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走了约莫半盏茶的功夫,越城第一妓院芙蓉阁已经到了,但季夙洛并不急着进去,而是闲闲的支着下巴,漫不经心的抬眼向上看去,此时二楼的座位站满一排穿得花枝招展暴露的女人,一个个搔首弄姿。
“各位大爷哟,来嘛来嘛……”娇滴滴的声音让季夙洛挪椰的偏着头望向旁边的公孙策,而公孙策对这些视若无睹,只是当楼上掉下手帕时方才微微偏了偏,像那帕子是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免得掉在自己身上。
见公孙策这般模样,季夙洛眉眼弯弯的进了芙蓉阁,要的就是你嫌弃。
“哎哟,两位客官,请进,请进,两位看起来有点面生,怕是第一次来我们芙蓉阁吧。”老鸨见公孙策仪表不凡立即眉开眼笑的招呼。
这个老鸨是个四十左右的女人,脸上涂得一层层厚厚的粉脂,看不出真实的年龄。从脸形看年轻时候也可能是个长得不错的女子。
“嗯,现在是第一次,以后就会是常客了,我旁边这兄弟脸皮薄,还望妈妈多照顾照顾。”季夙洛笑容可掬答道,完全一副鬼迷心窍坚决外加财大气粗的抛给老鸨一锭银子。
公孙策听见这句话的时候轻飘飘的瞪了她一眼,季夙洛当没看见,继续说道:“把你们最好的姑娘叫上来。”
老鸨掂量了一下银子,顿时笑的跟个弥勒佛似的:“好咧,好咧,客官请稍等,这小哥嘴巴可真甜。”说完扭着水桶腰蹭蹭的上楼去了,那速度和那体型,完全成反比,看的季夙洛眼一眨一眨的。
此时季夙洛已经吃下一盘糕点,喝下两碗茶,不下二十颗的葡萄。
“公子,是那姑娘不对你胃口么?”她单手支颐,半眯着眼问不知低头在想什么的公孙策。
公孙策此时正在想最近一连贯的案子,先是几处大规模的屠杀,在是半路遇见中毒而死的时三娘,这两者会不会有什么关联,而十三娘死前说的那个小字又是什么意思,上次他去帮季夙洛瞧病时无意间发现城主府内居然种着一种花,那花虽然好看,但却是至毒,如若自己没猜错的话,十三娘就是死于那种毒,那么这些事情和城主府有什么关系呢,而最让自己惊奇的便是:季夙洛善毒。
“策公子,想什么想的这么入神呢?”季夙洛慢慢的为自己倒了杯水,在慢慢的喝起来,样子极为妩媚,还有说不出的优雅。
远处正在弹琵琶的秋月见她喝水的样子,都不由多看了她几眼,但当目光扫到她脸上时,不由内心里觉得刚才看见的都是幻觉。
当公孙策反应过来的时候便瞧见一张离自己极近的脸。
“一些琐事罢了。”公孙策身体微微向后避了避,淡然道,不自在的偏了偏头。
“咦。”季夙洛忽的惊奇的叫了声。
“季姑娘,怎么了?”公孙策问的极其客气。
季夙洛打量了不远处正在弹琵琶的美人,美人鬓若刀裁,眉如墨画,面如桃瓣,目若秋波,转盼多情。
“她长的不好看不成,怎么你都不瞧上她一眼的?”季夙洛嬉笑问着。
“咳。”公孙策用手握拳抵着嘴巴低低假咳了下,不自在道:“我对相貌不甚在意。”每每她笑的时候为什么自己都有一种心悸的感觉,公孙策垂眸敛去眼里的情绪。
季夙洛耸耸肩,甚觉无趣:“恰好,本小姐也吃饱喝足了,那咱们走吧!”
此时已是深夜,月儿娴静的镶在天际,县令府内人人安眠,安静惬意。
公孙策见季夙洛娴熟的往停尸房走去,装似无意问道:“季城主常来这?”
