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很是刺眼,午霖迷糊地起身,总算睡饱了,抬眼看空中的烈日,竟已在碧空的中央午霖心下奇怪,为何红衣怪人不喊自己起来做苦力了?
午霖猫着腰先瞄了眼亭子,似乎没有人在那里,接着午霖大着胆子轻轻踏着荷叶,靠近黑木亭。
亭中空空如也,午霖都开始怀疑前几日的红衣男子是否也是如眼下荷塘一般,是善恶塔中幻化之物。
不过,在看到地上的一串红色流苏后午霖迅速打消了刚刚的猜测,这分明是红衣男子灵剑上的那串流苏,之所以确定此物并非虚物,是因为午霖昨日不小心弄断过这流苏,流苏并未复原,红衣男子还因为这点小事,差点又把灵剑搁在午霖的脖子上。
蓦地,午霖眼风扫到,亭子后方似有一红色不明物漂在荷叶间的水面上。
走近细看,是个活物,午霖将其捞起来放在地上,蹲下来左看右看,浑身的羽毛湿哒哒的,鸟不像鸟,倒是有点像鸡,羽毛是鲜妍的红色,异常漂亮,只是不曾在《灵鸟集》上看到过此鸟的身影,兴许只是一只普通的鸟或鸡罢,不然怎会淹在水中。
此时的午霖只有一个想法——羽毛长得这样好看的鸟,一定很好吃,只可惜这鸟是虚境内之物,并非实物,不然交给南岱山下的云韶楼好好料理料理,必是一道佳肴。
红鸟的眼睛仍没睁开,午霖拔了根红鸟的一根尾羽,拿在手上把玩,艳得要滴出血的红,愈到根部金色愈多,甚是好看。
午霖看着看着忽然脑中灵光一闪,身上冷汗瞬时也起了一层——这尾羽的颜色怎的、怎的有些像红衣男子缎袍的颜色,莫不是红衣男子变作鸟来唬人。
看了眼依然在地上一动不动的红鸟,午霖心情立刻放松了,自言自语道:“看来我想多了,若是他被我拔了毛,现在我脖子上早该搭着把剑了。”
遂,午霖颇有兴致地开始拔红鸟的第二根毛。
午霖在凡间时见过,黄毛稚童会收集鸡毛,然后做出个能上下翻飞的小玩意,叫做毽子。无聊中,午霖开始做毽子,拔了几次毛发现,此鸟竟是个实物,因它被拔去羽毛的部分并没有恢复原貌。
午霖心中很是抱歉,于是很体贴地只拔了两根尾羽和数根其他部位的羽毛,拔完后还把周围羽毛稍稍打理了一下,如此就看不出来毛变少了,依旧是漂亮大红鸟一枚。
午霖在湖畔踢新毽子踢得正高兴,忽闻鸡鸣声,回首定睛一看,亭子里的红鸟正展开双翅在扑腾。
踌躇了片刻,午霖还是先把羽毛毽子放进自己的虚鼎,再走向亭子方向。
之前红鸟将翅膀收着,所以午霖不曾注意,它上下错落的赤红双翅内侧的羽毛是全金色的,红鸟张着翅膀的样子,极是辉煌亮丽,早知道应拔几根内侧的羽毛,这样毽子会更加好看。
随着午霖的走近,红鸟激动起来,扑腾着因完全潮湿无法飞起的翅膀,直接攻向午霖,却在听到午霖一声温柔呼唤后呆愣当场。
“小红鸡,别动,晒干了才能飞。”
“小红鸡”呆愣片刻后大叫:“锵锵……”
午霖听了很心疼,柔声安慰:“啧啧啧,真可怜,嗓子进了水都哑了,放心吧,恢复后便不会这么难听了。”
“小红鸡”不叫也不动了,闭上眼像开始养神。午霖心想,这鸡真有灵性,居然听懂了她的话,于是轻轻抚了抚红鸡的羽毛以示鼓励。
