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国藩认为,刚与柔是做事的两个方面,两者都是不可缺少的,然而,要想成功地办好一件事情,则需要对刚柔的尺度进行很好的把握,这样才能让自己站稳脚跟,让事情朝着自己预期的方向发展。
曾国藩非常认同祖父所训导的"做人以'懦弱无刚'四字为大耻",曾国藩对"刚"有着独到的理解,他认为"刚"是一种"倔犟"的精神,他认为人生不可缺少"倔犟"二宇,在功业文章中都必须将这两个字贯穿其间,否则会一事无成。
兵困祁门之时,曾国藩的倔犟之气最有特色。一八六○年,曾国藩驻扎在祁门。当时安徽南北十室九空,从金陵到徽州八百余里,遍地都是太平军,没有哪一天没有战斗。徽州刚失陷时,休宁、祁门一带大为震惊。有的人劝曾国藩将军营移到别的地方,他说:"我初次进兵,遇到危险就退却,以后的事情怎么说呢?我离开这里一步,就没有死的地方了。"何等的倔犟!敌军到后,四面围攻,他亲笔写下遗嘱,营帐上悬挂佩刀,从容布置迎敌,没有改变平常的态度,死守了二十来天,征召鲍超一起大战一场,将敌军驱赶到岭外。
他的幕僚曾总结说:"十余年来诛杀未果的狂妄'敌军',曾国藩领军四年,就依次予以荡平,都是因为祁门刚开始时的倔犟和不胆怯,才能够使敌军胆寒,振作士气。"曾国藩认为,刚毅倔犟不等于刚愎自用,要把两者严格区分开来。他说:
"至于强毅之气,决不可无,但强毅与刚愎不同。古人说,自胜之谓强,日强制,日强恕,日强为善,皆自胜之意。如不习惯早起,而强制天未亮即起;
不习惯庄重尊敬,而强制参与祭祀仪式;不习惯劳苦,而强制与士兵同甘共苦,勤劳不倦,这就是强。不习惯有恒,而强制自己坚决地持之以恒,这就是毅。
不这样做却以气势胜人,是刚愎。二者表面相似,其实有天壤之别,不可不察,不可不谨。"曾国藩认为,倔犟能够成事,但要注意避免走到愤怒的地步。他在给曾国荃的一封回信中说:"初十日接到你初七日申时来信,对我初四日所谈苏州、上海整顿粮饷一事,分析规划得非常详细明白,高谈阔论,可慰可敬。弟近年来在我愤怒和激动的时候,总是好言相劝;即使弟弟自己愤怒和激动的时候,也常常马上收敛。用这种看法推知弟的道德和器量是不可限量的,后福也是不可限量的。大凡担任国家大事的人必须有气度,忧虑之气积于心中就变成了负担,所以说倔犟到了极点,就不能不流露出愤怒和激动。以后我们兄弟动气的时候,彼此之间应该互相劝诫。保留住倔犟的品质,除去愤怒激动的情绪,就可以了。"曾国藩认为,天地间的规则,在于刚柔相济,不可以偏废任何一方,太柔软则没有力量,太刚硬则容易折断。因此,他一直都在寻找最佳的刚柔平衡点,在处理"鲍超北援"这件事情上,曾国藩可谓是把握了刚柔的最好尺度。
一八六二年咸丰帝在逃往热河途中,命令曾国藩速派湘军大将鲍超带兵北援。曾国藩一时举棋不定,几天都"通夕不能成寐",因为北援事关"勤王",无可推诿,但又想留下鲍超所部对抗太平军。他召集文武参佐讨论对策,要求每人提出一种方案,结果多数人主张派兵八卫,只有李鸿章力排众议。
李鸿章认为英法联军现已逼近北京,"入卫实属空言",英法联军之役必将以"金帛议和"而告终,危及大清社稷的不是英法联军,而是造反的太平军。湘军"关乎天下安危",应把刀锋对准太平军。至于北援,应"按兵请旨",静待时局之变。
曾国藩深受启发,一面上疏冠冕堂皇地表示:"鲍超人地生疏,断不能至,请于胡(林翼)、曾(国藩)二人酌派一人进京护卫根本":一面在实际行动上采取拖延观变战术。结果不出所料,十月便接到"'和议'已成"、"毋庸北援"的廷寄。而同时接到率勇北上谕旨的河南、陕西等省巡抚闻命即行,结果却空跑一趟,劳民伤财。相比之下,则显出曾、胡二人的高明,而他们二人之所以高明,则是由于接受了当时正在曾国藩幕中充任幕僚的李鸿章的意见。事后,胡林翼选择李鸿章、陈鼐、李榕三人的献议附于曾、胡二人的书面意见之后。编为《北援集议》一书,刊行于世。大概由于内部议论过于直露,不宜公开发表,在刊刻时删去了一些内容,所以最后在李鸿章的条陈中已不见"按兵请旨"的字句。
曾国藩、胡林翼不愿派鲍超北援,还有另一层考虑,即鲍超乃一员勇将,朝廷肯定让鲍超归胜保管辖,而胜保极端仇视湘军,胜保若以"勤王"之名。
将鲍超收为麾下,那时北援湘军就会拱手送人,这对全局又是大有影响的事。
但鲍超不明底里,认为自己失去了一次立功社稷的大好机会,故露出不满之意。还是胡林翼善于做思想工作,写信劝诫说:
"涤帅与我都深知胜保为人忮忌贪诈,专意磨折好人,收拾良将,弟若北援,无论南北风气异宜,长途饷项军火,无人主持。且必为磨死,而又不能得功得名。惟北援是君父之急难,不敢不遵,不可以他词推诿,其时涤帅筹思无策,只得应允,自行北援,或兄北援,以兄与涤帅若能北行,则所带将士,或不致十分饥困,亦不致受人磨折。弟若知涤帅此次之恩,弟且感激流涕之不暇。涤帅待弟之恩,是天地父母之恩,……弟于世事太愚,当一心敬事涤帅,毋得稍有怠玩,自来义士忠臣,于曾经受恩之人,必终身奉事惟谨。"经过胡林翼的一番开导,鲍超才明白了曾国藩的良苦用心。如果说在"勤王"问题上,曾国藩采纳李鸿章的意见"按兵"抗上是一种"刚",而曾国藩对待鲍超的这番良苦用心则可谓是一种"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