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了,我又睡着,突然醒来,发现我躺在有凤来仪客栈的炕上。我浑身精光,初九也浑身精光躺在我的怀里。睡得香甜,脸上带着笑。
我的胳膊麻了,可我要抽走,初九肯定醒了。我就没动,看着她睡觉。
这样躺了很久,初九醒了,看着我不说话。我说:你想什么呢?
初九说:我小时候,邻居大婶说,我会变成女人,就是第一个男人让我流血的时候。现在是你让我变成女人。
我说:这是什么邻居,小小的就和你讲这些。
初九说:你答应我。
我说:答应什么?
初九说:等这一切都风平浪静,你陪我一起去凤凰岛。
“凤凰岛在哪里?”
“在海上。”
“好啊,我还没见过海呢。”
“那你就是答应我了?”
“我答应你。”
6
我和曹云鹏牵马上街。看我们俩卖马心切,又不懂行情,没人出高价。刚卖掉,就有人过来说:你们俩上当了!
付了有凤来仪的店钱。客栈掌柜问起我俩的去向,我说:我们俩去花满楼工作。
掌柜很惊奇,脸上首次出现了真诚的笑,他说:两位可要常回来看看。
我说:我们住的那个房间,你给我留好了。掌柜满口答应。
万玉城给我们俩配了刀,封我俩为带刀侍卫。我是左侍卫,曹云鹏是右侍卫。所谓侍卫,就是有事没事四处看看。事实上,都城谁不知道花满楼是万家的地方。没人在此闹事,除了上次屠熊会几个没头脑的闹事结果丢了头脑意外,最多就是偶尔有个把客人酒喝大了,提一些无理要求,对于这样的情况,万玉城的交代就是:一劝二骂三砍。往往不等我们抽出刀来,客人的酒就已经醒了。
我记得有个客人一直换姑娘,去一个姑娘不满意,换一个还不满意,连换六个都不满意。我和曹云鹏及时赶到,走进房间,拔出刀来说,六个你都不满意,我们俩你满不满意。客人只好把前面的六个都叫回来,一晚上花了六晚上的银子。
当然,这种情况仅属个别。花满楼绝不是街边黑店,这里的姑娘从来都是物超所值童叟无欺。即便是刚刚提到的那个客人,事后也不禁感慨,要不是那晚喝多了,怎能有机会享受坐拥六美的盛事?
我和曹云鹏吃住都在楼里,酒饭管饱,独门独屋,每月还有二两饷银,虽然去外面吃几顿饭喝几次酒也就没了,但好在衣食住无忧,也不用花什么银子,他们都说,这真是一份好工作。按曹云鹏的话说,就是保卫****比替天行道好活。
我和老曹每天早上起来,吃早饭,四处转转,吃午饭,下午时分,客人上门,我们楼里楼外再看看,吃饭,夜半时分,楼里静了,再吃饭。周而复始,数月如一日。
楼前的叶黄了,叶掉了,直到一天早上,打开门,雪满都城,白茫茫一片。楼里给大伙量身子做棉衣,花梨对曹云鹏说:老曹,给你做棉衣得用两个人的料。
曹云鹏决心让自己瘦下来,可每当看到酒肉上来,他的决心就不见踪影。尤其是夜半时分,我们俩陪初九去平安包子铺的时候,他总是不顾任务在身,吃一个包子就四瓣蒜。
偶尔,我和曹云鹏提起来都城之前的理想,他显得很茫然。他总是说,等机会吧,着急也没用。
我很着急。我好像又回到了几年前,每当夜幕降临,我躺在床上,躺到夜深人静,拿出刀来,左右看看。想想现在的自己,睡在仇人开的妓院里,领着仇人的饷银,看见仇人的儿子的时候,不由自主的满脸堆笑。越想越急,越急越没办法。夜夜喝酒,喝醉了更难过。
白天,我作为周左侍卫在花满楼左右巡视,晚上,我作为周小铁躺在床上左右翻转,难以入睡。以前,常常在梦中手刃仇敌,现在,仇敌就在身边,我一筹莫展。好几次,我想,一刀杀了万玉城,也算报了一半的仇,可要是这样做的话,我又何必等到今天?
我能感到屠熊会的人也在盯着我,好几次,我巡视到茅厕的时候,有客人有意无意的让我看到他的屁股,上面纹着者能二字。我知道,他们是在提醒我,我答应他们的事情。
即使,我杀了万喜年和万玉城,我又怎么能全身而退?
日子就这样一天一天过着,所幸还有初九。
7
每天最开心的,就是站在台下听初九弹琴唱歌。每当台下的客人疯狂行赏,得到初九一个笑容就心满意足的时候,我会站在一角,高兴的想,你们都是瞎忙,那是我的女人。
那客人我都不在意,让我在意的是万玉城。同是男人,我当然能看出万玉城对初九的心思。让我不高兴的是,每当我和初九悄悄谈起此事,她总是说:不可能,还有花梨姐呢。
我说,难道你看不见万玉城盯着你的眼神吗?她就说,我只看你,哪里还有眼神看他。
我和初九只能偶尔去有凤来仪客栈幽会。这是我们最幸福的时候。只有在这个时候,我什么都不用想,可片刻过去,所有的事又涌上心头。
初九问我:你怎么了?
我说:你说我怎么了?我怎么了你不知道吗?
初九说:慢慢来,别着急。
我说:我能不急吗?
初九说:我比你还着急你知道吗?可我们只能一步步来。
我说:你着急什么?你有什么好着急的。要报仇的又不是你。
我们经常这样不欢而散,每次我都后悔,初九从来不说什么,尽管下次我仍然如此。
我不明白的事情有很多,比如,初九为什么跟我好?围在她身边有银子有势力有才有貌的比比皆是,她一句话,最高的房子最好的马车都在等着她,虽然大罗严令,除了大王,一夫一妻。但事实上,稍有权势或者略有财力,都是家有娇妻,外面养妾蓄妓。不说别的,自打我来花满楼,就至少有十数个姑娘被富商出银两赎身,置好房屋,雇好仆佣,养在外面。很多大财主养的不止一个。出台的姑娘们尚且如此,初九清白演出姑娘,更是求者如云。
那些富商巨贾不消说,让我印象最深的是一个读书人。长相俊秀,举止斯文,每天一到时候,就干干净净的来到花满楼,没银子坐在前面,就远远地站在后面,只等着初九出场。来得多了,老妈子们就爱调笑他两句说,小相公还不赶快找个姑娘玩玩?他脸都红了。他对所有姑娘都没兴趣,只看初九。每天,他都用上好的宣纸,写一首诗,送到后台,只说一句:给初九姑娘。
有次正好我在后台门口,他把纸送到我的手里,托我转交初九。我说:你何不自己进去给他。他说:相对无言何如尺素书雁。
我进去丢给初九,说:你的小相公又送诗了,还吃素数盐,太酸了。
初九抿嘴一笑:不是人家酸,是你喝了醋。
我悄悄和初九说:说实话,我觉得你俩还挺般配。
她说:为什么?
我说:你看,你弹琴唱歌,他写诗作画,才子佳人,戏里都是这样。
她说:你是不是不想要我了。
从那以后,到那个时候,我就正好转到后台门口,等着送诗。初九把小相公的诗每一张都抻展对齐,整整齐齐的放在化妆的桌子前,日子一长,厚厚一摞。我说:你这又是什么意思?