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通向神秘世界的高铁
哈利波特通往魔法学校的火车停靠在九又四分之三站台,咱们祖先的想象力一点也不比罗琳差,井台便是站台,而井就是通往另一个世界的高铁,在井里可以下到幽冥世界,上飞九天仙地,甚至还可以到达世外桃源,即便哪个世界也去不了,这井还是搞运输的捷径。
先看井通黄泉路。宋朝有个叫李克己的人做了一个梦,梦见自己站在井台上,看见井里的水与井台相平,水清泠可爱,倒映星月,更添情趣,他不由自主低头洗手,不料脚底一滑,跌倒了井里。吓得一身冷汗,惊醒过来。有人为他解梦说:“掉到井里,就是跌落黄泉,离死不远了。”李克己没过几天就死去了。这是《夷坚志》里的一个故事,井向下伸展,自然有可能通到黄泉,井就代表着黄泉之路,可怜李克己梦里掉进去一下,也能导致死亡。
当然人间处处有井,不可能每一口井都通向阴曹地府,否则这阴曹地府岂不是人人都可乱闯,人世间要真有一口井能通到阴间,当属四川丰都。丰都旧称酆都,俗传人鬼交界处。《子不语》说这县里有一口井,每年都要焚烧纸钱投进去,称为“纳阴司钱粮”——向阴间缴保护费。否则必生瘟疫。知县刘纲上任,有意禁止此处歪风,表示愿意到阴间“上访”,和鬼神进行谈判。他和一个幕僚两个人一起下井,下到五丈深的地方,忽然变得明亮了,看见城郭,和人间没什么区别,只是这里的人长得藐小,阳光下没有影子,蹈空行走。刘纲说明来意,有人就领着他们去见了阎王爷,竟然是宋朝那位包拯。包阎罗表示很重视他反应的这个问题,一定严肃追查,并高度肯定了他这种为民请命的行为,正好伏魔大帝来串门,还让他俩和关二爷见了一面。故事说得盎然有趣。
袁枚作为当时的富绅,还做过政府官员,在他眼里阴间的领袖也是清明廉洁的,可是作为草根阶层的蒲松龄老先生却不这么看,蒲翁在他的《聊斋志异》也写过一口通向阴间的井,这阴间和袁枚写得是完全不一样了。有个姓黄的读书人屡试不中,已经垂垂老矣,一天碰见一个十多年不见面的和尚朋友,和尚说:“要想飞黄腾达,得给阴间主管这事的人送个礼,你能拿出一万两银子,我去阴间给你跑这事。”黄生怦然心动,变卖家产四处借贷凑够了一万两。和尚把他领到一口井前,说:“我跳进去,一会你把钱扔进来。等一会一个大钱飘起来,你拜上一拜,离去即可。”说完纵身跳入。黄生这时候却有点怀疑了,只扔下去一千两,过一会,井底涌起一个大水泡,砰然而破,显出一个车轮一样的大钱,黄生有点害怕,又拿了四千两投进去,却被这大钱挡住,无法沉落。晚上,和尚过来,责备他放钱太少,否则应该中进士,现在只能当个贡生了。当年他果然考上贡生,此后再无进展。蒲翁笔下,阴间藏污纳垢比人间也好不了哪儿去。
到阴间是通过井进去的,从阴间出来呢?也是通过井,《稽神录》写一个叫周颂的人被鬼差错抓,拘押到阴间,后经审理,系是错抓,无罪释放,要鬼差将他送回,可这阴间的鬼差服务态度比人间官府的大老爷还差,送了一半就骂:“你算什么东西,让老子又接又送的,如果不给我五千贯,就别想让我送你。”可怜周颂哪里知道回家的路,只好答应鬼差。向前走了十几里路,遇见一口石井,鬼差一把将他推下去。周颂再睁眼时已经到了阳世。从井来从井去,这井可真是阴阳两世的必经之路。
再说井通仙界,说井通仙界,《殷芸小说》上记载,嵩山上有个大洞,晋朝时有人不小心掉到了里面,这人就沿着洞口走,走了十多天,眼前豁然开朗,在一片草地上有两个人在下棋,他十分饥饿,就过去讨要吃的,下棋的人给他一杯白色饮料,他喝下去立刻就觉得不饿了。下棋的人问他可愿意留在这里,他不愿意。下棋的人给他指了一条路,他走到尽头,看见一口井,井里有许多龙,这估计神仙家养的龙,看见人不但不攻击,反而纷纷让路,他于是继续沿着井底下的一条通道前进,感觉饿了,就扣一块井里青泥吃,很快就不觉得饿了。走了半年,终于走出来,一问,竟是到了四川。可见到达神仙地界虽然不是从井里来,但从神仙地界出来则还是要经过井里的,说井通仙界也不为过。后来这个掉井里的人遇见了当时的文学家张华,张华听说他经历后,告诉他那是神仙家,喝的白色饮料那时玉浆,吃的青泥是石髓。
