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会在此地再见到罗大平。距上次在锦绣楼遇见他们父女俩被人欺负,如今一晃已经过去了快四个月了。哪知今日因着这季仙来了这民巷小院,却又机缘巧合地碰到熟人。真正是人生何处不相逢啊!
我起身欠身还了一礼,笑着问道:“大叔,近来可好?上回阿蓉说起大婶的病,如今可好了?”
罗大平笑着,很是客气恭敬地答:“谢肖公子记挂着。上回亏着公子帮忙,我和阿蓉回去后就请了大夫。不过月余,内子的病就全好了。我和阿蓉也不再去酒馆茶楼卖唱了。如今我们一家人在街头摆了一个面摊。生意虽小,倒也能勉强糊口。”
我听了很高兴:“如此甚好。能自给自足,安稳度日也是福气。”
罗大平憨厚地笑着应着。我注意到方才挑担进来的少年此刻仍愣怔地瞅着我,季仁拉着他的手臂轻声跟他说着我和左弘毅给他秀姐姐请大夫的事儿。我又看向罗大平,微笑着问:“不知怎会在此处遇见大叔?”
罗大平笑笑,解释道:“原是这么回事,公子。我们一家现下住在城西,面摊也是摆在那边。但是城西人流远不如城东。如今春夏踏青游玩,尚有些客人;再过几个月入了秋冬,往湖边去的人就越发少了。因而我们合计着搬到城东来。这两天我便在附近寻出租的房子。今天凑巧在街上遇到这位卖豆腐的小哥,说是有意租出去半个院子,便跟来看看。不想,这么巧就碰到公子您也在此!”
我微笑点头。却见季仁拉着那少年已经走到了我跟左弘毅跟前。季仁一双灵动黑瞳笑吟吟地看看左弘毅又看看我,摇摇那少年的手臂。少年有些拘谨地给我们行礼,说:“多谢两位公子给我家秀儿请大夫。”他瞅我一眼,很快就将目光移向左弘毅。
左弘毅笑笑,眼光转向我,道:“我是陪着肖公子来的。”
少年涨红着脸,看看我,垂眼,又给我深深行了一礼:“感谢肖公子对秀儿的救命之恩。我叫蒋飞。公子以后若有用得着之处,蒋飞将誓死相报!”
这人真是豪爽义气!举手之劳,哪敢当他这番答谢,我连忙回礼,道:“蒋大哥言重了。不过是帮着请了回大夫,那谈得上救命之恩?!实在是不敢当!”
“飞哥!”我们正在这边客气着,季仙领着大夫打东厢房里出来了。
蒋飞和季仁忙上前向大夫询问病情如何。大夫说只是一般的风疹,不过因为拖得太久,病人发热时间太长,烧得有些迷糊了。他让先按着他的方子去抓几副药煎给病人服下,先把热退下去;然后再吃几幅药调理调理,病人的病情很快就会好转的,让大家不必太担心。见众人都松了口气,大夫又笑笑说这病有些传染性,让季仙把给病人煎过的药渣再煎第二回,给与病人接触较多的人服下。
我微笑着想这大夫说得倒也在行!便从钱袋中掏出银两给那季仙,让他跟着大夫去医馆抓药。
蒋飞看着我,眼中满是感激之意,咬着嘴唇却什么也没说。我理解他满怀感激又无从表达的心情,我自己原本也是一个不善言辞的人!于是笑笑,对他说道:“蒋大哥,我倒是要请你帮个忙!”
他闻言,眼睛骤然一亮,急急地开口道:“肖公子但凡开口,蒋飞万死不辞!”
我呵呵地笑,回头看了一眼罗大平,对蒋飞说道:“这位大叔,是我的一位朋友。他有心在附近寻个住处。蒋大哥你对周围比较熟悉,我想请你帮忙找一找!”
蒋飞连忙接口道:“肖公子放心,这事包在我身上。”他看了一眼罗大平,又道:“我原打算把我自家这院子的西厢房租出去的。既然是肖公子的朋友,那罗大叔你尽管选,这院子里的正屋、东厢、西厢随你挑,只要留两间给我妹子和我们兄弟住就行。若罗大叔你都看不中,我马上就在街坊里面帮你打听看哪家还有房可租。”
罗大平连忙答谢,说是对房子不挑剔的,能住人就行,只是因为夫妻俩还带着一个闺女,所以需要两间房。
我四下看看,这个普通的民居小院总共也就三间房,除去蒋飞自家住需要留两间,也就只有一间可以出租了。看来罗大平还是得另找地方!
我正想着,就听蒋飞说道:“罗大叔,你要是不嫌弃的话,等我妹子病好了,让您女儿跟我妹子住一间屋。你看这样行不?我妹子她性情温顺,也挺好相处的。至于房钱,就算一间的。您又是肖公子的朋友,您自己看情况,您生意好就给点,如果生意一般,不给也没关系的。”
这倒也是个好办法啊!我看看罗大平。他也很高兴,说:“小哥真是豪爽大方。你这院子位置又好,又干净,我们哪还敢嫌弃。出门在外,就是租房子也要找个好相处的房东。小哥要是愿意,我肯定也是愿意租下来的。”
我笑着插言道:“如此甚好。你们自己协商租屋的事情吧,我们还有事便先走了。”我转头看看身边的左弘毅,他微笑着对我点点头。
罗大平又向我道了一番谢,与蒋飞、季仁一起将我们送出门。
一同走在巷子里,只听左弘毅说道:“子矜曾说齐云平易近人,可是齐云也没有子矜这许多的市井朋友!”他偏头看着我微笑,一双眼无限温柔。
我笑着说:“弘毅哥哥不觉得这些人其实都十分善良可亲么?你看季仙重情重义、季仁温文可爱、蒋飞真诚豪爽、罗大叔憨厚老实!其实这世上无论高低贵贱,人人皆有可爱之处!”
左弘毅凤眼含笑,道:“一个人若怀一颗锦绣之心,自然能发现这世上人人皆有可爱之处!”
我笑笑。
说话间我们已经走到巷子口了,我回头看方才那间小院,却见蒋飞仍站在门外往我们这边看着。我有一丝感动,微笑着朝他挥挥手道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