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亭林先生说:“以今日之地为不古而借古地名,以今日之官为不古而借古官名;舍今日恒用之字而借古事之通用者,皆文人所以自盖其俚浅也!”这真是一针见血的话。
讲起话来喜欢用专门名词以显示自己学问的渊博,这与老学究讲话,一定要满口之乎者也,以显示自己的文质彬彬,那是一样可笑的。我们为什么要去笑老先生的满口之乎者也而不去笑自己爱用专门名词呢?如果回头一想,那还不要脸面上发烧吗?
讲话爱用专门名词是不对的,但是,在所讲的话语中,夹上几个英文单词,那也是不对的,刘半农不主张用“密斯”和“密斯脱”便是这一种的意思。你在都市中,像这样的字人家还能知道,你到乡村中去,他们根本不知道是什么东西。他们不懂“密斯”究竟是一个果子还是一只动物,那还不是成为笑话了吗?
普通人喜欢用专门名词和英语在自己的谈话中,这是不对的。我们虽也懂得这一点,我们决不想和人家一样,所以我们在演说的时候决心要避免这一点。可是,如果我们的职业是有着专门性质的,那我们更要特别地留意;因为我们虽然并不想说出专门名词来,然而在不知不觉中,那也是很容易流露出来的。
三形容要得体贴切
为了使我们的讲话清楚而叫人容易懂得,设辞比喻,多方形容,这是很要紧的。可是,我们的形容,也须形容得当,这样听众才能听得明白,而你自己讲话的目的也才能达到。
有一位无神论的学者,有一次对英国神学家裴雷牧师说上帝是没有的,并且再要求这位牧师来反证他的意见。裴雷牧师立刻取出他的表来,打开表盖,指给这位无神论的学者看了说:“如果我告诉你,这一个表中的轮子、发条、杠杆,它们自己凑在一处并且是自动的,并没有人为装在一处,你会相信吗?你当然要问我这是根据什么说的。但是,你仰起头来,看看天上的星斗,它们各自有着固定的位置,各自照着一定的轨道行动,这正和表中的轮子、发条、杠杆一样的。地球和行星绕着太阳旋转,每天要走一百万里;而且每一颗星,就是另一个太阳和它的世界,在空间的移动,一如我们的太阳系,然而,彼此也不曾有相碰、紊乱、纷扰,它们的一切都是有条不紊的,那么,你能说它们这些是自己生成的还是说它们有着造物主的规定的呢?”
这一种说法颇能使人动听,我在这里所以引用,并不是我在宣传宗教,因为觉得它形容得体,比拟合度,所以便举以为例。
现在我再来举一段广告上的谈话:
某一种牌号的信笺,质料式样都好过于普通的信笺,所以价格方面,当然不免要贵了一些。可是,因为价格较贵的缘故,所以营业上不免要多少发生些影响。于是,推销这一种牌号信笺的销货员,他们就得使用一种良好的广告法了。他们的广告,说是这种牌号的信笺,比较普通最贱的纸张还贵不到半分钱。如果,在一年之中,你给一位顾客写上十封信,那么,多花的钱,还不及你请了该顾客一张电车票,而且还不及你五年中请顾客抽一支普通的雪茄。
我们想,替人家一年中买一张电车票,这算得什么!我们在一个月之中,在电车上碰上朋友而代朋友买票的次数也不知有了多少次呢!这样,你还能觉得这种信笺贵吗?这样的形容、比拟,令人感到有趣,而且又是十分得体的。
现在,我再举两个例子来谈谈:
一家人寿保险公司的经理,对他的属员,讲述保险费如何的轻微,以便下属员工们作为宣传的资料。他说:“一位不满三十岁的人,如果他每天自己刮脸而节省下五分钱的刮脸费,把它存下作保险费,到他死的时候,可以留给他的家属一千元钱。一位每天要吸两角五分钱纸烟的三十四岁的人,如果他肯把这些纸烟钱省下来作为保险费,那么,他可以多活几年,并且在死后还可以留给他的家属三千元钱。”
一位纽约的电话公司的职员,他感到人家听到电话的铃声并不立刻拿起听筒来接话,他因此说道:内“一百次的电话接上了,中有七八个人在听到铃声之后要迟一分多钟才拿起话筒答话。每天像这样耗去的时间是二十八万分钟,在六个月之内,把每天这样耗去了的时间总计起来,那么,哥伦布从发现新大陆以来每天的工作时间便完全消耗去了。”
