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风的小神仙
这颗星星就叫做“箕星”,他是东方苍龙的尾巴,龙行带风,人们相信箕星就主管着世上的风,《风俗通义》这本书说得很形象:“风师者,箕星也。箕主簸扬,能致风气。”因为他能够簸扬,所以就能带来风气。难怪《诗经》上说“维南有箕,不可以簸扬。”那里都是风啊,一旦簸扬起来,要成台风的。
人们尊敬的把箕星称为箕伯,伯是老大的意思,为啥要叫老大,这跟八卦有关,八卦里乾、坤两卦就代表着父母,其余六卦则为他们的孩子,按照长幼顺序可以排为震、巽、艮、坎、兑、离。震长男,巽是长女,而巽在八卦里对应的就是风,虽然实际上是二,但在女孩里好歹也是老大,所以要把箕星成为伯。但箕伯念起来有点绕弯,人们后来干脆称为风伯。
名字上带有一个伯字,就颇像一个稳重的老者,其动物形象也就渐渐淡化了,没有那么厉害了,《淮南子》上说神仙都以飞廉为坐骑,不光是神仙不尊重他,普通人也看他不起,东汉末年,董卓就曾把长安城的飞廉铜像销毁铸造铜钱。
这时候飞廉作为风神就慢慢具有了人的形象,人们将他和对纣王忠心耿耿大臣蜚廉联系起来。武王伐纣并不像他自己宣传的那样,一呼百应。有的人如伯夷叔齐就明确反对他,不过这二人书呆子只能采取“非暴力不合作”的采薇方式。蜚廉就完全不一样,他不但反对,而且公然采取行动。蜚廉因为善于奔跑,做了纣王的邮递员——信使。被纣王派去出使北方,回来的时候,纣王已死,倔强的蜚廉就不承认新政权,他把出使的情况不向周武王汇报,在太霍山上做了一个纣王的祭坛,向纣王的牌位汇报此事。挖到了一个石棺,石棺上说“鉴于蜚廉坚定立场,不参与叛乱,上帝特发此奖。”蜚廉死后就葬在这里。这事就记载在《史记》,不得不佩服太史公史笔如刀,没有被武王的宣传攻势所蒙蔽,将蜚廉的忠诚写得十分公正。孟子就不这么看了,《孟子》、《荀子》这些爱拍周武王马屁的书里都把蜚廉说成助纣为虐的坏人,说周武王将蜚廉赶到“海隅”杀了他。
注意这里又是“海隅”,当年黄帝就是从这里将风后找到的,这说明蜚廉可能是风后的后人,再加上他跑得快,肯定跟风有关系。所以后人才会把他传为风神,《水经注》上也顺手提到过这事,就说:“蜚廉死后为风神。”从此蜚廉等同了飞廉。飞廉有个后人叫造父,成了周穆王的司机,为周穆王赶着车日行八万里到西方去拜会过西王母,如此迅速,还保留着他祖先来去如风的劲头,后来他们的后人里有个姓赢的建立了一个国家,这个国家的慢慢壮大,成为最后的赢家,取代了周朝————是为秦朝,也算是为先祖飞廉报了仇。
有了人形,就不得不提及一点,风神是男的还是女的?风伯看这名字应该是男的,但是巽卦在八卦里明明又属阴,风神是男的还是女的都不太合适,这难不倒我们的老祖先,他们将风神一分为二,成了男女二人。男的还是叫风伯,女的则叫风姨,后又改得曲折一些,成为封姨。而且这两个人的分工还有所不同。
《耳食录》上有个故事名叫《揽风岛》,有个广东商人乘船飘到了一个叫揽风的仙岛上,在这里他遇见了自己的十九世祖,老祖宗跟他讲解岛上仙物,忽然看见旗帜林立中簇拥一人,须发戟张,身骑青虎,凌空而过。老祖先说:“这就是风伯,主天下雄风,凡是那些鸣号扬波、飞沙走石的大风都是他吹来的。”过了一会他又看见骑着白鸟摇着折扇,香气逼人走来,祖先说:“这是女风神封姨,主天下雌风,柳堤花径、轻烟细雨间,习习飘飘,柔而善入的风都是她掌管的。”
