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专栏举头三尺说神明(千种豆瓣高分原创作品·短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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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管风的大神仙——天下有风(二)

管风的大神仙

按照《帝王世纪》记载,风伏羲和风女娲之后,“风家王朝”又传了十五世,中华民族慢慢繁衍壮大了。但也就这个时候,中国的历史上演了合久必分的故事,各地“氏族”纷起,炎帝和黄帝兴起,最终黄帝一统天下,这个姓轩辕的人成了新的领导核心。

时代已经不再需要风家繁衍了,又赋予了他们一个新任务,这个任务是从黄帝的一个梦开始的,有一天黄帝百忙之中睡了一觉,梦见大风吹过,尘垢随风荡去。醒来之后,他老人家自己算了一卦:“风就是号令,而垢去了土就是后,天下有没有姓风名后的人呢?”——通知传下去,很快就在“海隅”找到了一个名叫风后的人,黄帝封他做上台,当时的三公之一,地位相当于以后的宰相。

不过黄帝作为一个雄才大略的政治家,仅靠一个梦就把如此重要的位置给他,人事管理工作也太草率了。《帝王世纪》这本书有遗失的部分,个人以为这里就存在着一些丢失的部分,那就是风后的战功。后来的许多书上都叙述了风后在黄帝对蚩尤作战时的赫赫战功,《志林》上说,黄帝和蚩尤在琢鹿作战的时候,蚩尤运用气象武器,撒下弥天大雾,让黄帝分不清东南西北,几乎兵败,这时候风后制造了指南车,这个车上有个仙人随时能够指明方向,成功帮助黄帝大军摆脱了劣势,转败为胜。

不过风后这个战功有争议,崔豹在《古今注》上就说这车是黄帝自己发明的。黄帝就姓轩辕,从这个姓上看也是个造车的,而且从大雾中突围光靠战车指明方向也不够,万一蚩尤在浓雾中设下埋伏,不也同样能够打败黄帝吗。黄帝取得胜利,还得有一个重要条件。

这个条件是什么呢?愚钝如我,自然不明白,幸好今年年初,半个中国都被雾霾笼罩,让人疑心蚩尤来袭,后来大风吹来,我们的专家们纷纷表示好了好了,大风来了就能驱散这雾霾。专家就是专家,智商都是250的,令我顿时如醍醐灌顶,茅塞顿开,立即明白当年黄帝取得胜利的重要条件那就是大风,这个大风谁能提供,我以为只有风后,他既然姓风,想必就能像诸葛亮一样借来风,驱散蚩尤大雾。再看看黄帝做的那个梦,大风驱散尘垢,自然也能驱散尘雾。风后“我以我风荐轩辕”战功赫赫,位配上台也是情理之中的。否则“东风不与黄帝便,铜雀春深锁轩辕。”

个人以为这个风后或许就是伏羲和女娲的后人——风后风后风家之后嘛,不过这个时候风家已经脱离了生殖这种“低层次”的趣味,从这个故事上看,他们的风已经回归到了自然的力量。风后在这里作为主管大风的神仙来存在的:风神。

也有人以为风后不是风神,而是一个祭祀风神的人,因为这是他们风家的传统,《左传·僖公二十一年》说“任、宿、须句、颛臾、风姓也,实司太昊与有济之祀”杜预注解说四国是伏羲的后人(不过这时候他们已经衰弱成为鲁国的附庸了,后来鲁国的季孙连附庸都不让他做了,要讨伐他,孔夫子还替他们说了一番话——见《论语·季氏将伐颛臾》)。这四个国家负责的工作就是祭祀。由此也可以推断出当年的伏羲和女娲他们或许就是因为祭祀风神,所以他们才姓风。

这么说来在很早之前就存在风神这个概念了,不过那个时候可能不叫风神而是另有名字:四风。四风就是从四个方向吹来的风。早在甲骨文里就有记载了:“东方曰析,风曰协,南方曰因,风曰凯;西方曰丰,风曰彝;北方曰勹(bao);风曰冽。”四个方向分别赋予不同的名字,可能就是这四个方位的神灵,管着四个方向的风。

