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小说有多少爱可以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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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我和我的苹果(1)

我再次梦到那些苹果的时候,已经是这一年的春天了。如果春天可以从3月份算起的话。那两天空气中突然比往常多了很多的湿润,到处是柔和的风。尽管树枝还是像先前那样僵硬,楼前的空地上还有薄薄的积雪,但那风里,的确是有春天的意思了。但接下来的几天,冷空气又重新占据了这个城市。乍暖还寒,最难将息啊。我一边说,一边将一个削好的苹果递到王敏手上。王敏懒散地躺在沙发上,她迟疑了一下才接过我递给她的苹果,拿在眼前看了看,却没有吃的欲望,于是她又把那个苹果放在了杯子口上。

“为什么不吃呢?医生说,你这茬感冒要多喝开水多吃苹果,这样才能内外兼顾,药到病除。”我说。“屁!就那两片康泰克加上你的一个破苹果就能药到病除啊?”王敏“哧”的一声笑了出来。我也乐了,我看着

她,觉得她说话时中气十足,并不像真的感冒了的样子,况且她一天到晚地在沙发上躺着,谁知道她的感冒是真的假的呢?啊……啊……阿嚏!这看着还像个样子,怎么的也得有个感冒的动静嘛。看到王敏打了个喷嚏,我这才心满意足地站了起来,一边往外间走,一边问她感冒的,一会儿想吃点啥东丙?这么早把我弄来,不是想让我煲鸡汤吧?”我回过头去威胁她说我告诉你,你可是知道我的啊,那些复杂一点的你就别想广,米粥我倒可以煮上一锅的,如果你要真难受,你就将就喝吧。”

王敏在沙发上就骂开了。妈的妈的妈的妈的妈的!看那样子又不全是因为我或者是感冒。我就站在那里想了几秒钟,看着她,然后又折冋来,坐在她对面。我们有多久没见面了老王?王敏看着我,却从桌子上的烟盒里抽出一支烟,我立刻起身拿到打火机给她点上。抽了几口之后,王敏的身子向后靠过去。闹心。她说。

我的确也是很久没过她这边来了。但我说过了,我和王敏之间就是这种朋友,没事儿的时候可以在一起闹哄,吃吃喝喝的,但要真有事儿,尤其是情感上的纷乱,一般来说,很少过话。但现在我的朋友王敏正在发烧,她突然间对我说了那样无可奈何的一句。她说,闹心。我马上意识到,她的状况不是那么简单的一句“闹心”就能够概括的。

我到厨房里另找了…个杯子,倒满了水,然后重新坐在她对面。我想,不管此刻她愿不愿意对我说她现在正在闹心的这个事情,我都要坐下来,坐在她的面前,保持这种交流的姿态。事实上我能做的也只有这些了。但王敏却看着我,看了半天,才又心不在焉地问,王东忙什么呢最近?

既然这样,我就真的不知道冉说什么了,只好做了一个放松的姿势,身体向后靠过去,两手也试图交叉在脑后,但在那

个扇形的弧线还没有画圆满的时候,手却在半空中碰到了障碍物,一回头,原来是角落里凭空多出来的一株夹竹桃。我扭过头来,刚想问王敏这是什么时候搞来的,但我发现,王敏的眼睛在我的这个动作之后,就一直落在了那株夹竹桃上,并且,眼圈也红了。

我从来不是个大惊小怪的人,但那个时候看见王敏脸上的神色,我的心里还是一惊。我的朋友王敏,我不会愚蠢地想要帮你,除了像现在这样无奈地看着你,我还能做些什么呢。

后来,等到她的那支烟抽完,她才故意振作了一下问我,陈七怎么样了?生意还好吗?王东去平遥参加摄影比赛了,估计得一个月之后才能回来。陈七很久没见了,前一段他生病了。电话里他跟我说,病好了以后要到海南开分公司,我说。

去海南开分公司?东北还不够他折腾的,去海南开什么分公司?生什么病了前一段?没等我回答呢,王敏又问,你刚才说王东去哪里参赛了?

显然王敏现在的心根本没在我们的谈话中。最心不在焉的一句话,是关于她自己的。在问过了以上的那些话之后,她又问我,刚才我吃了康泰克没有?

