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南秘书长的谅解备忘录得到了安理会一致赞成。但是,克林顿在联合国之外作其他解释,美国议员对安南进行人身攻击。
在这世紀之交,国际法则由谁来解释,由谁来执行?是联合国还是美国?国际社会面临新的考险。
海湾战争中,联合国安理会一致通过决议谴责伊拉克吞并科威特的“侵略行为”,强烈要求伊拉克立即撤军。此后,联合国表现出较大的活力,对国际安全事务的卷入程度逐渐加强。在这一次的伊拉克核査危机中,联合国经受了考验。特别是安理会与秘书长紧密配合,为化解军事冲突作出了突出的贡献。
但是,英美对安南秘书长的谅解备忘录以及安理会新决议,有着自己的解释。在世纪之交,这涉及到一个深层次的问题,谁是国际法则的制定者,执行者和解决者?是联合国所有成员,还是美国一家呢?联合国面临新的挑战。
安理会辩论谅解备忘录
2月24日,安南风尘仆仆,回到纽约联合国总部,向安理会通报他与伊拉克达成的武器核査协议的情況。虽然有些细节尚待确定,但是协议“总的来说受到了赞许”。
美国大使比尔。理查森对此表示同意。他说:“我们认为这项协议是朝着正确的方向迈出的一歩,但是我们需要对某些措词加以澄清。”
安理会没有立即就科菲·安南访问巴格达时达成的协议作出决定。安南说该协议是“联合国所取得的胜利。我高兴地告诉你们,总的来说,联合国成员国对该协议普遍表示赞许。很显然,有些细节尚待确定。”
理查森说,可能要等几天才能得到美国所需要的澄清。他所关注的问题是负责武器检查的联合国特别委员会的至高无上的作用,因此,不应把协议中承认尊重伊拉克主权的条款作为其不履行义务的借口。
英国大使約翰·韦斯顿说,他的政府也表示加以澄清,但是他不愿进一步说明。
理查森不肯说他期望核查人员何时检查总统的住所和办公地点。美国对伊拉克总统萨达姆·侯赛因深表怀疑。它说,它希望协议里没有萨达姆可能试图利用的漏洞。
但是安南说,“这项协议和其他的协议不同。我们必须记住,在联合国派人驻在已格达的几年里,已经签订了许多协议,但是……这项协议是与总统本人达成的。领导层所得到的信息是他希望合作,他希望把事情办成。”
秘书长在参加安理会秘密会议时情绪乐现。从法律上来说,该协议无需安理会同意;但是从政治上来说,要是没有安理会的同意将难以执行。
安南向对他的伊拉克之行表示祝贺的大约700名联合国职员说:“我认为我们达成一项好的协议。我将到处为它辨护。我敢说联合国成员国将接受它。全世界有千百万人民竭力主张和平。正因如此,所以我说你们决不要低估祈求和平者的力量。”本月安理会主席、加蓬代表会后向记者发表讲话说,安理会高度赞赏安南所的导致同伊拉克达成协议的和平努力,并鼓励秘书长继续为最终解决伊拉克问题而努力。他还向记者们透露了安理会秘密会议的情況:“安南今天上午就他的巴格达之行向安理会作了两个多小时的情况介绍,并回答了安理会成员国代表的问题。安理会成员国代表纷纷发言,赞扬此次外交努力的成功,认为它增强了联合国秘书长的作用,也加强了联合国安理会和联合国宪章。”
安理会辨论后,中国常驻联合国代表秦华对新闻界发表谈话指出:“中国高度赞赏并支持秘书长所作的外交努力,认为这个协议是平衡的、全面的。对伊总统府邸采用特别的核查方式,是特委会工作的一大突破。希望特委会加快工作进度,早日完成核查任务,并尽早解除对伊的制裁。”
可是,美英代表还企图在安理会上搞一个严格制裁伊拉克的草案,对萨达姆违反谅解备忘录的行为予以“最严厉的惩罚”。路透社记者2月25日从联合国披露了英美代表在安理会的提案经过:
一些外交官说,英国和美国今天力求让意见分岐的安理会批准秘书长安南与伊拉克达成的协议并发出如果巴格达违反协议就动用武力的威胁。
英国正在牵头起草一个文件,美国和日本可能成为这个草案的联合提案国。
英国大使约翰·韦斯顿说,也今天分别与安理会所有理事国进行了会谈。他接着说:“我相信会有一项决议草案。如果顺利的话,我可能在今天晚上,也可能在明天散发这个草案。”
法国已经宣布支持这一种警告伊·拉克的措辞:如果伊拉克阻挠联合国核查,它将面临“严重后果”。
法国大使阿兰·德雅梅说,巴黎不支持不通过安理会另一项决议就自行使用武力的做法。
然而,如果美国和英国要对伊拉克使用武力,一项提出严重警告的新决议可使它们有更如坚实的国际法律基础,得到更多国际支持。
外交人士指出,如果伊拉克严重违反与安南达成的协议,那就是直接冒犯整个联合国,而不仅仅是华盛顿与巴格达的冲突。
