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文学北欧现代作家作品评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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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缝衣针历险记

很久很久以前,有根缝衣服用的小细针。她非常细,细得连自己都以为自己是一根微小的绣花针了。

“你们千万要小心看好了,一定要注意你们手中拿的这根绣花针!”缝衣针对那些把她拿出来准备缝拖鞋的手指说道:“千万别把我给弄丢了,一旦我哪天被丢在了地上,我看你们到哪里去找我去。你们一定要明白,我是非常细小的,一定要好好地保护我。”

“别说了,你这还算是细吗?”手指头说,接着,它们几个手指紧紧地搂住了她那细小的腰。

“别小瞧我,你看我还带着随从呢!”缝衣针自豪地说。只见她的身后真的拴着一条长长的白色的细线,但是,这条细线的线头还没有完全打结。

就在这个时候,手指头把她朝女厨子的一只拖鞋戳了过去,只见这双拖鞋的皮面已经渐渐地裂开了,必须及时地将它们缝合好才行。

“这种活儿我可不想干,真丢人呀!”缝衣针说,“你看我这么细小,无论怎样钻我也进不去,再让我钻的话,我这细小的身躯会承受不住的,我会被折断的,啊!不好,我快要断了!”

只听“咔嚓”一声响,细小的缝衣针真的被折断了。

“真倒霉,我不是早就对你们说过吗?”缝衣针沮丧地说,“我根本就是又短又小的吗,你们却不信!”

这下可好,手指头可再也没有什么可以使用的了,但是,它们仍旧把断了的缝衣针牢牢地拿在手里,不会轻意地将它丢掉。这时女子把针头放在蜡边来回蹭了一下,然后便把她扎在了自己的围裙上。

“嗨!这下可好,我由一根缝衣针变成了一枚胸针了!”缝衣针欣喜地说道,“你看我这下有多么神气,对于我这种有出息的人来说,总有一天会风光起来的!”

自豪的缝衣针想到这儿,心里别提多高兴了,显得很神气。人们从缝衣针的表面看来是无法体会到她内心的喜悦的,而且她现在正高高地坐在女厨子的围裙上,更显示出一副很了不起的样子,好像她是坐在华丽、高贵的马车上一样,正在朝四周观望着。

坐在围裙上的缝衣针看到她旁边的一根缝扣针,便冒昧地问道:“您是用金子做成的吗?”“看你长着一张漂亮的面孔,还有一个非常小的脑袋,不过,您的脑袋看上去确实有点小了。我给你想点办法,把你的小脑袋变得大一点吧!因为并不是每一根针的针头都会被蹭上一层蜡的,都不会像我一样有这么高的荣耀的。”

说到这里,缝衣针便很神气地挺直了身子,昂着头。就这样一不小心,她便从围裙上掉了下来,一直顺着女厨子正准备泼掉的脏水流了出来。

“现在可好,我可要出门旅行了!”缝衣针说,“希望我这次被丢掉后,不要迷失了方向才好!”但是,她没想到,自己还是迷失了方向。

“在这个世界上,万事万物各式各样,而对于我自己来说,实在是太细小了!”她灰心地说,“不过我相信这一切都应该顺其自然,还好,我现在脑子比较清醒,这多多少少也给自己带来一点安慰。”

就这样,缝衣针仍旧保留着她那种对于世界万物都不在意的态度,自己掉到了排水沟里只能算倒霉,谁让自己那么高傲,那么地不小心呢!这一切也丝毫没有影响到她的情绪。

缝衣针呆在排水沟里,可以看到许多带着污垢的污水在她身上践踏着,各种各样的东西从她的身上漂过,其中有树枝、烂泥与菜叶,还有那些杂草、木棍和旧的废纸屑等。

“你看它们一个个漂浮在水面上,游得多快呀!”缝衣针说,“可是它们却不知道,躺在它们身子下面的是一件什么东西!那是我,是我这根不起眼的小缝衣针正坐在这里。”

不一会儿,一根签子顺水流自上而下地漂了过来,淌过缝衣针的身体。缝衣针评价道,“可见这根签子除了自己以外,脑子里整个是空空的,什么东西都没有。嗨!又漂过来一根干草棍,瞧它那副肥肥的腰肢,一摇一摆的样子,自以为有多么了不起,其实你也是很容易就会被撞到大石头上去的。再看那张破了的旧报纸,虽说它上面写得许多,但早就被人家忘掉了,在水中的部分让人看了更是模糊不清,可是它仍旧漂在污水上面,显出一副很神气的样子。然而我呢?只能默默地、静静地坐在这里,任凭污水的践踏、废弃物的挤压。不过我知道我是什么,我也有自己的用处,我将永远保持我本来的面目。”

突然有一天,在靠近她的地方有一件闪闪发光的小东西光彩照人,缝衣针开始时以为这是一枚璀璨的钻石,其实,它只不过是一个摔破了的玻璃瓶的碎片。只因为这个碎片身上发出了漂亮、耀眼的光泽,于是缝衣针便主动凑到它跟前,先是把自己当作一根胸针介绍给了它。

