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上班秦欣就觉得不对劲，老总最引以为傲的钢琴不知道被藏到了哪里，中厅位置取而代之的是香水促销。明日商业只有一家专营香水的柜台，代理了很多国际品牌，但今日促销的这个恐怕是所有这些品牌中最名不见经传的一个，而且促销台本身也没有什么可值得圈点的，厚实的木制背板上简单裱了主形象画面，前柜也就是几个规整的长方形木台，毫无设计感可言。
“今天上午老总带区领导来巡店，不是很满意。”乔森说，“其它没什么特别的事情要交接。”
“前两天咱们不是已经自查了好几遍吗，还有哪里不满意？”秦欣这么说，心里却不以为然，反正不是她早班，有哪里不好也只追究当班人员问题。
“哪能是因为咱们啊，你没看见前面那个破台子。”乔森有几分幸灾乐祸，“老总一看最心爱的钢琴不在，当时脸就耷拉下来了。”
“招商部也真有一套，接驾的通知不是早就发下来了，他们还安排促销，还是这么个烂牌子。”秦欣心说这级别的巡店，换了哪个大牌的精装展台老总都未必乐意把用来标榜有文化品味的钢琴挪下去。
“那谁知道啊，咱们签施工单只保证留人值班管理现场，也没人让咱们审批促销内容和图纸啊。”蔡云丽也是一副事不关己的轻松。
“听说是张妍安排的促销，早就定好档期的。”
秦欣就知道，陈涛工作再不上心也绝犯不了这么低级的错误，预定的档期怎么了，晚一天进场安装不就行了；一个小公司的小牌子，就算明日商业单方面取消促销香水公司也不能怎么样。“那今晚这促销台要撤掉？”
“这倒没听说，区领导都走了，撤不撤的还有什么关系。”
“你准备把牛肉饭藏哪儿啊，听说一会儿你们老大要过来，可别让他闻出来。”齐炎把一个纸袋递给杰西，他这几天都在明日商业促销。
“让你帮忙买个饭就这么多话，我这可为了你好。”杰西把纸袋又塞回给齐炎，冲他挤挤眼睛：“秦欣还没吃饭呢，你懂得哦。”
齐炎抬手拍了拍他肩膀，心想限量版的刷具果然没白白出手，这小子懂得传递有价值的情报了。
“欣欣，现在有空吗？”接到电话，秦欣有些意外，自从被收留过两次之后，她对齐炎多了几分好感，但偶尔再碰到他巡店，也只是简单打招呼，并未多说什么，不知今天他找自己干什么。
秦欣走出卖场，来到员工楼梯间，齐炎已经在那里等她了。
“本想约你吃饭的，又怕耽误你工作，所以，我就自作主张买了点快餐，也不知合不合你口味。”齐炎有点紧张，杰西该是了解秦欣喜好的吧。
秦欣很开心，她正担心这个点钟食堂已经不接单了，现在有人肯送货上门，哪有不要的道理。
“那我就不客气了，多谢。”
看秦欣轻快的一溜小跑上楼，齐炎觉得莫名的舒心，似乎这预示着一个全新的好的开始。
原本过了销售高峰，齐炎就没必要继续留在柜台督导销售了，可他并没有急着回家，而是在明日商业的各个楼层闲逛，看看其它类别商品的促销情况，也顺便打发时间。明日商业在店庆日会延时营业，齐炎知道那个时候秦欣是没有末班公交可坐的，他斜倚在车上，远远的看拎着化妆品袋子的美容顾问们三三两两的跑出来，知道是时候打电话给秦欣了。
无人接听，齐炎忍不住向出口张望，他看见秦欣出了侧门，转向通往居民区的小路，径直朝停在那里的一辆银灰色车子走去，他忍不住皱眉，难道他看错了吗？那个车子好像是……齐炎很快印证了自己的猜测，秦欣坐进车里，借着打开的内灯，他能看清驾驶座上的正是林默燃。
“20万。”林默燃心不在焉的滑动着手机屏幕查看销售日报，“准确吗？”
秦欣摇头：“我们看不了时时数据，但最多不超过15万，这里还包含了至少3万特制票。”
“早先交过钱的，不是今天当天的销售。”看林默燃一脸茫然，秦欣解释。
“你们不管？这样搞来搞去就看不出真实的销售情况了。”
“往年都是这样，早就习惯了。我们自己的系统也有缺陷，再说……”秦欣犹豫，把“陈涛授意的”几个字用力憋了回去。她一直好奇林默燃怎么不直接找程安安或陈涛打探这些，当然，也许他们之间也有这种私下的往来，那么保险起见，有些话她就不该随便和林默燃说。
“这个月应该能到100万。”
“也不多。”
“我们店庆的活动力度不算大，而且现在受电商冲击很明显，能这样就算不错了。”
“你就没想过电商那些低折扣的商品是从哪儿来的？”林默燃神色凝重，“据我所知，不完全是水货。而且ROID在大中国地区早就已经没有下级代理商了，那么正品只可能有一个出处。”
“水货不是假货。”秦欣没头没脑的冒出这么一句，像是自言自语，她忘了这话之前听谁说过。
“你说什么？”
“我是说，按城西那些商场的促销力度，从专柜购买也就相当于8折，算上品牌会员积分返礼、特惠礼盒拆分出售什么的，能到6、7折吧。”秦欣尚未完全连通的思路被林默燃的发问彻底打散了，她只好开启另外一个分支的推论。
“不光这些。”林默燃冷笑，“别说你不知道。”
“我对你可是知无不言，不过，实际上你并不高兴听我讲你们专柜那些恶心事吧。”秦欣相信，每一次她把ROID专柜事无巨细的情况传递给林默燃时，他都在做严密的判断。无需秦欣多说自己的看法，凭林默燃的精明和在生意场上的历练，自然知道员工那些看似正常的行为都意味着什么。
“刚才那些礼盒你都看到了，包进去的货都是不带外包装纸盒的，即使客人说不需要这些盒子了，它们也不会被扔掉。”秦欣扭头看林默燃，他一定懂她的言外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