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叔见周公又回到镐京,重新受到了成王的信任,可以用天子的旨意来支配自己,更加担心自己的处境,此时已无路可走,只有和武庚联合抵抗周公的势力了。
本来,管、蔡要是没有和武庚结合的话,那不过是他们兄弟之间的事,矛盾就容易解决,大家未必就会对管、蔡怎么样。而管、蔡却投入了武庚方面,变成了商、周之间的矛盾,关系国家存亡的问题,管、蔡就成了众矢之的。
管、蔡虽和武庚联络,本来并没有叛周的意思,不过是心胸狭窄,惧怕周公加害他们罢了。武庚也清楚他们本是兄弟,要他们反叛周朝,跟自己完全站在一起是很不容易的,就又派了一个能说会道的使者去拉拢管、蔡。
使者一见管叔,便单刀直入说:“听说周公已回到京城镐京,重新执掌大权。那样,您就要大祸临头了。”
管叔假装不明白地说:“我会有什么祸?我们是兄弟,不会有关系的。”
使者说:“上次周公在洛邑召见您,他是弟弟,您是哥哥,按说应该他来见您,为何却让您去见他?这里面必有缘故,只不过瞒着您罢了。周公将要不利于成王的话传遍了镐京,许多人都说是由您这里传出去的,周公会听不见吗?他听了之后对您肯定恨之入骨,召见您您又不去,他绝不会善罢甘休。若是不想篡夺王位,成王也不算小了,公卿也很多,他为什么还要摄位?就算成王需要人摄位辅佐,也应该轮到作为兄长的您才是,而不应该是周公。周公现在控制了大权,完全可以称王了,为什么还没有呢?他的心腹之患就是主持正义的您啊!等到他借助成王把他所忌讳的人锄掉了,就轮到成王了,那时,谁还敢阻拦他?所以,现在您就是他最畏忌的人,他早晚都会来处治您的。我们殷侯不忍心看见一位仁厚的人遭到迫害,所以特地派我来提醒您。”
使者不愧是一个能言善辩的人,句句话都点到了要害的地方,深深打动了管叔。管叔试探地问道:“殷侯是什么意思,不妨明说出来。”
使者回答说:“殷侯自从蒙武王大恩大德赐封殷地以来,一直老老实实,没有过失。因为您是监视武侯的人,所以周公就给殷侯捏造了罪名,想把您和蔡侯、霍叔都一齐除掉。殷侯不能坐以待毙,更不能眼见您受到迫害,决定联合各国,准备自卫。或许周公见我们有一定实力,就不敢公然篡位了。即使他有什么轻举妄动,我们也可以相互支援,不至于白白送死。不知您心里有什么想法?”
管叔听使者说得非常有道理,便答应和武庚合作。武庚听说后,大喜过望,亲自来拜见管叔,并且把蔡叔也一同约来。武庚怕他们反悔,再次向他们解释,说是为了自保和周王的安全,必须联合起来,整顿兵马,具备一定的实力,和周公抗衡。万一周公出兵来攻,大家必须联合抵抗。并且向全国宣布周公的罪状,清除成王身边的坏人,那时由管叔、蔡叔辅佐成王,各国才能过上平安的日子,才能对得住武王的恩德。
管叔、蔡叔都认为武庚说得有理。蔡叔本来胆小,只求自保而已。管叔比较有才干,不肯屈于周公之下,马上同意了武庚的建议,并保证说,将来若是能执政,一定不加害各国,绝不会像周公那样。
他们定下了联合盟约,管叔又派人通知霍叔,叫他也准备好兵马,同时起兵。霍叔不明白是怎么一回事,再加上胆小,便含糊答应下来,却按兵不动。
这么一来,武庚的声势就大了。他的党羽,除了奄、徐戎、淮夷及长江流域熊盈族的十几个小国外,还有管叔、蔡叔支持。
武庚是个十分能干的人,他所盘踞的殷地,过去曾是殷王朝的统治中心。那些殷人贵族的遗老遗少们,成天哀叹自己生不逢时,痛惜先前那种花天酒地的生活一去不返,当然也就非常同情武庚,觉得堂堂殷天子的后裔,如今只落得个小小的诸侯,还要时时受到周人的监视,真是太可怜了。他们巴不得有朝一日,武庚重做天子,他们也能恢复旧日的天堂。
武庚估摸时机成熟了,便选了吉日,举行祭天的典礼。典礼完毕,武庚沉痛地对大家说:“我们殷人立国几百年,也吃尽了千辛万苦,许多祖宗都声名显赫,威震天下。可惜我父亲失了人心,让周人乘虚而入。他们本来是我们的属国,如今却耀武扬威,骑在我们头上,不仅夺了我们的天下,还企图把殷人斩草除根。我们可没犯过什么亡国灭族的大罪啊!你们世世代代都是殷王的臣民,能眼看着我们的宗庙被拆除,子孙被侮辱吗?”