“在我看来,你肯定是一颗漂亮的钻石吧?”她说。

“嘿,你说的没错,反正我也像是这一类的东西!”玻璃瓶碎片含含糊糊回答道。

接下来,他们两个开心地自吹自擂,都认为对方一定是个身价很高的东西。接着,他们又谈到世上所有的人都在自吹自擂,把他们自己的身价提得很高。

“的确,我曾经住在一位小姐的盒子里,”缝衣针说,“而这位小姐原本是一个厨子,她有一双手,每只手上都有五个手指头,可是世上没有比这五个指头更傲气的东西了,而这五个指头所做的一切事不过是拿着我,把我从盒子里取出来,然后再放进去罢了。”

“难道说他们的身上也可以和我一样发出多彩的光泽吗?”玻璃瓶碎片问。

“发光?”缝衣针说,“那不可能!可是,他们都是自命不凡,显得神气十足。他们是五兄弟,生下来就是用来干活的。手指这种东西,别看他们大小不一,长短不齐,可是他们却互相夸耀自己非常能干,好像有多大的本事似的。那长得又短又胖、圆圆的,长在手掌最外面的那一个,人们称它为‘大拇指’,他背上还长着一个节,因此,他只能弯下身子才能鞠躬。他说,如果他被人从手掌上砍下来的话,那么,这个人也就甭想再去当兵了。第二个被叫做‘舔罐儿’,像他那样的,总想着把自己放到又酸又发点甜的东西里去,时不时地搞点小脾气,对着太阳和月亮指指点点的,好不神气。在写东西的时候,他还辅助手掌写字,把笔夹在手中。第三个是‘大高个儿’,他是五个手指中个头最高的一个,居高临下的,俯视着其它四个兄弟,显出一副老大的样子。第四个是‘金火’,他的作用不大,但腰上却总挂着一枚金戒指,好不让人羡慕。最小的那个叫‘小皮尔’,整天没有事干,游手好闲的,短小的他还感觉自己有多么的了不起呢!正是这些手指整日的什么也不舍得干,各个自吹自擂的,也因此将我一不小心丢在了洗东西的盆子里。”

“看来我这可真的升级了!”玻璃瓶碎片说。

这个时候,从上游流下来了更多的污水,急促的水流冲进排水沟里,溢出水沟,把玻璃瓶碎片冲到了下游。

“这一下,玻璃片倒是先走了一步。”缝衣针说,“不过,我还是留了下来,可能是我太细小的缘故吧!这也好,我还是那么的精细,我觉得很自豪,这便是我令人羡慕的独特之处。”

于是,她骄傲地昂着头,挺着身子,安稳地坐在那里不停地想着好事。“精致、细小,会使我感到阳光总喜欢到水下来找我。可是我竟然这样的细小,连自己的母亲也无法找到我。如果原先的我在没有被折断的情况下,还有眼睛的话,我一定会大声地哭出来的!可我知道如果我这样大哭一场的话,肯定会被人笑话,那可真不是一件什么体面的事情。”

就在这一天,一些在大街上玩得开心的孩子跑到排水沟来玩,也不知他们在这里有什么好玩的,只见他们找呀找,时常可以发现锈钉子、旧铜币一类的小东西。奇怪的是无论这些小东西多脏,做这件很脏的工作反而会使他们觉得很开心。

“哎呀!”其中的一个小孩大叫了一声,他的手被那根缝衣针扎破了。“哈哈!你这讨厌的家伙真可恶!”

“请别叫我家伙,我可是有身份的,我归属于一位年轻的小姐呢!”缝衣针说。然而,她所说的话谁也没有听进去。而这时的她从未料到自己身上的蜡早已没有了,顿时变得很黑,都已经锈了。这对于她来说一点也不受影响,在她看来,虽然感觉轻了一点,反倒让她自己觉得苗条了许多。

“快看,远处游来一只小蛋壳!”孩子们非常高兴地喊着。于是,这根旧了的缝衣针放到了蛋壳上,像乘客一样晃晃悠悠地。

坐在蛋壳中的缝衣针这时倒是觉得挺美的:“四周围的墙是白的,唯有我是黑的,这也好,我们之间倒是挺搭配的,好让人能看到我的样子。真希望我不会晕船,要不然,我又会被折断的。”不过这时的她一点也没有晕船,而且也没有被折断。

“可见我该为我有这样的忍耐性而感到自豪,尤其是对于我这光肚子来说,是不会晕船的,越是纤细的东西越能忍受,看来我是与一般人不一样,现在的我更是了不起了。”她神奇地说道。

只听“咔嚓!”一声,小蛋壳被过路的一辆重型车压碎了,顿时裂开四五瓣。

“哎呀!我怎么这么倒霉,老天真是不公平,这车压得我好疼呀!”缝衣针叫道,“看来我还是会晕船的,快来帮帮我呀,我快要折断了,快要折断了!”

那辆载重车装载着大批的货物,虽然重量很大,但是从缝衣针身上压过后,她并没有被折断。她仍旧笔直地、僵硬地、完好无损地躺在地上,大概她将会被永远地遗弃在那里,一直躺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