如果形容得体,把一个小小的数目变成了巨大的数目,听者也不觉得像是形容过度而不会不相信的。反过来,就是一个巨大的数目,也可以使人觉得并不巨大而露出惊骇来的。比方,你说假使我国全国的人完全吃米饭,每一天要吃掉四百万石米,这个数目当然是大得可以;如果你说东三省人口共有三四千万人,每天吃去四十万石米,每人平均吃米一升,这样,听众便觉得这个数目并不巨大了。
所以,你的形容,必须要得体。像李太白的诗句“白发三千丈”,虽然修辞学上并不说其形容不当,可是听众听了终觉得不过是一句文字上的形容语句,绝不会信以为真的。
四抓住听众的兴趣
我还是要在这里不厌其烦地重复引用一句老话:“一滴蜜捕得的苍蝇,可以多于一加仑毒汁所捕得的苍蝇。”我们的演讲,一定要使听众感到兴趣,那才不会失败;否则你在指手画脚地演说,听众或者早与睡神携手,或者早就一个个溜走,到后来一个偌大的礼堂中,成了癞痢的几根头发似的。我想,你一定不会感觉到好笑,只是感觉到没趣而已。
李白,字太白,号青莲居士。唐代伟大的浪漫主义诗人,有“诗仙”、诗侠”之称。其诗风豪放飘“逸洒脱,想象丰富,语言流转自然,音律和谐多变,是屈原以来积极浪漫主义诗歌的新高峰美国的约翰·西德尔,当他还没有主编某国杂志的时候,他有着下面的一段谈话:
“人们大都是自私的,他们感兴趣的,主要的还是他们自己。他们决不会留意铁道应不应该归国有,但是他们却极愿意知道怎样可以使他上进?怎样可以使他得到更多的薪金?怎样可以使他能够获得健康。所以,如果我做了该刊物的主编,我就要告诉大家:怎样注意他们的牙齿?怎样沐浴?怎样在夏天乘凉?怎样去找寻职业?怎样对付属员?怎样购置房地产?怎样增强你的记忆?怎样这样和那样?人们永远对人生的故事发生着兴趣,所以我要请富人们详细地述说着他怎样去经营房地产而赚到了百万?我要请几位社会上着名的银行家和各种事业的领袖,述说他们怎样从困苦的境遇而能够挣扎到有钱有势的地位?”
西德尔的这一番话,究竟有没有价值呢?我们看他说了这话不久,便做了该杂志的主编。于是该杂志真的不胫而走,有了惊人的销量,从数万突增到二十万、三十万、四十万、五十万而一直到达高峰的二百万,为什么能够达到这样呢?这就是西德尔能够迎合读者的兴趣,抓住了读者的心理的缘故。我们演说的时候,西德尔的这个主张,那是很可以给我们作为参考的。
在演说的时候,你讲述一些理论,也许人们会感觉到讨厌的;但是,你要是讲述一些人事,你就能引起他们不少的注意。社会上一般人的谈话,总是爱谈某人怎样发财,某人怎样倒霉,某人的艳史,某人的秘密。我国上海在前几年有某一种日报,不知怎的竟没有人看了,于是编辑先生别开生面地专门注意于社会新闻,把标题标得奇特而有趣,把一个极平淡的社会新闻栏目点缀得有声有色,结果,该报的销路突然大增。
演讲之中要想引起人们的兴趣,方法是很多的。比方,你到外国去讲述我国的情形,说起我国的富翁,把人家请到家里去吃饭,那位被请的客人,在席间可以回头把骨头随便地吐在地上,这是一种十分平常的事情。因为,你这样做,是表明了你知道主人的富有,他有着不少的仆人,可以在饭后收拾一切。这便是你明显地敬重他的富有,他也很高兴你这样做的。可是,在富翁的家里你可以不必怎样地珍惜物品,但在我国的别处地方,穷人们连洗澡的水都另有利用;因为把水煮沸是很费煤炭的,所以宁可到热水店去零买。这便是讲述日常的生活方面去引起人家兴趣的。
除此之外,旧事重提,也是足以引起人们的兴趣的。你看每一个人,他老是喜欢讲述他过去的得意或是失意的事件,这便是很好的一个证据。《天津庸报》的编者,他们懂得这一点,所以每天有一点“旧报新抄”,把几十年前该报上的旧消息,转载一二则,聊以引起读者的趣味来,这确是很好的一个办法。可惜该报把这一栏刊在不大引人注意的地方,这未免是美中不足耳。
我国名人吴稚晖先生,他的演说,常常东拉西扯,不知讲到了哪里;因为他演讲两小时,中间至少要讲去一小时的故事和笑话。他为什么要这样呢?为的是要引起听众的兴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