那些殷人听了,没有一个不动肝火的,齐声呼喊:“我们都是殷族的子孙,周人要想灭亡殷国,除非我们都死绝了!我们誓死抵抗到底!”
一场叛乱的烈焰,顿时从中原大地到江淮两岸燃烧起来。
三监和武庚联合反叛的消息传到镐京,大臣们惊惶不安,成王更是胆战心惊。太师吕尚入宫请战,说:“今日三监作乱,武庚反叛,我愿领兵挂帅,再次东征。”周公感动得热泪盈眶地说:“老太师!你辅佐我姬氏一家三代,忠心耿耿,我姬旦没齿不忘!但是,这回我要亲自挂帅,二次伐殷。先王兄讨伐纣王时,是我当众推荐武庚为殷侯,现今他恩将仇报,我不杀武庚誓不为人。还有,管叔、蔡叔指名反我,我就与他们来个刀兵相见,决一雌雄!不过,这军师还是要你当的,非你莫属啊。”
吕尚很高兴,说:“也好!那就请成王选择吉日,拜帅出征吧!”
第二天,成王率领文武百官,亲登灵台,拜周公姬旦为征东大元帅,让吕尚赞助军师。数天里,姬旦、吕尚集合雄兵八万,战将百员。出兵前,周公代替成王写了一篇誓词,这就是流传千古的《大诰》。《尚书·大诰》中是这样记载的:
周武王死后,三监和淮夷叛乱,周公辅助成王,将要消灭殷商,作了《大诰》。
成王这样说:啊,遍告你们各国诸侯和你们这些办事大臣,不幸啊。上帝在我们国家降下灾祸,不稍间断。我这个年轻人,继承了远大悠久的王业。但,我都没有遇到明智的人,引导老百姓安定下来,何况说会有能度知天命的人呢?啊!我年纪小,像要渡过深渊,我只想前往寻求渡过的办法。大宝龟帮助先王接受天命,至今不能忘记它的大功。在上天降下灾难的时刻,我不敢把它闭藏着,用文王留给我们的大宝龟,卜问天命。我走到大龟面前祷告说:‘西方有大灾难,西方的人心也不安静,现在也蠢动了。殷商的小主竟敢组织他的残余力量。因上帝降下灾祸,他们知道我们国家有困难,人心不定。他们要复国!反而打我们周王室的主意。现在他们乱动乱跑起来了。这几天,有几位贤者来帮助我,我要和他们共同完成文王、武王所谋的功业。我国将有战事,会吉利吗?’我的卜兆全都吉利。
所以我告诉我友邦的国君和各位大臣说:‘我现在得到了吉卜,打算和你们众国去讨伐殷商那些动乱的罪人。’你们各国君和各位大臣或许考虑到百姓会因此而不安宁,不如不按卜兆去做,不要征伐为好。
“现在我也长久地考虑着这件艰难的事。唉!确实惊扰了苦难的人民,真痛心啊!我们受上天的役使,上天把艰难的事托付我们,我们不能只为自身忧虑。你们各位邦君与各位大臣应该安慰我说:‘不要被忧患所恐惧,不可不完成您文王所谋求的功业。’”
“唉,我这年轻人,不敢废弃上天的命令。上天嘉惠文王振兴我们的周国。当年文王只用龟卜,却能承受这个天命。现在我们也用龟卜上天会帮助老百姓,唉!天命不可违,进行我们的伟大的事业吧!”
