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回事?你慢点说!”陆梁看他说得吃力,心里比他还着急。
“大......王......被......赵......将......军......”兵士边说边喘着粗气,仿佛自己刚刚从马拉松赛场上下来。
“把气喘顺了再说!”陆梁看他说得断断续续,实在为他感到担心,究竟什么事情让他这么激动?
兵士拿手在脖颈处作“杀割”手势。
“什么?不可能!赵离谨如何杀得了储云东?”陆梁也极不相信这种结果,这储云东是留给自己活捉回朝廷复命的,怎能说杀就被杀了呢!
“千真万确!”兵士这下终于喘顺了气,说话也不结巴了。
是的,世事都是难以意料的,也是无法掌控的。陆梁终于想通了,但还是想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于是,问道:“整个下午外边都是吵吵嚷嚷,莫非闹兵变?储云东遭了赵离谨的埋伏?”
兵士摇头,低声附在陆梁耳边道:“赵离谨暗中请了帮手,这个帮手武功了得,听说是朝廷甚么将军的贴身侍卫。”
“就算如此,还有薛将军、含秋公主和怀大人,难道他们会袖手旁观吗?”陆梁疑惑不解地向兵士求解道。
“你在房中养伤,哪能知道这房门外的世界!怀大人和薛将军及含秋公主赴封家堡商谈议和之事,不知何故,一众人等悉数被封家堡堡主扣押,定要储大王亲去商谈,赵将军就是趁此机会动了手!”兵士不慌不忙答道。
陆梁听了,点头方信,脑中又在推测这二人为何要火并,为名?为权?为利?可蓝巾已经是穷途末路,马上就要全军覆没了,还有什么可图?
“如今,这赵将军掌管着蓝巾事务,已经传下令来,军中大小将士每人一斤酒,一块肉,米饭尽吃管饱,准备三日后攻取封家堡。”兵士讲完了事件的起因、过程和结果,接着又继续向陆梁讲解事情的发展动态脉落。
“哦,原来如此!”陆梁点头表示完全明白。
“赵三,如今这局势,你作如何打算?”服侍兵士讲完故事,又饶有兴趣地问起陆梁的打算来。
陆梁心想:我和你非亲非友,为何要向你吐心掏肺?
陆梁笑道:“赵三一介农夫,贱命如草介,大军到哪,我便到哪,如若得赵将军开恩,放逐回家务农最好!”
兵士不言语,脸上有几分不快,心想我与你讨论将来生存大计,你却这样敷衍我。
陆梁看他不说话,又佯装睡起来,兵士犹豫许久,终于,叹口气出营房而去。
第二日晨晓,天还未亮透,陆梁正打坐调息养气,心内意念观想身体恢复状况。
还是那个服侍兵士,突然匆匆忙忙闯进来。
“你还在这磨蹭什么?祸不远矣!”兵士这次说话顺溜,没有结巴,让陆梁觉得并不是什么重要事情,心内平稳了许多。
陆梁缓缓睁开眼,望一眼兵士,懒懒道:“何事惊慌?”
“趁着天色未明,你赶紧逃躲下山,迟了就来不及了!”兵士焦急地说道。
“为何要逃?”陆梁坐着不动,还在究根问底。
“唉!”兵士急得拍打大腿,“皇上不急急太监,我好心好意劝导你逃躲,你还在问这问那的!”
“你不说,我不走,休要赚我中计!”陆梁强硬得像块厕所里的石头。
“好罢,我说与你,你且听好了:刚刚听得风声,三更时分,赵离谨派了三五十心腹偏将小校闯入病号营房,将一百多名伤病兵士尽数诛杀,不留半口!”
“啊?”陆梁惊道,嘴里不禁咒骂道:“赵离谨才是真正的魔鬼!”
“他赵离谨杀那些伤兵作甚?”陆梁想知道原由。
“你想:那些伤病兵士要吃要喝,本来营内就粮草短缺,赵离谨杀了这一百多号人,多出来的粮食岂不又能多度些时日?”
“他赵离谨也忒毒,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陆梁感到义愤填膺,完全忘记了自己的真实身份,或许,杀手无寸铁的病人本来就是人神共愤的事情。
“你休要道什么忿怒,赶紧逃命去要紧!”兵士规劝道。
“我逃什么?”
