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叔痤要找的公孙鞅,就是本书的主人公商鞅。商鞅原本是卫国国君的后代,所以,本名叫“卫鞅”。他的祖辈是卫国的国君,按照“诸侯之子曰公子,诸侯之孙曰公孙”的礼制,他又名“公孙鞅”。秦孝公后来封他在商、于之地,号为商君;所以后人乃称他为“商鞅”。在他未发迹之前,是应该叫公孙鞅或卫鞅的,但我们为了方便起见,就称呼他商鞅吧。
尽管他的祖辈是卫国国君,他也是贵族的后裔,到了他这一代,也只好流落他乡,到处游宦了。不过,作为破落户的子弟,他到底还读了不少书,吸收了很多学问,知识比较渊博,是一位很有学养的法家人物。
司马迁说商鞅“少好刑名之学”。他什么是刑名之学呢?简单地说,就是主张循名责实、慎赏明罚的法家理论。商鞅很早就离开自己的国家而游宦于魏国,担任魏相公叔痤的中庶子。
一方面由于自己贵族身份的关系,一方面由于魏国相府的关系,他年少时在卫国以及长大后在魏国都接触到丰富的文献书籍,也听闻及观察过许多政治事件及历史课题。这些,不但丰富了他的知识,也增强了他对当时社会的认识以及当今时局的权衡力量。
商鞅回到家后,听说公叔痤找他,便兴冲冲地来到了公叔痤的床前。
公叔痤听见商鞅的声音,就张开眼睛道:“公孙鞅,我正要找你。你靠拢些,让我看看你。”他勉强伸出一只颤抖着的手,拉住商鞅,对他脸上端详了一会。
商鞅今天非常兴奋,眼睛里露出喜悦的光芒。他虽然劳累了一天,却毫无倦意,一面揩汗,一面就急急忙忙地说起来了:“相国呀,我今天到乡下跑了一整天,感受可深哪……”
在往常,公叔痤很爱听商鞅谈话。他觉得这个年轻人知识广博,说话头头是道。
可是今天,公叔痤认为商鞅的生命处于危险的关头,必须赶快提醒他。他打断了商鞅的话,叫道:“公孙鞅!”
商鞅停止讲话,等候他说下去。
公叔痤显出依依不舍的样子,口里低声地,却很清楚地说:
“你赶快离开魏国吧,今天夜里就走。”
“为什么离开魏国?”商鞅惊奇地问。
公叔痤把他同魏惠王的谈话告诉了商鞅,最后说:“国王说明天派人来抓你,你走迟了就会逃不脱了。”
商鞅很镇静。他略一思索,就自信地微微一笑,说:“相国,你放心。国王不愿重用我,并不是和我有仇,而是不相信我有治理国家的才能。既然我没有什么才能,那我就不可能造成对魏国的任何威胁。既然如此,他又何必杀我呢?我不走;我看他不会来抓我。”公叔痤恍然大悟,松了一口气,消瘦的面庞上出现了笑容。他说:“公孙鞅,你的看法有道理。那么,你就不必离开吧。现在,你给我谈谈今天有什么新的感受。”
“相国,我感到,我们的时代正在变。魏国在变,治理魏国的办法也要变。”
公叔痤这时有点头昏,闭上了眼睛。但是他口里答应着:“对,你说得对。”
商鞅滔滔不绝地谈起来了。他谈了今天看到农民割麦的情况,也谈到山谷里的丰收。他说:“井田制已经名存实亡,土地公有不能激发农民的积极性。自从周天子建国以来,把天下的土地按井田的形式分给农奴耕种,一井田为九百亩,共九份。八户农奴隶各得一份,为私田,八户共耕中间的那一份,为公田。这种土地制度的前提下,土地归封主所有,农奴没有私有财产,没有人身自由,他们当然就没有生产的积极性,土地的产量自然不高。依靠农奴种田,国家怎能富强?今天我到乡下去,看到的那山谷里,却采用了一种新的办法。那里种田的不是农奴,而是农民,农民摆脱了奴隶制的束缚,干活比较起劲,尽量发挥土地的作用,产量就增加了。产量增加,国家的税收也会增加,这就是富强的一个重要方面。”
公叔痤说:“是的,人心不古,大势所趋。”
“在我们看来,这种变化是很好的,应该推动这种变。可是很多贵族却死死抱住旧制度,说是祖宗的老规矩不能变。别人在变,我们魏国不变,就必然落后于人。依我看,魏国有了一些变化,所以比较富强;但是变得很不够,农奴种田的制度还保留着,所以还不够富强,而且潜伏着危机……”
商鞅讲到这里,忽然发现公叔痤脸上的肌肉抽搐着,显得很痛苦的样子。
“相国,你累了吧,明天再谈好不好?”
“不要紧,你说下去。你的话很有意思。”
“我认为,”商鞅坚定有力地继续说下去:“我们必须认清和适应时代的变化,打破贵族的阻挠,大刀阔斧地废除旧制度,这就是魏国进一步富强的关键。所以,我主张……”
商鞅兴奋地讲着,讲着,眼睛注视着公叔痤。忽然,他发现公叔痤的脸变为灰白色,呼吸轻微而急促,现出很可怕的样子。
“相国,相国,你怎么啦?”商鞅惊惶地叫喊着。
婢女早已发现公叔痤脸色异常,把相国夫人请来了。不一会,公叔痤死了,屋子里传出了悲恸的哭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