王说:“你们是老臣,大多数能够远知往事,你们知道文王是如何勤劳的啊!老天秘密地告诉我们成功的意思,我不敢不快速完成文王图谋的事业。现在我劝导我们友邦的君主:老天用诚信的话帮助我们,要成就我们的百姓,我们为什么不去完成文王所图谋的功业呢?老天或许也要使我们的臣民勤劳,好像有疾病,我们怎敢不去好好攘除文王所受的疫病呢?”
王说:“像往日讨伐纣王一样,我将要前往,我说点在艰难日子里的想法。好像父亲建屋,已经确定了办法,他的儿子却不愿意打地基,何况愿意盖屋呢?他的父亲新开垦了田地,他的儿子却不愿意播种,何况愿意收获呢?这样,他的父亲或者会愿意说,‘我有后人,不废弃我的基业吗?’所以我怎敢不在我自己身上完成文王伟大的使命呢?又好比兄长死了,却有人群起攻击他的儿子,为民的长官难道能够相劝不救吗!”
王说:“啊!努力吧,你们各位邦君和各位官员。使国家清明必用明智的人,现在也有几个人引导我们知道天命和上帝助以诚信的事,你们不能轻视这些事,何况上帝已经给周邦降下了定命呢?那些发动叛乱的大罪人,勾结殷人,同室操戈。你们不知道天命不可改变吗?我长时间考虑着:老天想灭亡殷国,好像农夫一样,我怎敢不完成我的田亩的工作呢?上天也想嘉惠我们先辈先王,我们怎能放弃占卜呢?怎敢不前去重新审视文王美好的疆土呢?何况今天的占卜都是吉兆呢?所以,我要大规模地率领你们东征,天命不会有差错,卜兆的指示必须遵从呀!”
这一天,秋高气爽,战旗猎猎。周公登上战车,高声宣读誓词。三军将士一片肃静,只见戈矛如林。读完誓词,周公提高嗓音命令说:“今奉成王之命,讨伐叛逆。武庚与三监欺成王年少,要夺我大周江山,实在是逆天而行。我等将士,奉天命出兵讨贼,东征必胜!”
周军齐声欢呼,高喊道:“东征必胜。东征必胜。”
周公向吕尚招手。吕尚看得清楚,把手中的令旗一挥,高声说:“出发!”
周军将士,浩浩荡荡地开出了兵城,向东挺进。这是一支应天命顺人心的劲旅,愿他们旗开得胜吧!
行军半月,东征大军到达洛邑。夜深人静的时候,周公找吕尚密议军机。
周公说:“这次叛乱,主谋是管叔和蔡叔,论理应该先攻打他们。但是,我觉得自家人首先残杀起来,容易让武庚钻空子,不如先打武庚!”
吕尚赞同,说:“这是上策!如此,我们就要绕过管国和蔡国,直捣殷商故都朝歌。”
周公说:“如果周军兵围朝歌,东夷叛乱的大小十七个方国,必然前来包围我们。殷商贵族这次反叛,实属孤注一掷,也必将拼死反击。周兵受到内外夹攻,岂不伤亡惨重?殷故都就难以攻下了!”
吕尚是久经疆场的军事家,怎会听不出周公的弦外之音?他微微一笑,说:“如此,绕过管、蔡二国以后,咱们就兵分两路:冢宰率兵五万,攻打武庚盘踞的殷故都;老夫率军三万,绕到朝歌东方去,切断徐戎、淮夷等国和武庚的联系,你看如何?”