“唉!赵三你好不晓事,岂不闻:飞鸟尽,良弓藏。野兔死,家狗烹。如今,这有病的兵士都亡了,要你这瞧病用药的医士有何用,何不早除?一来,免却拖泥带水之功,二来,岂不又省下一人口粮。”兵士耐心地讲解道。
陆梁心想:这个人讲得非常有道理,兔死狗烹,如今自己没有了利用价值,他们一定会想办法灭除。可恨自己有伤在身,要不然,怕他个球!
“多谢老哥提醒,赵三感激不尽!”陆梁称谢道。
“这房后便是林子,你慢慢走出山去!天亮时,他若盘问起来,我自会应付!”兵士说道,让陆梁心里有一种莫名的感触,这种感触让他觉得:其实,在哪里都有好人坏人,蓝巾也并非朝廷所描述的那样个个都恶贯满盈。
陆梁向兵士鞠一躬,背起九环虎头刀,趁着将明天色,从房后摸索着下山。
封家堡内。
怀才微、薛照、储含秋、封进竹四人正关押在封家堡临时搭建的一间牢房内,房外寂静无声,整天只听得不知名的鸟叫,让四人烦燥不安。
“已过去了二日,不知父王有没有亲自下山来和谈?”储含秋望着窗外的一棵大树发叹道。
“公主,不必担忧,大王必有分寸!”薛照安慰道。
“是啊,大王不会坐视不管我等死活的,公主就安心吧!休要操之过急。”怀才微也安慰道。
储含秋皱眉摇头,一双美目顾盼生情,缓缓说道:“非是本公主着急,只是这二日常心神不宁,总感觉有事情发生,又打听不到外界一丝音讯,心里更加着慌!”
“公主不必心慌,大王一向支持和谈,不会有事的!或许,只是未得善谋,筹措不前。”怀才微说道。
“怀大人如此说来,我倒有几分忧心,如今,我等皆被关押在此,父王身边只有赵离谨,而赵离谨一向是主战不主和的,倘若他逼迫父王发兵攻打封家堡,而父王又顾及我等,必然会生出乱子来。”储含秋细致入微的分析,让自己更添一分忧愁。
“公主多虑了,赵离谨跟随大王多年,多少敬畏大王几分,纵然意见不和,闹些不愉快,也只是面皮上的事,人之常情,不会对大王怎么样的。”怀才微的“人之常情”定律,看似合理,却忽略了“天会变化,人也会变化”,且有时,人变化起来比天变化得要快的多。
“怀大人有所不知,他赵离谨是变化多端的人,几天前,他带着一帮偏将小校进大营逼迫父王改变主意攻取封家堡,父王忿怒,喝令将校出营,没一个起身的,后来,赵离谨一挥手,那些将校才乖乖出去。试想,他赵离谨在军中的威信已盖过父王,难保此人不生异心!”储含秋人小脑子却足够用,问题分析得十分透彻。
“当日,怀某也在场,大王好言安抚一番,众人才作罢,如今,我等在此关押,大王身边没有支柱,自然会顾虑些,不会擅自动怒引起内讧的。”怀才微还是觉得天下无事,或许,他认为担心是多余的,四人都身陷囹囵,自身难保,就算天塌下来了,四人也无力补救。
“是啊,怀大人分析得极是!公主且放宽了心,不必忧烦!”许久不见言语的封进竹也向前安慰储含秋几句。
储含秋看也不看他,横眉轻佻,嘴里骂道:“哼!无耻叛徒,要你多言语,本公主烦与忧,与你何干!”