与此同时,俄罗斯大使谢尔盖·拉夫罗夫说,安南与巴格达签订的协议是一项法律文件,无需安理会批准。他说,他还没有看到协议的全文。协议的部分内容已经在安理会主要理事国的外长之间进行过直接讨论。
拉失罗夫说:“从严格的法律意义上讲,秘书长执行这项协议在法津上无需安理会方面采取額外的行动。但是安理会可能希望作出更正式的反应。”
安理会多数理事国也同意有关伊拉克必须采取什么行功才能使制裁取消的措辞,但是美国对联合国决议的解释同其他所有成员都不一样,就只有在伊拉克履行安理会所有决议以后才能结束制裁。
安南在巴格达谈判的协议規定成立由联合国核查人员和安理会高级外交官组成的新班子负責八个所谓总统府邸的核查。
但是人们担心,由新的专员領导并直接向安南报告的新班子可能削弱联合国伊拉克问题特别委员会的权力。
在记者直接问到这个问题时,安南说,特委会主席查德·巴特勒将继续任职:“我对伊拉克当局讲到这一点,他们知道。”
但是新班子意味着除了经常性的突然检查外现在还有两套核查班子:一个核查总统府邸,另一个核查敏感的或者重要的场所。
一些外交官说,理查德·巴特勒想在他访巴格达时(可能在下周)取消有关敏感场所的特别規定。
安理会新决议,赞扬秘书长
经过一周的激烈辩论,联合国安理会3月2日一致通过决议,同意联合国秘书长安南与伊拉克政府于2月23日就解决有关伊武器核查问题达成的谅解备忘录,强调伊拉克必须遵守这项决议。安理会在决议中重申了联合国全体会员国对伊拉克主权、领土完整和政治独立的承诺,强调伊拉克政府要按照联合国安理会有关决议,允许联合国特委会和国际原子能机构立即、无条件和无限制地核查它们想要核查的场所,任何违反谅解备忘录的行为将给伊拉克带来“最严重的后果”。
下面是联合国安全理事会一致通过的决议全文:
安全理事会:
回顾以前通过的所有有关决议(这要决议是衡量伊拉克是否履行的标准),决心确保伊拉克无条件地或者无限制地立即全面履行687号决议(1991年)和其他有关决议给它规定的义务,重申所有成员国支持伊拉克、科威特以及毗邻国家的主权、领土完整和政治独立,根据联合国宪章第七章行事。
1、赞扬秘书长为保证伊拉克政府承诺履行有关决议给它規定的义务所采取的主动行动,并在这方面赞成伊拉克到总理与秘书长在1998年2月23日签署的谅解备忘录,期待它早日得到全面执行;
2、要求秘书长尽快向安理会报告与联合国特别委员会执行主席和国际原子能机构总干事磋商后最终确定的总统府邸核查程序;
3、强调伊拉克政府必履行在谅解备忘录里重复的义务,根据有关决议让特别委员会和国际原子能机构立即、无条件和无限制地进入,对执行687号决议(1991年)是必要的,任何违反决议的行为都会给伊拉克造成严重后果;
4、重申打算根据687号决议(1991年)的有关条款就那项决议中的禁止規定的持续时间作出决定,指出伊拉克由于迄今为止没有履行有关义务而推迟了安理会可能这样做的时间;
5、决定根据宪章规定的责任,积极处理这个问題,以确保这项决议得到执行并保这个地区的和平与安全。中国常驻联合国代表秦华孙在对上述决仪投票前发言说,中国真诚地希望在目前的情况下,有关各方能为备忘录尽早、全面的实施创造良好的气氛,避免采取任何激化矛盾的作法。
秦华孙强调指出,本决议的通过,绝不意味着安理会自动授权任何国家对伊拉克使用武力,伊拉克今后是否违反安理会有关决议,安理会不可能也不应该先作出判断,更不可能也不应该预先决定所要采取的行动,安理会只能根据当时的情况作出判断和决定。
安理会其他成员国俄罗斯、法国、巴西等国的代表在发言中强调,对伊拉克是否违反谅解备忘录的问题,应由安理会来作出最后的评判,并指出,只要伊拉克认真遵守安理会的有关决议和规定,安理会就应考虑解除对伊拉克的制裁问题。
联合国面临新考验
一场可能流血的伊拉克危机,终于在联合国秘书长安南的调解下,化为了和平的曙光。3月2日,安理会的新决议通过时,15个成员国一致赞成。世界看到了联合国在维持和平与安全方面作用加强了,活力增强了。
3月6日,中国《人民日报》为此发表了一篇国际评论——《联合国活力增强》。对安南秘书长及联合国预以高度评价:
在伊拉克武器核查危机的紧要关头,联合国秘书长安南亲赴已格达,与伊拉克领导人达成了和平处理危机的谅解备忘录。
本月2日,安南经过积极与有关各国磋商,再次克服障碍,推动安理会通过决议,批准了他与伊拉克达成的协议。和平处理海湾危机的努力从而获得了联合国决议的保障。至此,联合国这次外交斡旋的结果是较为完满的。
