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历史毛人凤大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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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1章 蒋“太子”屡发下马威

1948年8月20日,蒋经国抵达上海,随即就颁布了一系列法令条例,要求在10月22日前,将旧币兑换成金圆券;在9月30日后,个人不得再持有黄金、白银、银元、外币,一律兑换成金圆券;登记管理所有个人存在外国银行的外汇资产;所有商品价格不得高于8月19日以前水平。

大家对这个金圆券的发行还颇有疑虑,为了加速这个制度的推行,蒋经国还特意在上海组织了一个“青年救国团”,约有数千人,分头逼迫人民兑换,并借故查究商人低买高卖,囤积货品的情况,随意拘人、枪毙民命、查封商铺。一些流氓黑帮也混迹其中,乘机勒索,破坏金融秩序。不到3个月,金圆券的币值也不能维持,人心惶惶,举国鼎沸,舆论也十分不满,到处都能听到批评的声音。

这批“青年救国团”本来就是一群乌合之众,一向就是横行霸道。得了这个差事之后,他们就从上海一路嚣张到杭州。杭州居民不堪其扰,纷纷向浙江省省政府告状。时任浙江省省长的陈仪收到的人民控诉书不下数百份,正不知如何处理。这时,刚好蒋经国由上海到杭州来向陈仪讨要补充的经费。蒋介石预料的一点不错,“太子”张口向人要东西,一般没有人敢说不。但是陈仪是元老级的人物,不像别人那么惧怕蒋介石的势力。他认为本来省政府的经费就有一定预算,何况这“青年救国团”是私自成立的,并未登记。所以这突如其来的数千人的给养,一时实在是不易筹措。

蒋经国笑眯眯地“请陈伯伯帮忙”,但是陈仪却十分沉痛地说:“我们既然救国乏术,也不应尽情蹂躏自己的桑梓,吾人实无面目见浙江的父老。”说完,他便从桌上拿起厚厚一叠控诉书递给蒋经国说:“你看里面控告‘青年救国团’的罪状,较诸土匪有过之无不及。”

一听这话,蒋经国的脸色就变了,他把控诉书接过来略为翻阅了一下,便放回桌上,一言不发,掉头而去。

毛人凤在身后看得心惊胆战。陈仪向他投去询问的目光,毛人凤叹口气说:“‘青年救国团’是蒋经国一手组建的,你说他们是一班土匪,岂不是说蒋经国是土匪头目了?这话你说出来,将蒋委员长置于何地?”

陈仪已然开始心虚了,却仍然表现出一副不在乎的样子。不久之后,蒋介石就给他打了个电话,把他骂得狗血淋头。未等陈仪答腔,便把电话挂了。次日,汤恩伯便奉召到溪口,汤旋即亲到杭州将陈仪撤职拘押。

有了蒋介石做后台,蒋经国的胆子就越来越大了。他在写给蒋介石的家书上说:“美援物资如何运用,使其能作为平抑物价之用。请大人命令有关机关,切实研究执行。今后在工作过程中,重大问题向大人请示与报告外,其余问题皆拟就地解决,以免多烦大人之心也。”

蒋经国信中所谓“就地解决”,其实就是“先斩后奏”的意思。他利用快刀斩乱麻的手段果断地向几个大资本商下手。上海素有煤炭大王、火柴大王之称的刘鸿生,由于畏惧蒋经国的威逼,被迫忍痛交出黄金800条(每条金条重10两),230万美元,银元数千枚。上海商业储蓄银行总经理陈光甫,抗战时期曾到美国为国民政府奔波借款,曾经受到蒋介石嘉许;金圆券发行后,蒋经国与之会面,陈光甫迫不得已交出114万美金,全部“移存”中央银行。金城银行总经理周作民唯恐也被蒋经国“召见”,吓得不敢住在家里,几乎每天晚上得换住所睡觉,最后仍被蒋经国手下骚扰,万不得已,只有托病住进上海虹桥疗养院,警察局这时仍穷追不舍,派人直接进入医院,强迫周作民签名具结,非经有关部门批准,不准擅离上海。

类似这种强兑黄金、强交美钞外币的事,不一而足,这些闻所未闻的奇事,传到上海市长吴国桢耳里,自然令这位受美国教育的市长气愤不已,在充满自由主义色彩的吴氏眼中,不可容忍蒋经国用人为手段,强力压抑物价,严打囤积居奇,强令企业家交出金银。

吴国桢与孔宋家族关系至为密切,他已经提前给孔宋两家打了招呼。但是他们仗着自己有蒋介石和宋美龄做背景,哪里把蒋经国放在眼里?眼看小公司纷纷破产,他们却乘机做投机生意,首先利用权势控制一部分紧俏物质,然后囤积起来,等物价上涨再抛出去,轻轻松松便赚个脑满肠肥。可是整个国家的经济形势越搞越糟,在上海跳楼的、卖儿卖女的随处可见。

眼看上海的市面越来越萧条,蒋经国有点坐不住了,他不明白在苏联行之有效的政策在中国怎么就没有了威力。同时风声传了出去,都知道这次是“大太子”坐镇,蒋经国感觉再神秘下去,没有用了,于是宣布在上海开记者招待会。

“蒋经国先生,你这次在上海‘打老虎’,是不是只打小的,不打大的?”一位记者尖锐地问。

“当然是大小一块儿打,只要违背国家法律,不论是谁,都逃不出法律的惩罚。”蒋经国回答得义正词严。

“听说这次打虎是保密局参加,警察局只是配合工作,是吗?”在上海人的眼里,保密局比警察局要厉害得多,所以人们都以保密局是否参加来判断政府的决心。

“无论哪个单位都有责任参加。”