可张华没有解释神仙应该是高高在上才对,怎么能跑到下面去呢?或许他自己也不知道。到了唐朝,有篇传奇《阴隐客》专门对此作了解释,唐朝的时候,阴隐客家里打井,打了千尺深还不见水,工人继续往下打,慢慢听见下面传来鸡鸣鸟叫的声音,再向下打井,旁边通着一个石洞,工人进去之后,发现是一个生机盎然的世界,他如同乡下人第一次进城一样四处游览,到一个悬挂着“天桂山宫”的地方遇见了一个神仙,神仙嫌他身上臭,让他洗了澡才带着他游览,神仙告诉他这里是梯仙国,初学成仙的人都到这里来。工人好奇地问:“既然是仙国,为啥在我们脚下。”神仙说:“这只是初级训练班,在这里毕业后才能送到另一个梯仙国,那个梯仙国就在你们的头上。”总之这梯仙国顾名思义就是像梯子一样一级一级修炼成仙。只不过这上也神仙下也神仙,唯独我们中间却是俗世,不算一个阶梯。不过从梯仙国里回去却不是通过井了,工人要回去的时候,神仙还要请示上级,拿了钥匙去开天关,打开天关后,一团风云袭来,将工人卷回人间。回来之后,发现世事全非,已经过去了数十年,这工人就不务正业,开始修炼,一心想着“移民”。
其实在我们先人的想象里,不光神仙要分级,俗世也分着层次,不过和神仙,俗世的层次是平行的两个世界,就如同单元楼一样,只是楼上楼下而已,互不干涉,要到达这个世界最好的途径也是井。清朝固原有个叫柴四的羊贩子无意中到过那里。《夜谭随录》记载,柴四到磁州(河北邯郸磁县)贩羊,赔了钱,生计潦倒,买了一头驴当脚力往回赶,半路上那驴受惊,带着他奔到一口枯井里,他在枯井里摸索,竟扣开一扇石门,眼前顿时明亮起来,这里花团锦簇,天朗气清,一目千里,像个世外桃源。柴四牵驴进去,走到一个村落,村里的人看见他十分奇怪,看见驴更奇怪(这地方像是柳宗元笔下的“黔”)。
一个名叫荀孺子的老头接待了他,知道他所牵的异兽是驴后,吃惊的说:“原来这就是驴啊,过去常在诗书上见到,今天才见到。”一会这驴嘶鸣,众人吓得四散,荀孺子却很欣赏,说这叫声在宫羽之间,很合音律。荀孺子盛情款待柴四,又想把女儿许配他,要柴四拿驴当聘礼,但听说他是父子两代贩羊后,老头搞起了职业歧视,不肯将女儿许配给柴四,但驴也没有归还给他(很明显老头许配女儿是假,用计赚他的“神兽”才是目的)。
柴四住了好长时间,有一天荀孺子的女儿出嫁,新郎官竟骑着他的驴来迎亲,柴四上前夺驴,被人送到官府,官府袒护荀孺子,将柴四发配边疆守边关。柴四在边关呆了几个月,却不见一个人出入,一天乘人不备开关跑出,一出来,外面风景大不一样,奔走到傍晚,遇见村落,一问之下,竟是到了湖南。再问时间,离他掉井的时候已经十几年了。
荀孺子所在虽同是凡间,但却和神仙地界一样,都要通过关隘出入,而且都有拉长时间,缩短空间的功效。
杭州净慈寺有个著名的运木井,相传当年济公从四川往杭州运木头,只花了三天时间,就从井里运了过来,想必也是利用这个地方的好处,不过只缩短了空间,却没有拉长时间,大概因为济公是佛门高僧,自然能够扬长避短。
因此如果有机会,我想下到井里,去对那个神奇的世界探寻一番,再向济公学习一下如何克服掉拉长时间的缺陷,只利用其缩短空间的优势。然后将那个神奇的地方开发起来,用来搞物流一定非常迅速,而且成本也非常低廉,不过是多打几个井而已,物流公司的名字不妨就叫梯仙快递,广告词也可以采用宋朝词人柳永的创意,就叫“有井水的地方就有我们梯仙快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