联合国秘书长直接出面斡旋海湾危机,不是第一次。1991年海湾战争前夕,当时的德奎利亚尔秘书长就曾出面调解,但因当时的条件所限,没能找到和平解决的出路,结果爆发了海湾战争。而这一次,秘书长的外交活动产生了决定性影响,终于暂时使海湾地区人民免受又一场战祸之苦。这表明,联合国在处理国际危机方面的活力正在增强。
联合国目前有180多个成员国,其中绝大多数是发展中国家。在此次危机过程中,广大发展中国家再次表现了影响世界事务的能力。从武器核查危机一开始,不少发展中国家就发出自己的声音,推动事态向政治解决方向演变。不少中东国家如沙特、埃及、叙利亚、伊朗、都力主和平解决。秘书长和平努力同样体现了广大发展中国家的意愿。西方长期以来有这样一种看法,发展中国家处在国际舞台的边缘,无足轻重。可事实是,它们现在已开始走向舞台的中心,其影响力将不断增大。
安南秘书长斡旋过程还表明,世界多极化趋势在进一步加强。以联合国安理会为例,美英两国为维护本身利益,一开始就力主动武。而中、俄、法三国则以海湾和平与稳定为重,郑重提出政治解决的主张,并为此进行了积极努力。法国在1991年海湾战争时是站在美一边参战的,而此次法国始终坚持和平解决。在安理会批准谅解备忘录后,法国坚持认为,决议解释权在安理会,而不能以少数一两个大国的意志为转移。连德国也对美国的武力威胁政策采取了“不冷不热的态度”,尽量避免过深卷入美伊冲突。法德两国是欧盟的核心国家,它们在这个重大国际问题上与美国拉开距离,说明欧盟有维护自身利益的强烈愿望。毫无疑问,这种多极化趋向正对国际事务产生重要的积极影响。
联合国是一个由主权国家组成的国际组织,所有成员国都是其平等的一员。在当今世界上,一个国家的事应由这个国家的人民做主,国际上的事大家说了算。联合国在调解国际纠纷时,应当听取各个成员国的意见,尤其应当重视在联合国占绝大数的发展中国家的正当主张。这样,联合国的作用才会逐渐增强。安南秘书长这次在美伊危机中的成功斡旋又是个证明。
与此同时,我们还应看到,联合国同样面临新的考验。
首先是,对联合国决议“最严重的后果”作何解释。
联合国决议的一致通过是在美国和英国同意中国、法国和俄罗斯提出的要求之后达成的。如前所述中法俄三国要求决议把如果伊拉克违反协议便可自动对其动武的可能性排除在外。
但是,美国总统克林顿在安理会通过新决议后发表声明说:“如果伊拉克违反武器核查协议,就将面临最严重的后果。联合国安理会今晚一致表决的结果发出最为明确的一个信号:伊拉克必须履行自己的承诺,向国际武器核查人员立即、无条件地、在任何时间开放任何可疑地点。”
这很明确表示,要对伊动武。更猖狂的还是国会山的议员们。一些美国国会议员宣称,联合国与伊拉克达成的武器核查协议难以实施,解决伊拉克问题的唯一办法是颠覆伊拉克现政权。他们说,只有“将萨达姆当做国际战争罪犯加以审讯,才能显示出美国在这个问题上的正确性”。
其次,这场危机牵涉到的另一个问题是国际规则是应由联合国制定,还是由少数几个大国制定?
美国显然希望利用这一危机进一步确定美国在确定国际事务议程和国际规则方面的领导作用。
从国际法的角度来看,如果没有联合国安理会的授权,美国无权对伊拉克动武。但美国显然想利用这一机会进一步推进美国防止大规模杀伤性武器扩散的进程。因此,这场危机所引发的问题远比美国能否动武这一问题要深刻得多。这实际牵涉到冷战后应有什么样的一种国际秩序这样的大问题。
在冷战后国际秩序中,国际规则和国家主权应是什么样的一种关系?联合国安理会的有关决议应该得到遵守,但伊拉克是否有权维持其国家主权?如何在这两者之间找到一种平衡?伊拉克危机和平解决的结果,将为今后处理类似的危机开创一个先例。
第三,这场危机所牵涉的是国际规则应由谁解释和执行?从理论上说,国际规则的解释权属于联合国和国际法院,国际规则的执行权也应属联合国。但从现实政治上看,联合国显然缺乏足够的资源对国际危机作出快速反应和强制执行联合国有关决议的能力。美国企图利用联合国这一弱点加强操纵能力。就象冷战时期那样。
世界正处一个世纪转折时期。伊拉克危机也给联合国提出了很多值得思考的地方。
未来的世界由谁主宰?未来的法则由谁制定与解释?是联合国所有成员国,还是美国一家?
联合国将经受一场新的考验。
尽管伊拉克核查危机暂告一段落,可是,整个危机过程中所反应的问题,特别是涉及到的一系列国际关系准则问题并没有结束。
第四章 海湾战争多国部队在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