真是无法形容我当时的感觉。哭笑不得地看了她一眼,然后站起身来,慢慢地走到窗子前面去,开始用那把小刀一块一块地削那个苹果吃。吃到第四块的时候,王敏的声音比先前略低了一些,她好像自言自语地说,我想把房子卖掉,离开这里。

我并没有表示什么,也没有说话,而是继续站在那里,慢慢地吃那个苹果。“就这么呆下去也没什么意思,不可能再有什么改变了。”她说。“呵呵,为什么你一定要改变呢?那么多年都过来了,说到底,我们都是懶人呢,适应了的东西,是不习惯改变的。”我说。“先前我也是这样认为的,但现在不同了,

当你必须要面临选择的时候,你就知道什么是逃避了。”王敏说完这句话之后,并不是我意料之中的叹息“唉”。我觉得她应该在此处叹息一声的,那样才能有无奈的效果出来,但是她并没有唉,而是“哼”的一声,她就这么哼的一声笑了一下,很不甘心的样子。见我正望着她,她又自嘲地说:“我都没劲死了!年纪一大把了,还这么幼稚,都不如女儿。我女儿还知道在假腕儿面前冷酷到底,在真腕儿面前出手利落呢!我倒好,跟个弱智一样,相信男人!”

为什么就不能相信男人呢?有的时候,男人也的确是用来相信的呀。但你不能总相信他们,更不能接二连三地、长时间大面积地相信。只相信一秒钟好了。那一秒钟里或许他们还有点真的。我知道我现在对王敏说这些已经为时过晚了,但我还能说什么呢?王敏,她是那样一个曾经沧海的女人,看她那难以启齿的样子,我估计,这次,她是小河沟翻船了。

也不是倒霉不倒霉的问题,呵呵,我觉得你说这个话就没意思了。真的,怎么能这么说呢,你这样的年纪,不能只用一句倒霉来形容一段失败的感情。我觉得,这不是对别人,主要是对你自己,不负责任。我说。我是这么想的,理所当然地我也要这么说。但王敏却明显地不接受,她根本还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我们在一起很多年了,我一直以为我很了解他,问题的关键是我非常相信他,相信他的感情和他对感情的态度。”王敏有些尴尬地笑了笑,又对我说,“这更糟糕,对不对?”我想了一下,说:“我不知道。”接着我又想了想,说:“或许你说得对,但在这类问题上,迄今为止,我也始终没有太多的信心一无论是对对方还是对我自己。”说完这句话,我的头脑

里蓦然闪过王东的样子。有的时候,我就觉得王东这个人很真实,他坐在我的左侧或右侧,他吻我的嘴唇,他在我装睡的时候,专注地凝视我的脸。这些东西,在我看来,都非常真实。但也有一些时刻,我会突然陷入沉思,望着他站在阳台上抽烟的背影发呆,因为突然到来的陌生感会把我一下子从现实中抽离,让我心生恐惧。

“那不一样。不管怎么说,无论是王东还是陈七,怎么说都还是朋友,由朋友培育起来的情人关系,至少还是有个友情基础的。可我的情况却不是这样的啊。”王敏看着我说。此刻,她好像不像先前那么焦躁了。“我们很多年都在一起的。但现在看来,我不了解他是一个方面,最主要的是,其实,他还真的在掩藏自己。倒不是说他是刻意在欺骗,只能说,在男女的问题上,他比我看得开罢了。”

我低头,又点了一支烟,开始若隐若现地抽起来。“是呀。现在看起来,他的确是比你看得开,因为是你在对着他离开的背影发呆,而不是他对着你的。”我说。“不过如此的,也没什么特别。”说完,我笑了几下,笑过之后,我发现,其实也没什么好笑的。