对于这个四个方向的风神,《山海经》也有涉及,跟甲骨文大同小异,东方的风神叫折丹,住在鞠陵于天这座山的附近,掌管着东风的出入(见《大荒东经》),主管南风出入的神叫因因乎,而这南方的凯风是从一个满是怪鸟的育遗谷刮出来的(见《南山经》和《大荒南经》);西风名叫石夷,住在西方掌管风的出入(见《大荒西经》),至于北风《山海经》没有提及,估计在流传过程中遗失了。

我们的祖先对这些神灵特别虔诚,《国语》里说周朝的宫廷里要专门设立一个“听风”的官职,专门负责听风声,麦家的小说《听风》里讲述一个盲人监听电台的故事,在周朝的听风者也是个盲人,每年他都要细细聆听远处的风神,当因因乎吹来凯风的时候,他就要报告上级,朝廷就要开始安排农业生产。

人们如此重视风,渐渐发现四个风已经不够用,因为风不一定是从一个方向吹来的,有时候还要从角落里吹来,所以就有必要增加四个风,这下变成了八风。关于这八风的具体名字有诸多解释,我们且采用最系统的《淮南子》的说法,八风名字分别是“东北曰炎风,东方曰条风,东南曰景风,南方曰巨风,西南曰凉风,西方曰飂风,西北曰厉风,北方曰寒风。”后人将八风与八卦附会在一起,说这每一风都是一卦所生,将风说得玄之又玄,就比较无趣了。

还是《淮南子》有趣,《淮南子》上说九州之外叫八殥,再远叫八紘,八紘再远就是八极了,八极有八个门是这八风吹经之门。(八极八门分别是:“东北曰方土之山,曰苍门;东方曰东极之山,曰开明之门;东南曰波母之山,曰****;南方曰南极之山,曰暑门;西南方曰编驹之山,曰白门;西方曰西极之山,曰阊阖之门。西北曰不周之山,曰幽都之门;北方曰北极之山,曰寒门。”)按照古人的想象,估计按照季节这些们依次打开关闭,所以后来关于八风就有出现另一个说法,不是按照方位,而是按照节气来的。

这时候的风估计还带着古时候特征:善生,不过生下来的不是人了,而是神。八风生下来了八个神,分别是:诸稽摄提,通视、赤奋若、共工、诸比、皋稽、隅强、穷奇。这些神仙除了穷奇和共工外大都寂寂无闻了,流传下来的这两位也没有啥好名声,穷奇成了四凶之一,共工后来西北的不周山给撞歪了,辛苦女娲娘娘去修补——不过既然共工是风的孩子,跟女娲原本是一家人,自己捅下的窟窿自己补,原本也是应该的。

风神的这几个孩子,《山海经》也提到一二,隅强是人面鸟身,踏着两条红蛇,穷奇呢长得像一只有翅膀的老虎。这哥俩一个鸟身,一个长着翅膀,都有点接近鸟,这是因为他们的妈妈风本身就是一只鸟的样子。

在甲骨文里,风字就像是一只头上长着长羽毛的鸟儿,而且在许多占卜辞里,风和凤是通用的。人们相信风之所以产生,都是因为一只鸟扇动翅膀,这只鸟的名字就叫凤。张华在《禽经》里就说“凤翔则风。凤,禽也,鸢类。越人谓之风伯。飞翔则天大风。”

张华是西晋人,在他六七百年之前,同样是南方人的屈原可不把风神叫做凤,而叫做飞廉,他写“前望舒使先驱兮,后飞廉使奔属”就梦想让月亮女神(望舒是月亮女神)为自己驾车,让风神做跟班,这里的风神就叫飞廉,飞廉的样子的也是鹿身、雀头、蛇尾——鸟的特征也很明显,孙作云先生考证说飞廉其实就是凤凰古时候在南方的称呼:凤鸾——看来屈原先生普通话不好,而且还写了错别字,以至于谬种流传,创造了一个新的风神。

这时候的神并不一定就是好的,有时候这些神也作恶人间,代表着风力破坏的一面,例如《淮南子》上尧帝的时候,十个太阳出来捣乱,他的帮凶里就有一个名叫大风的坏蛋,羿射九日,后来又在青丘这个地方射杀了大风,为民除了一害——这个大风想必就是一只凤鸟。

后来风神鸟儿的形象逐渐淡化,凤凰慢慢成为神鸟,这是因为人类抬头望天,看见了一颗星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