旁边,我们就沿着路走,我一看有一座古式建筑,我说可能这个地方就是,下来一看就是,那个激动!激动这个词用在这太简单了,我们就下车心都跳得咚咚的,我一进门,人家叫我买10块一张票,我就看那个人,我说我这个票可不能买。他说为啥你就不能买?我说这庙不是郭全和修的?他说是。郭全和是我的亲戚,他这会儿在包头,我说,我是郭全和的孙子,那个人说不用买票!赶紧进来!
解说:在山西祁县乔家大院的对面就是一座规模并不算大的寺庙,叫“延寿寺”,它是当年郭孝英的祖父在内蒙古做生意赚钱之后,回家乡筹资修缮的。
采访:山西省祁县郭永德、郭孝廉
[同期]
郭永德:“那时候的老人们也相当不容易,从祁县奔到包头,拉上骆驼走,一个多月才能去了那。根本不说现在打个电话,坐个车,挺方便的,当时社会不像现在先进。”
记者:“郭孝英说70多年没和你们联系?”
郭永德:“没有。”
记者:“是不是和这个有关系?”
郭永德:“有关系的厉害了,随着社会的进步,我们亲人就回来和我们团聚了,又见了面了,经常打打电话。”
记者:“郭孝英说这个碑上还有郭全和的名字?”
郭孝廉:“有,这不是郭全和。”
记者:“在这,郭全和。”
郭孝廉:“还短的一个碑了,刚才我说了郭全和的字还这么大,‘郭全和先生集公好义碑’。很早很早以前就知道,就没有断,我父亲的那个照片就是在包头来,他们都在包头做事,这村里头的人去包头工作的很多,你们家有谁谁在什么单位工作,名字早知道,没有见过面。”
记者:“也没有联系上?”
郭孝廉:“没有见过面,经过这次旅游,延寿寺又装修起来,他们也知道了,拿的照相机回来照相,回来看看了。”
解说:如今,退休在家的郭孝英根据自己祖父走西口创业的历史,写了一本书,书名叫《走西口的那些人那些事》,希望能记录祖父走西口的经历,希望能把祖辈那一代走西口的悲欢离合告诉现在的人们。
采访:内蒙古自治区包头市市民郭孝英
[同期]
从小耳闻目睹,我对山西人,好像是性格特点上,和此地人有不同的地方。他们是特别热衷于做买卖、做生意,这些人特别讲究诚信。诚信这个词是咱们现在说的,当时没有这个概念,就那个意思,还有他们特别勤俭,一分钱掰成两瓣花。还有他们很宽厚,能容人,对别人给的好处永远不忘,感恩。这些都给我留下很深的印象,所以我写这本书,把这些精神就反映进来了。有的同志看完书就跟我说,你写的这个书,是不是把山西人写得太好了?我说不是,山西人这些品质构成山西人性格当中最精彩的部分。如果把这些部分抛去就不是山西人了,随便一个人都是这样。
解说:在延寿寺的正殿外的山墙上,有郭孝英2006年去拜谒时,留下的一篇《祭祖铭》——“郭姓徙包,已逾百年,繁衍子息,半百有余,祁包两地,相距千里,郭姓族人,血脉相依,互为股肱,同心同德,昌盛永世”。这是身在内蒙古的郭孝英老人写给故乡郭氏宗亲的肺腑之言,更是身在口外的山西后人与三晋故土桑梓乡亲永世相依的不舍情缘。
(第十三集)晋腔蒙韵
晋剧,这一山西土生土长的剧目在塞外大草原流传发展了数百年,并且一直到现在都是内蒙的“大戏”。
数百年来,走西口的山西移民成为内蒙古中部地区主要的外来人口。这样庞大的山西移民存在,使晋剧有了生存的土壤,再加上晋商的经济实力,使晋剧在内蒙的土地上得以生根发芽,直至盛极今天。
如今内蒙的晋剧有了新的突破,带着草原风情的装束和演员们偶尔带出的长调,透露着当代走西口创业的晋剧演员的自豪,可那晋腔蒙韵分明又在表达着多少代老艺人走西口的情怀……
采访:内蒙古自治区包头市票友田万英
[同期]
这份资料是唯一的。老汉那么高的艺术成就,就没留下点资料,这是人家从太原拿过来的录音资料,咱们应该珍惜,回忆回忆老人的艺术。
采访:内蒙古自治区包头市票友任德华
[同期]
现在即听其声如见其人,回忆起历史的往事,确实是心里面有一种说不尽的酸楚。
采访:内蒙古自治区包头市票友李福喜
[同期]
旁的剧团来了唱不了,他唱是满园,人挤得卖票都不够卖!
解说:“水上漂”是民国时期红极一时的晋剧名角,他本名王玉山,是山西省五台人,很早就在山西成名。像当年山西众多晋剧艺人一样,“水上漂”也曾长期在晋、冀、蒙地区跑台口演出,并最终落户内蒙古,如今虽然人已故去多年,但在内蒙古依然有大批喜爱晋剧和热爱他的戏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