“为什么你在这几天,只捉了几只‘小虎’,‘大虎’却没有触动,而且市面的动荡如故?”一个记者抓住不放。

“大虎,在哪里,你给我一个情报,我一定去抓,而且要给奖励。”蒋经国豁出去要大干一场。

众人一听唧唧喳喳,都说这还用问吗,不是明摆着的事情。蒋经国问道:“哪位有确切的消息,请告诉我。”

没有一个人回答,就是谁吃了豹子胆也不敢。

当天晚上毛森来到毛人凤住处。

“五叔,杜月笙要见你。”毛森说。

毛人凤一听“杜月笙”这三个字,吓得连连摆手说:“我不见,我不见,现在什么时候,一定要避免接触。”

毛森说:“杜老板的意思是一定要见你一面,况且我们保密局在上海如果没有杜月笙的帮助,就像瞎子一样,无法展开工作,于私于公你还是见见的好。”

毛人凤训斥道:“你懂什么,如果让蒋经国知道了,我就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毛森说:“这‘太子’当然重要,但杜月笙对我们和戴老板有恩啊!”

毛人凤警觉地问:“我说过不去,怎么老是劝我,是不是你欠了杜先生的人情,没办法还了?”

毛森快要哭出声来:“五叔,你不去我可就没有命了,我加入青红帮,现在是杜先生的徒弟,如果不答应他,我就犯了欺师灭祖罪,要被捅二十一刀。”

“你这个人就是没有政治头脑,是杜月笙重要还是委员长重要?没有委员长我们都去喝西北风。我就是不去,捅几千刀是你自己的事情。”毛人凤想了一下,又说:“我特地批你一个月假,上外面躲躲。”

正在这时,卫兵报告说蒋经国有请。

蒋经国在办公室看一份案卷,见毛人凤走进来,立即站起来说:“毛局长,我正要找你商量一件事情。”

“不敢,不敢。”

“毛局长,你是党国的重臣,就不要太客气了。最近我收集许多关于杜月笙违法乱纪的事情,上海打‘老虎’,如果不打几只‘大老虎’是不行的,收不到好的效果。”

蒋经国又说:“杜月笙指使他的三儿子杜维屏买空卖空,大搞投机,实在是上海的一大祸害。我准备从他这里下手,将其拘捕,你看怎么样?”

毛人凤心里一沉,忙说:“我觉得要慎重,杜月笙虽然不是党国重臣,可在上海却是一霸,有人说他是未经任命的上海市长,抓了他的儿子,恐怕会影响以后的工作。”

“就是考虑他是有影响的人物,才抓他,我们不是说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吗?况且他杜月笙不过是一个流氓罢了,不能害怕他。全国的形势这样紧,不采取强硬手段,以后也没有机会了。”蒋经国像是下了决心。

毛人凤不敢表态,只是一声不吭,他知道现在如果赞成的话,以后就是他的责任。杜月笙再厉害对“太子”还是无能为力,吃亏的还是手下人。

看着毛人凤沉默不语,蒋经国只当他同意了,下令连夜抓杜维屏归案。

没想到这竟然掀起了一场轩然大波。原来杜月笙的中汇银行,由儿子杜维屏任经理。杜月笙看到蒋经国来势凶猛,就计划将港币45万元私自套汇外流。此事被王新衡知道,就悄悄报告了蒋经国。蒋大为震怒,立即下令逮捕杜维屏,扣押在市警察局看守所内。王新衡是一位十分圆滑的两面人物,他既和蒋经国莫逆,又不想得罪杜月笙,故在杜维屏即将被扣时,又通风给杜,叫杜注意。杜月笙得知自己的孩子被抓,十分伤心。他想到自己为蒋介石干了一辈子,如果没有自己帮助,蒋介石根本无法在上海立足,更没可能发迹。而现在儿子干了几笔投机生意,就被抓,蒋介石太不讲交情了。杜月笙越想越气,以为毛人凤会念在自己曾经掩护了多名军统特务的面子上,见见他,给他说说情。没想到毛人凤竟然也躲了起来,剩他一个被蒋经国拎出来做靶子,面子扫地。他把蒋经国和毛人凤骂了一个狗血喷头,发誓要给蒋经国颜色看看。

杜月笙以上海总商会的名义,召开公开大会,邀请蒋经国参加。毛人凤劝蒋经国注意杜月笙的阴谋,可蒋经国毕竟年轻气盛,反而表示自己要乘这个机会宣传政府的号召。

杜月笙首先发言说:“我杜月笙是个坏事做尽的人,我丝毫不隐瞒。可是我儿子都是遵纪守法的人。现在两位认为杜维屏犯了法,犯法当然应该受国家法律制裁,如果能证实杜维屏犯法,就是枪毙他我也没有意见。可俗话说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但是现在有的人犯了法,蒋先生为什么不处置?”

蒋经国急忙站起来说:“杜先生,欢迎给我们收集证据,如果证据确凿,当然要一视同仁。”

杜月拱拱手说:“我有个请求,也是今天到会各位一致要求,请蒋先生派人到扬子公司查一查。扬子公司囤积的东西,在上海首屈一指,远远超过其他各家。希望蒋先生一视同仁,把扬子公司囤积的物资同样予以查封,这样才能使大家口服心服。”

杜月笙突如其来的这一番话,大出蒋经国意料,他深感杜月笙的老辣。因为这扬子公司的董事长和总经理,就是前行政院长的儿子孔令侃;自己的继母,正是孔令侃的姨妈、“第一夫人”宋美龄。可既然自己一再口口声声“秉公执法”,此刻已没有退避的余地,便当众宣称:“扬子公司如有违法行为,我也一定绳之以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