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梦很快,睡得却不安稳,说不清的压抑。
金碧辉煌的大殿呈现在眼前,午霖推开殿门,心中竟涌上一种恐怖感,让心脏疾速收缩冷却的恐怖感,这种感觉在快被蓝焰灵鹫的火焰吞噬时、在被地狱雷鞭折磨得生不如死时都没有感受过。
跨进殿门,金镶玉的地面,镂刻百兽的梁柱,镶满宝石的宝座,殿中陈列摆设奢华到了极致,一个紫衣女人忽然出现在那宝座之上,居高临下,午霖看不清她的容貌。
午霖仍站在殿门处,想走近些看清来人,刚挪动了脚步,发现大殿中央又多了一个女子,趴在地上,气息奄奄,赤紫色的血将她素色的衣衫染得浓烈。
“疼?疼便喊出来。”
座上紫衣女人的声音空旷的殿中回响,嘴角扬着笑,可白衣女子并不应她。
兴许地上的女子已经晕过去,所以无声无息,但午霖想错了。
白衣女子声音沙哑:“这样折磨我,你究竟想得到什么?”
宝座上的女人站了起来,苦笑:“我想得到的,早已失去了。”她走近地上的白衣女子,悠悠问道,“你可知你爹为何抛弃你?”
白衣女子挣扎了一下,奈何无力起身,声音有了起伏:“他们是在临终前才将我交给姑姑抚养,你别信口雌黄。”
“你那姑姑向来谎话连篇,让我来告诉你,你爹尚在世上而且活得好好的,你猜猜,他为何不抚养你长大呢?”
白衣女子先是不说话,而后一字一句缓缓道:“那我就猜猜,你为何这样对我。我同你无仇无怨,若你说的是真的——我娘已不在世了,你怨恨的对象就只有一个了,试问一个女人同一个男人能有何仇怨呢?或者我该问,我爹是怎么抛弃你的呢?”
“住口!”
又一道光剑直直穿过殿中央的白衣女子,白衣上的赤紫色更加浓烈了。
“不要!”午霖跑到白衣女子身边却发现自己的手穿过了她的发丝和肩膀,却感觉不到她,是幻境吗?可为什么方才白衣女子的尖叫这样真实得痛彻心扉?又或许,在这个地方自己只是个虚像?
紫衣女人看不到午霖,而午霖看着她走近,却莫名心悸。
女人平静下来,眼神睥睨一切,她弯下腰,对白衣女子轻声细语:“桓符如今同我举案齐眉,他抛弃的是你娘亲,你可知你娘是怎么死的?”
白衣女子不置一词。
紫衣女人紧接着继续道,“别这样瞪着我,杀你娘亲的可不是我,我只是像现在这样折磨过她一段时日,后来被她逃了出去,本以为她再不会出现了,谁知她竟去鬼族盗了鬼族圣物游灵草,当时是六界多事之秋,桓符为六界和平于是亲自送你娘上了诛仙台。”
白衣女子不说话,有泪流到冰冷的金镶玉地面上,光剑的一击太过厉害,已经耗尽她仅有的气力,紫衣女人轻轻地将地上女子的碎发拨到耳后,爱怜道:“跟你娘亲有几分像,不知桓符看到你的时候,会否想起那个被他亲手杀死的女人……”
“他还是不爱你。”
白衣女子的声音轻如飘羽,却字字清晰,那替白衣女子拨着碎发的手蓦地停在了半空。
她的话没有说完——他还是不爱你,所以就算我娘亲死了你仍是痛苦,你仍是像当年一样只可用折磨他人的手段得以宣泄心中怨恨。
爱而不得,由之生恨,无法伤及所爱,只能带着恨折磨自己和他人。
紫衣女人站直身子,久久未动,眸如压城的黑云,俯视着地上的人。
“来人。”
两个黑衣侍卫步入殿内。
“将她带回地牢。”
“是。”
白衣女子被架起来,浑身没有一丝气力,只一双眼盯着眼前人,不是怨愤,竟带有怜悯之意。
“慢着。我很不喜欢这双眼睛,同那贱妇一样。”
紫衣女人自虚鼎拿出一个锦盒,交予侍卫:“到地牢再打开。”
“是。”
午霖看着两个侍卫把白衣女子带下去的画面,猛然有很不好的预感,下意识地追过去喊道:“放开她!”手仿佛是透明的穿过侍卫,没有人感觉到午霖的存在。
“午霖,午霖,……”
是梦。
“怎么哭了?被梦魇住了?”
淳煌今夜没有再研究老魔君的遗物,终于有了休息的时间,就睡在午霖身边,午霖也不介意,经过前几晚,午霖很相信淳煌的为人。
摸了摸被泪水打湿的脸,午霖表情木然:“我怎么了?”
淳煌擦拭着午霖额上的冷汗:“是噩梦吗?”
她语无伦次:“我,梦到一个很可怕的人,我很想很想救那个人。”
淳煌的眼一瞬间黯淡,接着轻轻抚摸午霖的头,笑道:“原来你这么胆小,梦怎么能信,记住那些不是真的,梦而已,睡吧。”
午霖再次闭上眼的那一刻,驱梦咒的咒文开始萦绕在这个房间。
带着骨节的修长手指拂过午霖的眼睛,淳煌:“她施加在你身上的,我会让她百倍奉还,相信我,很快……”
是夜静极,静得所有在良宵宫中歇息的人都不曾生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