封进竹悻悻垂头,感觉自己吃力不讨好,好心劝导几句,反倒遭她骂。
“公主有所不知,进竹有口难言。”进竹轻声回道。
“我不想听,你这个骗子,什么赵六、赵九都是编造出来的!”储含秋依旧气愤不已,对封进竹的解释不想听,也没兴趣听。
这时,门开了,门口立着一名少年,身后跟着一名家丁,家丁手里提着一个大竹篮。
四人齐把眼来看,只见少年生得黑亮结实,粗眉大眼,却是那日宴席上舞剑的少年。
“进生,你来了!”封进竹看到自己的发小来了,自然兴奋不已,只是这位发小和自己同年不同命,不能相比。
封进生对进竹微微一笑,又走到储含秋面前,叫家丁近前,家丁把竹篮打开,里面是一些饭菜。
“公主,你就吃些吧,这些饭菜可好吃了!”封进生对储含秋说道,“那日,与公主对剑,不知公主是女儿身,无意冒犯,还乞宽恕!”
“公子言重了,含秋不敢当,含秋并未受什么损失,更别谈冒犯!”储含秋冷冷回道。
“进生当日从伯父口中得知公主驾到便亲来请罪,看来,公主还是不领情。”封进生说道,眉宇之间透出一些失望来。
“休要如此客气,公子可知我父王有无来封家堡讲和?”储含秋对封进生的大献殷情并不感兴趣,她想知道的是自己何时能离开这个地方。
“储大王并未来我堡商谈,大堡主伯父也正在纳闷,不知是何情况?”封进生如实回答道。
储含秋心里“咯登”一下,似乎预见了一丝不祥。
“那,多谢封公子!”显然,储含秋对封进生的回答很满意,脸上也绽放了如花笑容。喜得封进生欣喜连连说道:“公主客气,进生如有不知,知时必当奉告!”
“那封公子可知大堡主如何处置我等?”薛照急问道。
“这......便是无可奉告!”封进生回答得干脆利落,让薛照心内好生失望。
“进生,你在大堡主处多多美言,让蓝巾与封家堡早些和睦!”封进竹在旁边插嘴道。
“进竹放心,各位请安心,我这就去见大堡主促合此事!”进生说着,拱手向众人辞别。
“有劳封公子费心!”四人拱手回道。
看得封进生走远,薛照不禁叹道:“封公子真仁义也!”
怀才微听了,微笑着直摇头,仿佛是在笑薛照的迂。
“怀大人为何发笑?难道薛某言之有错?”薛照看怀才微笑得古怪,心里有些不痛快,嘴里喷着唾沫,话中带着凶狠。
怀才微依旧笑而不语,良久才道:“只可意会,不可言传!”
薛照白了他一眼,脸上露出不屑:“哎哟,不就多读了几年圣贤书么!拐弯抹角的,薛某一介武夫,只会言传,不能意会,便怎的!”
怀才微见薛照语气霸道又兼具挖苦,更脸有怒色,心知:秀才遇上兵,有理讲不清。跟这种蛮人讲道理,无异于对牛谈琴,只得收了笑容,自不作声。
“薛将军休要如此蛮横,怀大人的意思,有些话是不能放到台面上来讲的,只能自己心中领会,否则,便失去意义,更有可能:祸从口中出,带来不必要的烦恼!”储含秋察颜观色,看两人脸上变幻,及时出来“拨乱指正”,言说一番。
“薛某愚钝,比不得公主天资聪慧,但也有些受益匪浅,怀大人,言语不当,敬请宽谅!”薛照意识到自己言语的鲁莽,忙向怀才微致歉道。
怀才微只是笑笑,并不答话,一副誓不与薛照苟合之势,令薛照感到极为难堪。
“二位,且不要斗嘴了,唯今之计,是如何想办法逃脱这牢笼?”储含秋打量房间四周,凑到怀、薛二人眼前,压低了声音说道。
怀才微对薛、储二人使了个眼色,二人看向独自中蹲在角落的封进竹。
储含秋起身,来到封进竹面前,也蹲了下来,脸上依旧绽开如花笑容,轻声柔语道:“赵六,不,封进竹,刚才本公主言语多有冒犯,希望你不要介怀!”
进竹看着储含秋好看的面容,心里像喝了蜜一样甜:“公主不必如此,进竹不记恨!”
储含秋点点头,表示赞许:“我就知道你不会介怀,据传,你在封家堡只不过是个二等家奴,只因为头上长了个角,就被视为异类,屡屡遭受歧视!而你却能乔装混入蓝巾内部,替瞧不起你的人卖命,可见心胸之广阔,令含秋佩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