季夙洛轻哼了声,没理他,抿下唇推开屋门,那股浓重的腐臭味呛进鼻子,公孙策抽出一块黑色方巾递给季夙洛,季夙洛本不想接,但那股令人反胃的味道难以压制,她没好气的抽过方巾盖在鼻子上。
公孙策燃起一只蜡烛照亮,几十具死尸直挺挺且整齐的排列在木板床,尸体上盖着席子,露出脚趾。
公孙策掀开一块白布,露出的先是一个孩童的脸,此时孩童满脸惨白,满身伤痕。
“她是被马车压死的,死的不久。”季夙洛淡淡的看了他一眼。
公孙策不动声色的问:“何出此言.”
“猜的。”季夙洛挑了挑眉,敷衍。
公孙策默默的注视着她的背影,心里那份诧异越来越深,孩童的骨头断裂,衣服上都被马车压破了,他自然是知晓他是被马车压死的,而那孩童死于傍晚,因为他的脸色呈现青灰色,明显到现在不过三四个时辰,多此一问的目的是:她究竟是谁?为何人人厌恶的无能草包城主竟然对停尸房这么熟悉,整天迷恋男色的无貌女子却能一眼看出死者的死因。
季夙洛对上公孙策疑虑的目光:“干嘛这样看着本小姐,看上本小姐不成,再说,晓得这个很难吗,以前的季城主经常玩死男宠,他们的尸体被抛进后山的时候,被我瞧见的也不只一次两次。”
听见季夙洛说这些话,公孙策心底里微叱,荒唐,脸也不自在的白了白。
说这话的时候季夙洛已经走到露出一粉色衣服的女子身旁,她撩开席子,一具面色发青的女子冰凉安躺,上下打量了番:“这个就是你要找的人了。”
虽已一命呜呼,但从整体看生前必定是位美女,公孙策抬起她的下颌,脖颈上有一道很深的擂痕,捏开她的嘴,舌根伸长僵硬,喉管肿胀,看似并无挣扎过的迹象。
季夙洛见公孙策一本正经的摆弄尸体,也默默的看着死者。
公孙策初步断定李明珠死前并未与人搏斗,随手解开她的衣襟,一具裸体女尸顿时展现在季夙洛面前,即便都是女人,即便这是尸体不懂反抗,但,“没想到你看起来斯斯文文的,没想到却是个淫贼,连尸首都不放过呀,你也太作孽了吧?”
“……”公孙策不予理会的注视死者胸口,不由一怔转向季夙洛,“她未出阁吗?”
季夙洛微微思索,答道:“上次我和她在庙里巧遇的时候,她求的是姻缘。”
公孙策微微点了点头,然后将李明珠的衣服拉好!
“瞧这李明珠,长的人模人样的,咋就翘辫子了呢,看来还真有红颜祸水一说。”季夙洛摸着下巴甚是感慨。
公孙策神色不明的瞧了她一眼,人模人样能这样用的?
两人出门后,季夙洛打趣的瞅着他:“你看完人家的身子这算完事了?”
公孙策阴阳怪气的瞪了他一眼,懒的理她。
季夙洛不急不缓的扬着下巴,笑的那叫一个欢快:“如果你觉得看裸尸不过瘾的话,本小姐可以再次领你去窑子的。”
“谢谢城主的好意。”
“如果公子觉得可以的话,那你瞧我怎么样,够不够格做你的暖床人。”说这话的时候她已爬上他的手臂,另一只手眼见就要搂着他的腰。
公孙策不着痕迹的避开,冷淡道:“天色已晚,还是早点回去的好,虽然城主名声已经狼狈不堪,但颜面还是要的,别有事无事就往青楼里跑。”一番话说的夹枪带棒,委实不够淡定。
“哦?!名声狼狈不堪,你看见了?”
“我眼睛并不瞎。”
“嘿,那你倒是说错了,不是往青楼里跑,而是**吧?”
“在下以前有得罪过小姐?”
“怎么说?”她眨眼。
“你眼睛进沙子了不成,为何老眨了不停。”
她轻笑:“是哟,公子帮我吹吹怎样。”说着又要凑了上来。
“季城主,请自重,你已是有夫之妇。”
“那又怎样呢。”季夙洛不以为意的嬉笑。
公孙策被呛了呛,先前对她那种熟悉感一下子消失的无影无踪,本来就很白的脸此时更加的白。
“怎么?你不说话我就当你是默认当我的相好了?”说完勾唇一笑。
“姑娘以前也是这样对宁子川说这话的么?”
