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做什么?
心儿再次紧紧地揪了起来,凌冬无意识地收紧手指,浑然不觉自己的指甲被坚硬的树皮刮得生疼。
拙王!这五嬷嬷,口口声声叫鲁拙是拙王,显然也知道他的身份,可是看那些宫女太监不怀好意地围过去,分明就是没有把他放在眼里。原来在别国的质子,真的会遭受那样非人的待遇,就连宫女和宦官都可以随意欺辱。
得了五嬷嬷的命令,七八个宫女连同宦官,口中说着不咸不淡的风凉话,手上的动作却整齐一致,将鲁拙扒了夹袍,按在院子里那条破旧的长凳上。
一条跟那长凳差不多长短宽细的木板被拿了过来,递到了五嬷嬷的手里。
掂了掂那木板的重量,五嬷嬷满意地点了点头,示意身边的太监行刑。
“啪……”
一板子下去,木头与皮肉接触的脆响在那破败院落的上空回荡。鲁拙闷哼了一声,却并不告饶,也不挣扎,只是静静地垂着头,只能从他口中吐出的些微白雾,证明他还活着。
“拙王倒是硬骨头,也罢,奴婢也不想与你为难,今天的板子,打二十下就好了。”见他服软,那五嬷嬷也不想在这天寒地冻的时候,站在这个破院子里观刑,便轻描淡写地挥了挥手,示意身边的宫女捡起地上的棉袍,“鹿公公,你在这看他打完板子,再回来复命。”
“是。”那白面无须的中年太监点头答应了一声。
“等一下!”就在这时,那个已经被他们忽略,低头认命趴在长凳上受刑的鲁拙却突然抬起头来,声音中有着一丝急切,“那棉袍是我的!”
都什么时候了,还在管那棉袍!这一头,凌冬在树上,只急的抓耳挠腮,一筹莫展。如今她在这宫中,没有地位,没有身份,且不说她出去多管闲事有用没用,只是露馅之后会给风伊和鲁拙带来的麻烦,就逼得她只能在一旁远远地观看,不敢上前阻拦。
那五嬷嬷原本已经抬起脚步,听鲁拙这么一喊,又停了下来。转过头,她面上除了嘲讽之外,还有着深深的不耐,“拙王,看来楚宫对你这些年的调教,你还是没有学乖!这原本就是你偷来的,又如何能算是你的东西?在这楚宫中,有你鲁国一丁点儿的东西吗?鹿公公,再加二十板,给我狠狠地打!”
噼里啪啦的声音再次响起,凌冬不忍地闭上眼,偏过头去。鲁拙显然也知道夺回棉袍无望,却仍旧倔强地抬着头,恨恨地盯着五嬷嬷离开的方向,所幸那老嬷嬷没有再次回头,不然又得多加他一顿板子。
想要救出鲁拙是不可能了,凌冬跳下梅树,快步向听雪楼走去。她要赶回去拿最好的金疮药,冷如心配给她的药膏,在她的百宝箱中记得还有一些。
凌冬像没头苍蝇般冲进听雪楼,恰逢富贵捧着装人参鹿茸的盒子进来,一见她便扯住问道:“姑娘,这东西要怎么做才好?”
“就跟平时做汤一样,多放几样进去就行了。”心中记挂着挨打的鲁拙,凌冬也没有心思跟富贵多交代,便急匆匆地跑了,只留下富贵呆呆地一个人站在原地苦着脸,“姑娘,这东西我可从来没做过啊……”
拿了金疮药和干净的布带,凌冬飞跑着回到那梅树下。三下两下爬了上去,她再向墙那边望去时,对鲁拙的用刑已进行到尾声。
“这天冷的要死,打得我手都麻了!”几个太监轮番上阵,最终,连鹿公公都开始抱怨起来。与同伴心照不宣地交换了个眼色,鹿公公捏起兰花指,用公鸭一般的嗓音低声说道:“也罢,天气严寒,奴才也担心拙王身体要紧,这板子就先打这么多了。”
顿了一顿,他再次贴近鲁拙耳边,“我说拙王,你可真有面子,能劳动皇后身边的五嬷嬷前来罚你,别说做奴才的不照顾你,下次若是有了那样的好东西,记得要先孝敬了我们,以你的身份,留在身边,也是个祸害!”
这番话他刻意压低了声音,又是逆风,凌冬听得不甚清楚,但见那班太监撇下了手中的板子,向隆禧宫的宫门走去,她不由心中一松,鲁拙这次所受的苦,总算可以告一段落了。
待到所有的人影都在宫门外消失,就连踏雪声也不闻一道,凌冬这才谨慎地跳下墙来,先是左右环顾了一圈,接着赶上前几步,迅速将那扇半开的宫门关上。
可是,再次站在鲁拙身边时,她的鼻头却抑制不住地一阵发酸,眼眶酸酸涩涩的,几乎要掉下泪来。
这哪里还是那个与她相对微笑,口中哼着空灵小调的俊雅男子了?这一轮下来,他少说也挨了三四十板子,薄薄的棉裤上,早已渗透出斑斑的血迹,就连洗的发白的中衣上,也是一片猩红的斑点,五嬷嬷没走远时,那伙太监果然是不敢怠慢,都尽了全力下死手!
模糊的视线中踏进了一双精致的小靴,鲁拙勉力抬起头来,看见凌冬,苍白的脸上现出了一抹淡淡的红晕,“你……你都看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