周公大喜,说:“最知我心的,还是太师您啊!好,就这么办!”他又向吕尚请教作战方案,吕尚就把如何打败武庚的办法讲给他听。周公牢牢地记在了心上。
周公率领的东征军首先攻打武庚,还真碰了个硬钉子呢。两军交战,各展虎威,结果杀了个平手,只留下满地尸体。
夜幕降临了,秋风飒飒,吹进军帐已经带些凉意。周公召集众将,说:“果然不出太师所料。现在只有改变部署,明日才能取胜。”周公命前军后撤,后军变为前军。于是,周营在夜幕的掩护下,悄悄进行动员调动,使前敌部队全部换成了精锐之师。
血战一天,殷军疲惫不堪的兵士睡得东倒西歪。只有武庚难以入睡。他想:管叔、蔡叔为什么不来救助呢?东夷十七国为什么不来支援呢?他感到当前的形势对殷人十分不利。孤军作战能坚持多久呢?他想呀想,觉得一双眼皮像用树胶粘在一起,再也撑不开来,就倒头呼呼大睡了。正在睡意蒙胧时,武庚突然听到鼓声大作。他翻身坐起,慌忙走出帐外,在黎明的曙光中,只见周兵已和殷军杀在一起了。
武庚看到殷军节节败退,就指挥殷人往城中后撤,想固守城池,等待援兵。没料到撤退的命令一传出,殷人的队伍立刻乱了套!暂时没和周兵交手的,急忙向城中逃跑;那些正在和周兵激战的怎么跑得了?只有死拼!不料周兵个个精力充沛,越战越勇,殷军兵士便纷纷成为戈下之鬼。周军人多势众,他们乘胜追击,一路砍杀那些正在逃跑的殷人,直向朝歌城冲去!
武庚知道是必败无疑了。他见进城不能,就匆忙带了几个随从,乘车向城北逃跑。康叔姬封正在前阵,看到武庚败逃,指挥周兵驾了战车追赶。姬封在战车上举目望去,见离武庚越来越近,就命令士兵射箭。硬弓响处,离弦的箭如飞蝗般落到武庚身前身后。
武庚惊惶失措,翻身跳下车子向林中逃跑。他的腿哪有弓箭飞得快?只听嗖的一声,一箭射中他的右腿,原来是康叔姬封开弓放的箭。武庚野狼似的号叫一声,就跌倒在地了。
等姬封率周兵返回军营,周公已指挥军队攻下朝歌了。周公一见武庚,两眼冒出火来,骂道:“无耻的家伙!你狼子野心,本性难改,留下也是祸害!刀斧手,推出斩了!”两旁武士高声答应,如提小鸡一般把武庚架出大堂,按跪在地。只见刽子手明亮的刀光一闪,武庚就身首异处了。周公命令武士:“把他的首级悬到朝歌东门上,以儆效尤!”
周公率领周军回兵攻打“三监”。按照吕尚先易后难的布置,首先发兵霍国。霍叔姬处自缚双手,亲到周公营中投降。他涕泪双下,向四哥认罪。周公怜他年幼,亲自给他解了绳子。周公兵发蔡国,蔡叔姬度可慌了手脚!他自知出城打不过周公,守城挡不住周兵,为了保住小命,只好开城投降。周公看到跪地的五弟,气得好久说不出话。最后,只狠狠地从牙缝中漏出四个字:“押送镐京!”
管叔听说五弟、八弟阵前投降,大不以为然。他想:我整整准备了两年,还不能与你周公旦抵挡一阵子吗?所以,看到周公兵临城下,他下令开城迎战。
周公看到管叔,气得七窍生烟。他高声说:“阵上将士听着:你们全是周人,是天子成王的臣民!今日天子派来大军捉拿叛逆姬鲜,与你们无干。凡放下武器的人,概不论罪!”阵前将士听得清楚,谁不想找条生路?纷纷扔掉武器,跪地投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