虽然有了两个风神,但风神的地位却是越来越低了。慢慢变成了一个无足轻重的小神,到了唐朝的时候,牛僧孺都有点看不起他们,对于男风神,偏偏不叫他风伯,你是巽卦本来就该排行老二,所以给他另外起了一个名字“巽二”。见于他的《玄怪录》,有个萧至忠的省部级领导(刺史)准备出去打猎,就在这头一天,有个樵夫进山砍柴,看见一个巨人召集山里的各种动物开会,说明天萧大人要来打猎,你们都要配合一点,谁谁该被箭射死,谁谁该被网死,谁谁该被棍子打死,谁谁该被狗咬死,谁谁该被鹰咬死,一一作了安排。看这样子就跟现在领导钓鱼,下属故意下去往鱼钩上挂鱼一个道理。众野兽唯唯诺诺听完,哀求说:“死在萧大人手上是我们的荣幸,但我们还想活下去,能不能帮帮我们。”巨人就说:“我没办法,你们去求严四哥吧。”众野兽就来到严四哥家里哀求,严四哥就说:“如果能让滕六(主管降雪的神仙)降雪,巽二刮风,估计就能阻止领导。但是呢要给人家送点礼,腾六老婆最近刚刚死掉,给他送个美女就行了,巽二好喝酒,给他弄点好酒吧。”众野兽赶忙四处寻找,驮来一个美女,拿来两瓶好酒,托严四哥交过去。果然刮起北风,天降大雪。萧大人也就打不成猎了。
看完这个故事,也难怪牛僧孺看不起风神,正所谓“民不畏我严而畏我廉”两瓶好酒就能把你收买了,不是自降身价吗,好歹好歹你也得跟人家雪花神一样,要个美女啊。
至于女风神,在唐朝的时候名字也有个数字,但排得就更靠后了,叫封十八姨。记载于唐传奇《崔玄微》,崔玄微独处一院,一天深夜,突然有一群花花绿绿的美女在他门前请求进来歇息,这事搁谁也得答应啊,崔玄微一一见过后,突然又来了一个高傲的封十八姨,崔玄微摆酒招待,喝酒的时候这封十八姨弄脏了一个美女的衣服,大家不欢而散。第二天这些美女又来了,大家请求崔玄微帮忙挂一符咒,崔玄微答应了,次日大风刮起,靠着这符咒的保护,唯独他家里不刮风。后来他才知道那些美女都是他家后院的花草,那封十八姨则是风神。
这个故事收录在段成式《酉阳杂俎》里,老段显然对封十八姨也不以为然,仗着自己的风力摧折百花,所以在笔下把她写得像是一个到了更年期的女领导,望之生厌。而且,她的风力还不如人家巽二,一张符咒轻易地就给挡住了。
大家敢这么轻视风神,实在是因为刮个风实在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一个人稍有点道行都能刮风、止风,翻开《搜神记》等书,那上面,作为一个神仙你要是不会刮风、止风,就不好意思给别人打招呼。例如刘政,他能吐气成风、飞沙扬石。再如吴猛,有一天刮大风,吴猛随便写了道符扔到屋顶,一只乌鸦飞来衔走,大风立刻停止。风神在他面前完全不堪一击。
这时候天庭之所以保留风神的位置,实在是因为刮风下雨是个微末的事情,他们不屑于干,狄仁杰就说过:“天子出行,风伯清尘,雨师洒道。”风雨干的工作就是一个清洁工的活儿——在我们“工作只有分工不同,没有高低贵贱之分”的社会主义大家庭里,家长对孩子怒其不争的时候还会说:“不好好学习,长大扫大街去。”在仍停留在封建社会的天庭,父母骂孩子时肯定会说“不好好修道,长大当风神去吧。”
当然风神不敢抱怨什么,能在天上当个公务员就不错了,但是一个清洁工待遇肯定不高,他也就像牛僧孺说的那样,接点私活,收点小礼了。
《西游记》中师徒四人路过车迟国的时候,和虎力大仙比赛谁能刮风下雨,那虎力大仙就役使风婆婆、巽二郎男女两个风神刮风,孙悟空元神出窍到天上喝住他们,这才作罢。这二人估计就收了虎力大仙的好处了,没想到被孙悟空撞见,这才收手。幸好虎力大仙死了,否则估计收的钱还要退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