午霖坐在亭内,开始对着红鸡说话:“瞧着你有些像灵鸟一族的,你若是真有灵性,日后你经过灵鸟国的话,顺便帮我问问红雷鸟或是明日鹊,到底是谁召唤了它们来南岱作恶,又是谁寄了密函给长风仙者,害的我现在蒙冤被囚在这善恶塔之中……不知现在罗浮和菡萏姑姑怎么样了,沐羲上神的伤,不知痊愈没有。”
天色在午霖的一个人的声音里渐趋昏暗,亭子的剪影越拉越长。
午霖忽感周围气泽一震,便停止了自言自语,向四下里查看,却什么也没有,身旁的红鸟也依旧闭着双目。
莫不是红衣怪人要回来了,午霖想到这里迅速站起身:同样是在善恶塔里,与其在这里被一个莫名其妙的变态神仙当奴隶用,还要时刻受着被灵剑抹脖的威胁,不如回到自己那片树林去,诶,怎么早没这样想。
没有犹豫,午霖一把抱起还在闭目养神的红鸡便往感觉中水门在的方向腾云而去,夜幕已经降临,就算红衣怪人现在回来估计也很难在一片漆黑中找到自己罢。
泛着盈盈光芒的水门已在眼前,午霖拉开门就踏入其中,却没有踩到一片坚实的土地,而是一脚踩空,接下来便是天旋地转,本着保护弱者的理念,此刻午霖还是紧紧抱着红鸡。
万千光华自眼前百转千回而过,所谓一步一生,一眼万年也不过如此罢。
若没有怀中近乎炸雷般的“锵锵”鸡鸣声,午霖兴许会怔怔地在水门前站上个把时辰。
怀里的红鸡醒了,正翻着白眼,兴许是方才是抱得太紧了。
午霖松开手,静静伫立发呆,看来,那道水门的作用不是穿过幻境那么简单。
午霖忽然想起之前,红衣男子的一句话——水门是界外之门。
虽然那时不知道界外之门究竟是何物,但现在,算是对界外之门有了些许了解。
午霖向后看了一眼水门,凭着感觉在一片黑暗里走向有巨大樱树的林子,御云的话很快便能到达,但现在的午霖已经疲惫,就不再御云。
在凡间茶馆听书的时候,纵然是说别人的故事,午霖也容易被故事中的情节所影响,更何况方才午霖仅在瞬息间就如亲身经历般地看到了他人千年的悲喜。
方才踏入水门之时,眼前出现万般景象,午霖以为是幻境,但其中南岱的一草一木都如此真实而熟悉,且菡萏姑姑也出现了,但水门内出现的菡萏要年轻许多。
午霖精通幻术,却也无法分辨水门中是现实还是虚无,只觉自己似乎附身在其他人身上在感受了一切,真切无比,而在水门之中也听得许多人唤自己“炎卿”,当看到年轻时的菡萏姑姑,午霖产生一个念头——刚刚看到的一切或许是这个炎卿的记忆。
那些画面断断续续,好似没有联系,走马灯一般一闪而过,午霖唯独对一个画面印象极深——漫天风雨中,面无表情的菡萏越来越远,她嘴角含冰:“炎卿,除非我寂灭,否则我不会让你出塔。”
纵然午霖看到万千画面这件事只在转瞬间,但这个画面却尤其的长,所有景象也是到这个画面为止,兴许这是当事者常常回忆的画面罢。
午霖不清楚炎卿是何人,但应当是那段记忆的主人。
在看到的无数画面中,很多场景人物已经模糊,只有菡萏的喜怒哀乐、一举一动清晰无比,彷佛这个叫炎卿的人的一切记忆都是以菡萏为中心。
炎卿这个名字,从未在南岱史册中出现。
午霖有个直觉——这个人,对菡萏很重要,或者,曾经很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