“呵呵,也不多,他只拿了我九万块钱。”王敏说。

“什么?九万块?!”我还是有些吃惊。对谁来说九万块都不是个小数目。“为什么你被他弄了那么多钱去?你这个贱人!”我几乎是脱口而出。“那现在他人在哪里?”我追问道。

这个时候,王敏不紧不慢地站起身来,走到卫生间里去,然后我听到稀里哗啦的声音。好像她对我说完了这些,一切就都万事大吉了似的。真有你的啊!我在心里说。

他在美国,前天他刚好给我打过电话,告诉我他结婚了,取得了正式身份。王敏笑了笑说。那你该恭喜他才对啊,这样一把年纪了,在女人那里还能百战百胜的。我说。说完之后,

我就开始在屋子里走来走去,想摔个东西解解气。

“你那意思,他还很特别是不是?属于那种跑也跑得比较帅的那类对不对?”我没好气儿地说。“也不是。他基本上不属于那类聪明人,人也不怎么太会表达。我也不是说就怎么怎么的喜欢他,但就是这样的,我在他那里,完全地放松了自己。”说到这些的时候,王敏并没有那种无可奈何的表情,相反的,此时此刻,这个女人反倒显示出了一种真诚。那种真诚究竟是哪里来的呢?蠢到尽头,人就不得不显得格外的真诚了对吗?我望着她,我觉得我实在是无话可说了。

当我终于把那个烟灰缸一扬手掼到楼下去时,王敏也笑了。王敏继续笑着对我说:“有什么不好呢?他曾是我爱的人。”

他是你爱的人,所以他才能扎住你的七寸,命中靶心啊我说。是呀是呀,这也没什么大不了,只是这样的年纪,除了身体,还在感情和金钱上遭受这么重大的撞击,很没意思。我说。

那天晚上我们两个并没有出去喝酒。当然在家里,我也没喝。只是王敏喝了一点点啤酒。但那一点点啤酒却让王敏喝得很清醒。相反的,一点酒也没喝的我,却渐渐地显出了疲惫。

现在是早春啊,早春的傍晚,窗外仍是寒气逼人的,王敏被那一口口的凉啤酒噎得直伸脖儿。我说,王敏,要不你别一个劲儿地喝了,挺凉的,改天天气好时我们再好好喝。王敏就冲我摆手,没有关系的。我这个谁都不爱的人,喝点凉啤酒也是很正常的,对不对?这个时候的王敏看起来一点也不沮丧,但那沮丧的感觉是哪里来的呢?“算了,别想这件事情了,他走他的好了,我想他在外面,心情也不会好到哪里去的,我相信

时间,最好你也相信。这样的话,你就不会像别人那样痛苦了。只是那九万块,可惜呀。最后这句话我是在心里说的。但王敏好像感觉到了似的,对我说没关系,反正那钱里有一部分原来也是他的。我们开影吧的时候,他用来入股的,权当是物归原主了吧。”“我们的影吧是一本万利的生意吗?”这次轮到我笑着问王敏了。王敏继续喝酒,就着她自己那颗支离破碎的心。

“对了,”王敏突然想起来什么似的,一拍脑门儿,“这两天,一个朋友的朋友介绍过来一个人,愿意跟咱们谈谈影吧外兑的事情,王东什么时候回来呢,几个股东怎么的也得凑齐喽才好谈事儿不是?”

我点了点头。还要等几天吧好像。你知道的,王东这个人,况且这次去又是自己喜欢的事情,不弄尽兴他是不会轻易罢手的,怎么的也得再等上一段时间。我说。“怎么样了?你们?”王敏问。我就乐了:“什么怎么样?一对情人之间还能怎么样呢你说?”王敏就低了头,还叹息了一声。有什么好叹息的呢?人和人之间的差别,微乎其微,自古以来,事物就是这样的。物极必反,走到顶点了,每再前进一步,实际上都是在向下去。“办法?”呵呵,我笑了一声,“没什么办法,除非他或者我再喜欢别人。只有这样,才能重新激活已经趋于平淡的爱情。但也有可能就此毁掉了原来的一切。都有可能。”我说。“那不可能。”王敏说,“王东不是那种可以轻易喜欢别的女人的人。”说完之后,连她自己也感到了可笑,没等我表示什么,她先自笑了。还有什么可能什么不可能的呢?世界就在你的眼皮底下,你闭着眼睛都知道它将怎样变化一一如果重复也叫变化的话。

陈七来电话了。我看着王敏说。王敏说是呀,我也很久没见过他了,他在忙什么呢?他儿子长得好吗?我不是说陈七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