季夙洛摇摇食指:“怎么会一样,他可是利用城主之名义在大街上抢的。”
“城主府到了,在下告辞。”公孙策瞧也不瞧她一眼,拂袖而去。
“我还以为你会刚出县令府就会甩袖而去呢,不错,比我预想的还要多上那么几小时。”季夙洛低喃着,风一吹,这声音也就随风而逝了。
清幽古寂的城主府内,南北各飞入一道黑影,掠过湖泊,跃过假山,穿过长廊,飘过花丛……直入后山深处的禁地内。
季夙洛脚尖刚着地的时候便见另一黑衣人也同时脚尖着地,眼光一凛,脚步一点,身形如灵燕飞起,一掌轻轻拍出。这一掌轻弱无力,好像一片树叶随风飘至,飘飘荡荡,摇晃不定,看来是要拍对方的前胸神封、膻中、鸠尾、通谷等几处要穴。别看这掌轻而无力,若给拍中,就会令人重伤。
黑衣人反应灵敏的举掌相接。
可是他刚一举手,对方那轻飘飘的掌力,骤然一闪,竟出乎人意料之外,一下直拍自己的章门穴。章门穴,是足厥阴肝经脉的一处大穴,在胁下第十一条肋骨的前端,本来极难拍中,一般武林高手出掌,绝不会去动这一穴位。因为章门穴处在身体的两侧腰部,为手臂遮挡;二来只要对手身子微微一扭,任你再迅速的掌法也拍不中,反而会造成对方反击还手的机会,可是对方的掌法超乎常规,趁自己相迎的一刹那,直拍章门穴,这是黑衣人怎么也想不到的。
而季夙洛更想不到的事,章门穴一给人拍中,不但顿时丧失了战斗力,而且轻则残废,重则丧命,但那人却是轻飘飘的接了那一掌,正所谓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没有了。
两人同时退后一步,身形骤然后跃一丈。
季夙洛身形又骤然跃起,在空中优美灵巧地滚翻,又出人意外地跃到对面那黑衣人的身后,人未落地,掌已先发,纤纤玉掌,要拍对方脑后的玉枕穴,这才是致命的杀着。
黑衣人似早有准备,身形一矮,双掌齐出,这是伏魔掌法中的一招“双莲接魔”,正与季夙洛拍来的掌相碰,“蓬”的一声闷响,两人同时震得向后翻了一个筋斗。
知晓两人功力不相上下,在他手里讨不到便宜,今晚的是也泡汤了,季夙洛眯了眯眼,上下打量着自己对面那人,对面的黑衣人此时也同样的打量着季夙洛。
两人互视片刻后,皆产生同一心里,此人不除,必是大患。
此时身后传来细微的声响,两人皆是内力深厚之人,自是知晓有人过来,季夙洛心内顿喊不妙,脚步一点,身形一动,轻灵如燕般已在一丈之外。
黑衣人在季夙洛走的同一时间,也快若闪电般消失不见了。
人有失足,马有失蹄,她真不该贪这晨风,躲在这种地方补眠。
“策公子,下个月我爹大寿,你会来吗?”
“李前辈六十大寿,公孙策一定前去祝贺。就算公孙策不前往,公孙家也会派其他人前去,秋月姑娘请放心。”
这声音客气有余,倒显得无情了。季夙洛本来倚坐在廊栏上吹风,有老树遮掩她的身形,却挡不住来人的对话。
秋月,秋月……她想起来了。早上季夙镁来找宁子川时,故意当着她的面说,江湖第一美人就在天贺庄里,本名李秋月,名号为秋月仙子,啧,她说这话也为了诋毁自己长的不好看,但她就不怕宁子川瞧上那秋月的天仙吗。
当时为了这天仙般的名号,她神情一滞,却被季夙镁视作她有自知之明……她摸摸脸,虽然现在这脸算不上好看,但也不至于那么差劲吧,季夙镁这样瞧轻她,难道江湖第一美人果真像仙子一般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